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應星咬緊了筷子頭,用力的啃咬著又鬆口,在木頭上留下淺淡的牙印,像是被煩惱的事情纏住了嘴巴,怎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想什麽?”


    “沒,就是想,該怎麽才能長生呢。”


    “怎麽這麽問?”白珩如臨大敵的瞪眼。


    追求長生這話可不興說啊,在這個時間說要追求長生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豐饒藥師。


    “怎麽了你這樣子……”應星撓撓頭,“我就是想知道……”


    “最好別想知道。”白珩連連擺手,“應星,我告訴你,這個宇宙裏有一位豐饒命途的星神叫藥師,豐饒命途,她的別名有壽瘟禍祖、慈懷藥王、藥王、生命之神。”


    應星認真的聽著,最後點點頭,“我記住了,但是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因為豐饒能賜予別人長生……”


    “真的?”


    “沒說完呢,但是被祂賜予長生的人最後會變成怪物,誰也不認識,同類相食自相殘殺這些事情都做的出來。”


    “……”應星剛燃起的興奮被澆滅。


    “所以應星,我告訴你,長生的機會有的是,未來你就知道了。”白珩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但是在這之前,聽到,哪怕是遇到那些和豐饒有關係的人或者事,你都給我躲遠點!”


    “我知道了。”應星點點頭。


    他是想長生,但是不想變成怪物啊。


    這麽看來這也不簡單。


    “那仙舟長生種呢?”應星又問,“仙舟長生種為什麽能長生?”


    “是豐饒賜福。”


    “你看。”


    “但是豐饒賜福對於仙舟人來說是先天體質,代代遺傳的。”白珩擺擺手,“而且仙舟人以後也會變成我之前跟你說的那樣的怪物的。”


    還沒說完,就看見應星又用那種似乎僵住的表情和眼神盯著她。


    “你那麽看我幹嘛?”


    “那……那你呢?”應星小心翼翼地問,“你也會變成那樣嗎?”


    “我啊?”白珩樂了,“我不會,我是狐人族,也就是活得比短生種稍微久那麽一點,沒有魔陰身那一類的禍患。”


    要不然那些人幹嘛老說她沒心沒肺傻狐狸呢。


    這輩子也沒法魔陰身,隻要她自己不作死就有機會在這殘忍的世道上安心的活到老然後死在床上。


    狐人飛行士經常這麽“祝福”彼此,畢竟在這樣的世界中能自然而然地老死實在是一種奢求。


    “還好……”應星嘟囔了一句,隻用氣聲說。


    “啊?你說啥?”白珩抖了抖耳朵。


    “沒、沒什麽。”應星連忙搖頭。


    兩人沉默著扒飯,白珩原本想著要撩撥撩撥應星的招數也一個都沒在合適的時候出現在腦袋裏麵。


    “那個,白珩?”應星斜眼看她。


    “嗯?”


    “你還會迴去嗎?”


    “迴哪去?”


    “未來。”


    “……”白珩沉默了,好半天才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我也不知道我還會不會迴去。”白珩頓了頓,眸中突的染上一絲狡黠,她看向應星,“那你想讓我迴去嗎?”


    應星搖搖頭,“不想。”


    白珩有些驚訝,小時候的應星和以後的應星似乎一點都不一樣,出乎預料的坦誠,沒有一絲一毫的彎彎繞。


    現在的應星當然和以後的應星不一樣,因為他有源自於家庭的自信和愛。


    他的家人會告訴他,應星你這麽做沒問題,你可以直率,老爸老媽和親戚朋友會當你的後盾。


    但是以後的應星不行,那個時間段的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處在長生和短壽的衝擊之中,像是走鋼絲一樣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心中被仇恨和怯懦所裹挾,每一步都走的顫顫巍巍。


    家庭對於幼年地影響堪稱恐怖,正如那句話所說,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現在的應星不需要怯懦,也不需要猶豫,他處處是後盾,遍地是自信。


    過於直白的表達讓白珩宕機了一陣,她抬手捏了捏耳朵,有些難以置信的探頭問,“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想讓你迴去。”應星抱起胳膊,“在這裏多好。”


    迴去了她也沒有家人,還要和那些未來會變成怪物的家夥們在一起,多孤獨。


    在這裏有他陪著,還有家人,最主要的是還不用打仗。


    幾百年了難得見一次打直球的應星,白珩頗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早上沒睡醒,現在還在夢裏。


    仙舟來的時候把蜃樓帶過來了嗎?她什麽時候進的幻境?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白珩揉著太陽穴,思索著為什麽應星的變化這麽大。


    “你怎麽不說話?”應星捏了捏虎口。


    白珩愣著不說話,他自己有點撐不下去場麵。


    “我……我說什麽?”白珩撓撓頭,感覺自己要是再這麽折磨自己的耳朵和腦袋估計就要變成個禿毛狐狸了。


    問題是這變化實在是太大了,白珩想了想自家原本的那個連情話都說的油膩膩的呆頭鵝,又看了看麵前眼眸執著的少年,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女大十八變,男人也有十八變這一說嗎?


    她怎麽都沒聽說過?


    應星:……


    我怎麽知道你該說什麽,你該說什麽當然你自己去想啊,當然,這話應星也就是在心裏想想,他還是輕咳兩聲,“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那我還是什麽都不說了吧?”


    “……”


    “你怎麽也不說話了?”


    “你剛才不是說你還是什麽都不說最好麽,我覺得我也不說話比較好,要不然隻有我一個人說話,有點尷尬。”


    “啊……哈哈。”


    確實好尷尬,白珩撓頭,這種感覺就像是……怎麽形容呢。


    就像是應星在河對岸,她想搭個橋過去,費盡心思搜羅木材,尋找搭橋的辦法,一切準備好了,橋剛搭出個雛形,一轉頭發現應星坐船都到河中間了。


    她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剛剛搭了一點的橋上,繼續搭也不是,轉頭迴去也不是。


    哎呀……白珩拍了拍臉蛋。


    自己怎麽這麽矯情了還……


    兩個人老夫老妻的竟然還像小孩子一樣搞起心理拉扯來了。


    ……


    “哦,所以你穿迴來是為了他。”


    “嗯嗯。”


    “但是他和以前不一樣,他開竅了。”


    “嗯嗯。”


    “那開竅不是挺好的嘛。”鏡流攤開手,“追唄。”


    “怎麽追?”


    “……”這話真把鏡流問住了,她哪知道怎麽追?


    “那你說,你要是再見到淵明,你打算怎麽辦?”


    “還用說?”鏡流額角幾乎冒出十字路口來,“我肯定是飛過去對著他的臉狠狠的來上一拳。”


    讓他一句話都不跟自己說,自顧自地就消失不見了,管他是什麽星神還是什麽令使,她非要好好揍他一頓不可!


    白珩摸了摸臉。


    應星應該不會飛過來狠狠的給她來一拳。


    還好還好。


    “其實,反正你們未來還能見麵的嘛。”白珩輕咳一聲。


    “見麵歸見麵,我還是要揍他。”鏡流抱起胳膊。


    “行吧行吧,舍得的話你就打好了。”


    “我怎麽舍不得,我可太舍得了。”


    “嗯嗯,你舍得。”白珩敷衍的點點頭,“那你說我這該怎麽辦?”


    “追啊。”


    “扯……他還不到十五歲呢。”


    “哦,所以你有負罪感?”鏡流還是抱著胳膊,“我和淵明剛認識的時候才十歲呢。”


    “呃……”白珩撓撓頭。


    淵明這個人渣。


    白珩心中痛罵著淵明的行為,也痛罵自己竟然在做同樣的事情。


    “咱們情況不是不一樣嘛。”白珩聳聳肩。


    “你追不追?”


    “……我很矛盾。”


    “那就不追唄,反正你有負罪感。”鏡流打了個哈欠,“以後不還是能再見麵麽。”


    “淵明說過。”她又說,“是你的怎麽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麽做都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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