賢妃跟在林青鸞身側率先踏進殿門,她小聲說道:“臣妾近來管著宮務,如今大皇子隻不過才這般大,卻已經享了太子份例……”


    太子是半君,份例可與上官冽比肩,以後坤寧宮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呢。


    林青鸞但笑不語。


    皇後得子,勤妃和雲嬪陸續生下女兒,便顯得大皇子越發尊貴,也因此,大皇子當年忽然一死,從後宮到朝野全是震蕩,連上官冽都罷朝五日,之後不顧祖製,將不滿五歲的大皇子葬在皇陵。


    一個孩童,出生和去世,都是如此震撼。


    真好啊。


    她可真羨慕。


    進了屋,林青鸞便看到一身金黃皇子服的上官承。小小嬰兒稍微長開一些,還是有些紅,卻不那麽皺巴了。


    但還是醜。


    林青鸞看一眼便算了,但迴眸時卻發現,賢妃、勤妃、良妃,甚至雲嬪,都在雙眼灼灼的看著小嬰兒,那模樣,期盼的恨不得這孩子就是她們生的一般。


    她無聲勾唇,身後傳來通報聲,上官冽和太後一起來了。


    正主到了,洗三禮便開始。


    外廳擺上了碧霞元君、瓊霄娘娘、雲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裏盛著小米,當香灰插香用。蠟扡上插一對“小雙包”,下邊壓著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有經驗的老嬤嬤輕輕抱起小小金色皇子,對著神像三叩九拜,之後便是添盆禮。


    錦如身為翟含景最信重的宮女,此時便捧著一個金盆等在那裏,從太後開始,上官冽,以及專門進宮的翟相和皇後父母,依次往盆中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銀錁子,謂之“添盆”。


    “添盆”後,老嬤嬤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用金質的長勺子,在大皇子心口、四肢輕輕點一點水滴,最重要的是,要專門往小孩額頭多灑一些水。


    小孩兒受涼哭起來,便是“響盆”,是往後健康平安最好的意頭。


    一場洗三禮熱熱鬧鬧的辦完,上官冽除了讓人準備了不少文人雅士的洗三詩詞,還專門從民間搜羅了一些類似於“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之類的吉祥話,待到完全結束,已經過去了大半個上午。


    慶賀皇子出生,上官冽自然不吝嗇宴席,隻是這宴要等到晚上,太後和林青鸞便不參加了。


    一起在永壽宮用過午飯,林青鸞便攙扶著太後上了最前頭的太後鑾駕。


    服侍太後午睡後,林青鸞又下車,迴到貴妃駕輦,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馬車便已經出了西城門。


    “晚膳可以去信門寺中用了。”林青鸞看著外麵的天色,微微歎了口氣。


    她其實也不知道太後為何忽然帶她出宮禮佛,難道是怕她在宮中,會對大皇子做什麽?


    倒也有理,可惜她林青鸞兩輩子加起來,也不是能對小嬰兒下手的人。


    “主子,前麵便要進山門了。”安瀾聽完外麵侍衛的迴稟,過來與林青鸞道,“車馬可以上到半山腰,但是還有一段路,隻能步行上去。”


    林青鸞微微頷首,待停了馬車,她便讓人抬了軟轎過來,然後去請太後上轎。


    太後年紀在這裏,也不逞強,隻是她沒想到林青鸞自己卻是走著的,就跟在她轎子旁邊,一路還逗著太後說話,卻沒有氣喘籲籲的模樣。


    “到底是將門之後,貴妃走這般遠的路卻絲毫不顯疲累。”太後目露羨慕。


    林青鸞隻笑笑,她捶捶腿道:“其實臣妾也累了,隻是怕太後娘娘無聊。”


    太後便也笑起來,她看著林青鸞,忽然冒出一句:“其實哀家心裏知道。”


    但卻也沒下文了。


    知道什麽?知道她其實是好的,知道林家其實是衷的?


    但為了皇位,為了大盛江山安定,不得不做些什麽,對嗎?


    林青鸞的笑臉絲毫沒變,她就這麽一路走進了信門寺,趁著夕陽的最後一點亮意,陪著太後在主殿拜完菩薩之後便去了後院休息。


    “貴妃娘娘,太後娘娘說一路過來勞累,想早些休息,讓娘娘不必再過去了。”林嬤嬤過來,笑眯眯的傳完太後的話便離開了。


    林青鸞明白太後的意思,也是,在一塊兒一天了,她端著,太後也不得鬆散。還不如各迴各院,都躺一躺歇一歇。


    她和太後的院子是這寺廟後山最大最好的兩個院子了,上官冽這次大方的給出二百禁衛軍,裏裏外外層層疊疊,將兩個院子圍的嚴嚴實實。


    林青鸞感覺很是放心,隻唯一讓她有些不解的是——這麽多人中,她卻始終沒看到熟悉的那抹身影。


    大約是真的放棄了吧。


    如此也好。


    林青鸞剛這般想著,卻見去取了素膳的安瀾一臉興奮的迴來,進門來不及放下食盒就跑到她麵前來,神神秘秘道:“主子,你猜奴婢剛剛遇到誰了?”


    林青鸞:?


    果然不用她問,安瀾自己就說了出來。


    她還知道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道:“奴婢看到周世子了!”


    林青鸞:???


    她不解:“他也來了嗎?在侍衛中?”


    “不是,奴婢看他往另一個院子去了。”安瀾終於想起來放下食盒,“奴婢問了小沙彌,周世子昨日便來了,安南侯夫人的祭日快到了,每年周世子都會來住上幾天。”


    “祭日?”林青鸞一愣,坐起身來,“那他的生日……”


    “對哦,主子你這麽一說奴婢才想起來。”安瀾也跟著歎了口氣,一邊幫她布菜一邊道,“不過生日便是娘的祭日這種……一般不過生日吧?”


    林青鸞也不知道,甚至沒想過問問周楚暮。


    但周楚暮也沒和她說,甚至還揚言要每日都去找她,卻在第二天便來了這信門山。若不是她也來了,還恰好被安瀾看到,估計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周楚暮似乎從不主動說起自己的什麽事情。


    他總是這樣,想來就來,想走便走,幾日不見人影也是常事,林青鸞有時候想尋他也不一定能尋得著。


    林青鸞暗暗深唿吸一口氣,又覺得還是自己想多了。


    嘴上的深情算什麽,她現在對上官冽不就是這般嗎?為什麽又會因為一個男人說了那麽幾句,便真的以為虧欠了對方呢。


    就這般若即若離,想走就走的態度,連生母祭日和自己生日都未表露半分,卻愛她愛到想造反?


    林青鸞嗤笑一聲,不再多去揣測什麽,開始低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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