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給我來一碗。”顏窩舉起手裏空碗,對福寶開口。


    嬸嬸對廚娘這段時間的精心培訓之後,做出的菜比外麵的強了何止十幾倍。


    顏窩在觀雲縣的時候,吃的許多東西都是甜食,她一直都是每個菜嚐了一筷子就不動了。


    她對吃的特別苛刻,尤其是一些菜光是看著就沒食欲,比如她當時在德來酒樓吃的牛肉片燒白菜湯,牛肉和白菜都是甜的,牛肉裏的腥味都沒法壓製再加上甜味,一入嘴就有些犯惡心。


    還有什麽鱔魚燉蠶豆雞蛋、大腸燉粉絲、豬心炒紅蘿卜……這些本就帶著味道的主菜,沒有用花椒豆瓣之類的就算了,連蔥薑蒜也不放,還要在這些菜裏放糖。


    顏窩就是餓的不行,也不想將就。


    福寶就站在一邊伺候著,有時候提前盛上一碗湯給她潤喉,瞧見她看向那個菜就給她夾哪個菜,她不知道的是,二樓樓梯口拐角,陰屍正手裏捧著一個小冊子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視線拉近了看,那小冊子上寫著顏窩習慣:


    1:得搬出顏窩專屬的高腳凳,因為身高夠不著桌麵。


    2:吃飯前洗手,飯前喝湯,吃飯的時候先吃素後吃葷。


    3:準備一個裝殘障骨頭的盤子放在麵前,她不喜歡丟在桌下或者桌上,骨頭還分類,魚骨堆是魚骨堆,豬骨是豬骨……真是個奇怪的習慣。


    4:吃飯前還要準備一個帕子塞在領口處,呈(畫出一個倒三角)形態,似乎是預防油漬滴在衣服上。


    5:左手邊要盛好一碗湯……


    就在她唰唰唰寫著這些習慣的時候,在她頭頂上,茵茵正如同蜘蛛般掛在牆壁上,從上而下的俯視這一切。


    對於專心伺候小姐的福寶來說,她能感覺到整個後背發涼,似乎暗中有不下於一道視線在打量她,但她盡量克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迴頭去看。


    “吃飽了,我上樓睡覺去補覺去了。”


    “小姐要不要洗個澡再睡?”


    “我睡醒了再洗吧,我實在太累了,如果祖母問起你記得說我迴來了,也吃過飯了。”


    “是。”


    隨手抹了一下嘴,顏窩放下碗筷,跳下凳子就再次往樓上走。


    以前符佑總是隨身攜帶帕子,她想擦手擦嘴都有人遞上來、


    現在符佑離開後,她吃過飯經常把手伸到一邊去接,但那個身上隨時帶著帕子的少年已經沒在身邊。


    樓道拐角,陰屍慌忙朝房間跑,然後推開房間,鑽入圖冊中。


    顏窩的腳步聲在木板上響起,走上了樓,茵茵一下子從牆壁上縱身一躍,落在了她肩膀上,顏窩摸了摸她的金色卷發,“怎麽跑出來了?”


    “茵茵看見……”茵茵就立馬湊到她跟前窸窸窣窣的說了起來。


    顏窩輕笑了一聲,關上房門,抱著茵茵朝床上一躺下:“不管了,你先陪我睡一覺吧,我現在眼皮子都不想動一下……”


    等這句話說完,均勻的唿吸聲已經響了起來。


    茵茵頓時朝顏窩的臂彎裏再次鑽了鑽,還不忘伸出小短手指揮著什麽,沒多久,詭異又日常的一幕頓時出現:


    孔小姐從圖冊裏跑了出來,頭顱去窗戶邊咬著窗簾,把窗簾拉上,兩隻斷手則是一左一右的把折好的被子抖開,最後蓋在顏窩身上。


    ……


    柳曼總算從棺材鋪的院子裏出來了,心事重重的送走那位故人。


    站在大門前許久,突地歎息一聲。


    “桑歸啊,你到底去哪兒了?”


    轉過身時,眼角餘光朝院子的二樓方向一掃,看見那緊閉的窗幔,柳曼臉上的愁容慢慢變成柔和、寵溺:“這孩子,悄無聲息的迴來,也沒和我打聲招唿就又睡了。”


    這時正在澆花的福寶走上前,將顏窩從樓上下來,吃了飯又上樓去睡覺的時和柳曼說了。


    柳曼這才點頭:“小東西還算記得我這個祖母。”


    說著,她打量著已經發福了一圈的福寶:“告訴春繡,今晚添幾個顏窩愛吃的菜,哦對了,今晚飯也多做點,窩窩迴來了,那另三位導師肯定也跟著迴來了。”


    “是。”


    福寶一臉疑惑,就在剛剛她和福安打掃房間的時候,三個先生的屋子還是空的,也沒聽見任何動靜傳出來。


    正想著。


    就瞧見那錢今捂著肚子從她麵前經過,朝茅廁的方向跑。


    福寶的腦袋就跟著錢今慢慢轉過去,臉上寫著:咦,他什麽時候迴來的?


    又見證了一件離奇的事,福寶的適應力已經強大無比,神色自若的退了下去。


    柳曼越發覺得白文林挑選的五個仆人眼光不錯。


    “你們家都是些啥怪胎啊……”方天化從花門後麵走出來,見到柳曼就開口:“你家孫女才四歲啊,這次就已經進階成了吞靈師了!四歲的吞靈師啊,說一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過分吧,你女兒怎麽生的孩子!”


    方天化後方,冒出一張鼻青臉腫的潘擎,察覺到柳曼掃過來的視線也毫不介意。


    雙手背在身後,重複方天化的台詞:“沒錯,真是怪胎!你女兒怎麽生的孩子?”


    柳曼盯著潘擎的鼻青臉腫的一張臉:“這是被誰打的?”


    “還能是誰,自然是院長那不要臉的……嘶,疼死了。”說起這件事就來氣的潘擎正打算倒苦水,就猛地扯動臉上的傷口狂抽涼氣,哇的哭著道:“我就說了那麽一嘴,說他兒子周飛彥連顏窩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這貨,就說我是邪佛侵染意識,招唿學院的導師一起揍了我一頓。”


    柳曼:“誰讓你往槍口上撞的,最近你們三個打人家周玉璽那孩子打成什麽樣了?這次測試,周玉璽也迴了學院,院長一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肯定知道是你們打的了。”


    潘擎慢慢鬆開捂著臉的手,直起腰。


    看看柳曼,再看看方天化。


    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不對啊,打周玉璽又不是我一個人打的,為啥院長隻打我啊,方天化和錢今,他們怎麽沒事?”


    “說不定,人家一進學院就比告狀的人還要快的找到院長,提前認錯了。”柳曼這句話說完,掀起眼皮時才看見對她使了好幾次眼色的方天化,頓時驚慌失措般,“啊”的一下捂住嘴,“那個,我瞎說的。”


    但這時候,潘擎已經反應過來。


    “方天化,你個慫貨,打周玉璽那小子的時候你比誰揍的都歡,你個狗日的,你害我……”潘擎氣的眉頭都跑到額頭上了,邊跑邊罵,唾沫橫飛。


    兩人追打著跑開。


    柳曼驚慌失措的樣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說我家窩窩是怪胎,你家才是怪胎,你全家是怪胎!”柳曼神色恢複淡漠,抬起手拽下身側的一片樹葉,在指頭上揉成滿手綠色的汁液。


    “不過,四歲的吞靈師,哈哈,我家小不點兒真優秀呢。”


    錢今從茅廁出來,像是為了掩蓋自己剛剛拉過屎的臭味,從香薰房裏涮了一遍,身上帶著刺鼻的玫瑰花香,他扭頭看到打起來的潘擎和方天化:“副院長,他們……這是怎麽了?”


    柳曼懶洋洋的抱起手臂。


    “誰知道呢。”


    錢今還想說點什麽,卻在這時候腰間的身份玉牌突然閃了閃,他抓起在手中仔細感應了一會兒,麵露驚愕。


    “怎麽?”柳曼也有些好奇。


    錢今手還抓著那身份玉牌,瞪大雙眼,滿臉驚駭,一副驚嚇過度的反應:“顏窩在觀雲縣拯救棄嬰的事被幾個家族的人傳開了,建成的女子學院門口,還放著一座顏窩的石雕!邊上放著功德碑!”


    柳曼一下子不淡定了!


    功德碑?


    這不隻是在和佛門的人搶飯吃了,而是搶了人家的飯,還摔碎了人家的碗!


    佛門要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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