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鸞又昏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宮中一切已經安頓好。


    她換了舒服的裏衣和溫暖的床鋪,外邊天色亦是大亮。


    仿佛這一切都在告訴她,這是新的一天。


    林青鸞一眨不眨的看著從小窗戶中照進來的陽光,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鸞兒醒了,可好些了?”刻苦銘心的聲音帶著關切,上官冽從隔間走出,坐在她身邊,一臉疼惜,“鸞兒?”


    他怎還沒走?


    剛剛稍歇的恨意再次翻湧而出,仇人就在眼前,她卻什麽都不能做,她恨啊!


    林青鸞按捺下心中情緒,閉了閉眼,嘶聲開口:“皇上,臣妾的孩子……沒了……”


    她驀然睜眼,聲音啞的厲害,卻一字一句,含血泣淚,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鬼。


    “是有人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詛咒害臣妾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緊緊盯著上官冽,沒錯過他瞬間的僵硬和蹙眉。


    嗬嗬,哈哈哈哈!


    他在怕嗎,他居然會怕詛咒啊?!


    “鸞兒……”上官冽安撫道:“朕知道你很傷心,但咱們還年輕,以後定還會有孩子的。”


    林青鸞眼底血紅,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是嗎,皇上?臣妾還能再有孩子嗎?”


    “這個當然!”上官冽忽然和她對視,眸中升起警惕,“鸞兒不信朕麽?”


    “自然是,相信的……”


    林青鸞咬緊牙關說完這句話,心中恨意滔天,卻偏又無處發泄!


    正在此時,李三保進門稟告,“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她來做什麽?”上官冽下意識的說道。


    懷孕六個月的翟含景已經扶著宮人的手進來,她略有些倉皇的跪在地上對著上官冽請罪。


    “臣妾參見皇上,臣妾有罪,昨日上元宴中竟混入了歹人,以至貴妃落水小產,求皇上責罰。”


    室內一時安靜。


    上官冽沉默片刻,“責罰……”


    他轉著手指上的扳指兒,直接將問題拋給林青鸞,“貴妃,你說呢?”


    林青鸞躺在床上咬牙冷笑。


    她說?


    那讓翟含景把孩子打掉,陪她的孩子!


    他們願意嗎?


    嘖,上官冽這般惺惺作態實在惡心,她又不是沒見過他為那嫡長子欣喜若狂的模樣,這會兒還來問她待如何?


    她不待如何。


    她隻想活著!


    半晌沒有得到迴答,上官冽再看一眼捧著肚子艱難跪著的翟含景,難免有些催促道:“貴妃?”


    “都是臣妾的命,臣妾如何敢攀扯皇後娘娘。”林青鸞低啞開口,“皇後娘娘快快起身吧,臣妾的孩子沒了,如今隻盼著……皇後娘娘能為皇上開枝散葉,好好誕下皇子……”


    她難得這般懂事,讓上官冽一愣,翟含景亦是有些訝然。


    兩人頓了片刻,上官冽才說道:“那皇後先起來吧。”


    “但是,皇上,”林青鸞再開口,聲音中含了幾分怒意和譏誚,“臣妾如今細想,昨日推臣妾下水的人,袖間有桂花香氣,身形亦是小巧,倒是有幾分熟悉。”


    翟含景掌管後宮,哪裏不明白林青鸞的指向。


    她愣了一下,繼而擺出大驚失色的模樣,“桂花香氣?那難道是,建章宮那顆桂花樹?”


    “對,就是她……”林青鸞低低笑起,“正是去年選秀入宮,住在建章宮的陸美人!”


    聽到建章宮時,上官冽便微微皺起眉頭。


    翟含景不著痕跡打量上官冽的表情,繼而問林青鸞,“可陸美人與貴妃無冤無仇,怎會下此毒手?”


    “無冤無仇?”林青鸞掩住眸底冷意。


    “皇後娘娘難道忘了嗎,就因為皇上讚了她一句眉眼與本宮有些相似,她便視本宮如仇敵,甚至多次當著皇後娘娘的麵對本宮出言不遜!”


    “這……陸氏隻是稍有驕縱,但這般兇事,她,應不會做吧?”翟含景扶著後腰,滿眼不知所措的看向上官冽。


    上官冽依舊皺著眉沉默。


    看他這般模樣,林青鸞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那陸美人從進宮就很得上官冽喜歡,初初承寵便是連續五日被翻牌子,宮中誰人不知?


    再想想上一世,自己死之前那狗奴才稱唿她為“陸貴妃”……


    嗬,倒是晉升的快呢!


    她林青鸞身為將門後人,肆意一生,向來是有仇必報,便是圈禁三年也沒受過什麽委屈,除了最後死的有些憋屈……


    眼下主要仇人上官冽她動不得,但陸氏算什麽,居然敢來折辱她?!


    憶起上輩子棍棒落在身上的感覺,林青鸞眼神越發狠厲。


    她一字一頓的說道:“陸氏先對臣妾不敬,又蓄意謀害皇嗣,臣妾要她以死謝罪——”


    上官冽依舊不語,明晃晃的表達了拒絕的態度。


    見他如此,林青鸞更是恨怒交加,剛剛強壓下的心緒再次翻湧,她張了張嘴,還未來得急說什麽,便感覺喉間一更,“噗”的一聲,竟是硬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主子!”侍候在旁的安瀾驚聲尖叫,撲過去手指顫抖的想幫她擦血。


    上官冽也被這番變故驚到了,翟含景亦是慌亂的叫著太醫。


    林青鸞抬起手來,不許任何人靠近,她直直看向上官冽,不管他臉上如何表情,揚聲道:“敢害臣妾孩子的人,臣妾定要讓他……”


    她聲音啞的厲害,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恨意,“讓他,血債血償!”


    她的氣勢實在駭人,又占了道理。


    上官冽便是有心維護也無法,加上翟含景不著痕跡的推波助瀾。


    最終,前世的一代寵妃陸氏便草草定下賜自盡的結局。


    被逼著丟棄還算喜歡的女人,上官冽心中有氣,扔下一句“好好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便帶著翟含景先走了。


    林青鸞哼笑一聲,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血跡,又看向安瀾:“你去,傳本宮的令,先賞陸氏三十耳光,再賜杖刑。”


    安瀾不知道為何要這般,但看林青鸞態度堅決,便隻能應下親去執行。


    得了皇上的默許,不過小半天,頗有聖恩的陸美人便香消玉殞了。


    而因著林青鸞的堅持,陸美人連葬禮都無,直接趁夜拉去處理宮人屍身的地方掩埋。


    小小報仇後的林青鸞心情稍緩,喝過藥後好不容易睡著,夢中卻又是一片嘩嘩大雨。


    她在雨中努力奔跑,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該找何人幫忙。


    有血從她身下溢出,沾濕裙擺,後背上的皮肉亦是被打的綻開。


    她快疼死了,卻還是隻能繼續往前跑,但跑著跑著,腳下的積水卻開始變成了粘稠的血腥。


    她驚嚇之中迴頭去看,卻見那血竟是從她林府大門蔓延出來的……


    “啊!”林青鸞驚喘坐起。


    守夜的宮女木棠聽到聲音趕緊進來:“主子?”


    林青鸞艱難吞咽一口唾沫,四下看看,才想起自己已經重生。


    而此時的林家,還好好的。


    她好想見見嫂嫂和侄子,但現在……還不行。


    緊繃的身子微微鬆懈,林青鸞呆坐片刻後,忽然翻身下床,“拿紙筆給本宮,你出去吧,叫安瀾過來。”


    “是。”木棠不敢多勸,找出紙筆便退了出去。


    安瀾被叫來之後還有些擔心,“主子可是睡不好?要不要用一顆安神丸?”


    “不必,安瀾,這封信……”


    林青鸞臉色白的仿佛透明,手指還在顫抖,寫字卻飛快。


    “你明日親自出宮到林府,將信交到嫂嫂手上。這封信走林家路子,盡快傳往北疆給哥哥,莫要被旁人看到!”


    “是。”安瀾接過信貼身收好。


    她是林青鸞的陪嫁婢女,又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不同,當下又勸道:“主子再睡一會兒吧?”


    “睡不著了。”林青鸞現在閉上眼就是林府血流成河的模樣,她聲音還啞著,“安瀾,陪我說說話吧。”


    “主子,”安瀾有些糾結,卻還是說道,“奴婢今日瞧著,皇上不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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