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臉眼淚鼻涕,顧不上擦,蹲下身子,歇斯底裏的喊著師父。氣急敗壞的讓他們趕緊去開拖拉機,哪怕是牛車也行,送師父去醫院。


    此時的我,什麽也顧不上了,我要救師父,他不能死,他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他。


    王大貴看到我的樣子,也驚住了,可能也被我的樣子嚇到了,氣急敗壞的讓人去把拖拉機司機徐豆子叫起來,要送師父去鎮裏的醫院。看師父傷的這麽重,村裏的大夫看不了,兇多吉少了。


    我看到師父的腦袋像個血葫蘆,卻一聲不吭的,眉頭緊鎖,看出來,他很疼痛,可硬是忍住不呻吟,我心如刀割,淚濕衣襟,哭聲如雷,一邊哭,一邊狠狠撕下衣服布條包紮傷口。


    所有人默默看著,潸然淚下。


    尹麻子雖渾身哆嗦,可目光陰冷的看著師父,這個貌不驚人,還是個啞巴的人,我真是小看他了。


    不明白他和我們有什麽仇,什麽怨,竟然下死手,非要致人死地。這太他媽可怕了,我迫切的想知道他的目的,可他是個啞巴,也不認字。


    在王大貴主持下,幾個人把尹麻子捆了,準備交給公安局處理。


    讓一個高大健壯的村民背師父迴去,我擺擺手,我把尹柱子身上的捆仙繩打開,念咒語,把他身上的符咒拿下來,尹柱子恢複常態,傻傻呆呆看著這一切,懵了。


    我背著師父,踉蹌離開這裏,幾個人把尹柱子攙扶迴去了。


    剛迴到村裏,村裏的大夫挎著藥箱一路小跑過來,為師父包紮傷口,徐豆子開著拖拉機過來,要送師父去醫院。


    可此時的師父,目中有濁淚緩緩流出,虛弱無力的擺擺手說:“別忙乎了,我要走了。”


    他用那雙青筋暴起,猶如枯枝般的老手為我輕輕擦拭淚水,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說:“傻……傻小子,別哭了,你記住……你是個男子漢,男兒有淚……不……不輕彈,別給師父丟人……人……總歸都會死的,隻是……隻是早晚的事情。”


    接著,斷斷續續的告訴我怎麽迴事。


    原來,尹麻子是尹木匠的哥哥,這我們都知道,尹麻子小時候,因為滿臉長麻子,人們都背後叫他尹麻子,時間長了,他的真名倒是沒人叫了。


    他小時候因為得了一場病,病愈後,就變成一個啞巴了,隻不過,他和別的啞巴不同,他能聽懂人話,父母不怎麽待見他,後來,他離家出走了。父母也不怎麽難過,該怎麽過怎麽過,村民們都說他的父母狠心。


    隻有一奶同胞的尹木匠想念這個弟弟。


    多年後,他的父母離世了。


    有一天,尹麻子忽然迴來了,雖然穿的補丁摞補丁,可很是幹淨。


    尹木匠看到哥哥,別提多高興了,從此以後,特別照顧他,從來沒有因為他是個啞巴而嫌棄他。


    耳熏目染,受父親影響,他的侄兒鐵蛋和秀花也對他不錯,很是孝敬他,他雖是老光棍,沒有子女,可日子還過得去。


    尹木匠死了,最痛苦的是他了。他覺得尹木匠的死,是我們害的,我們要是不幫王大頭看事,找到那個小棺材,尹木匠就不會反噬,不會死。


    尹木匠死態猙獰可怕,尹麻子看了,當然是痛心疾首的難過。他憎恨我們,讓他失去了他最親的人,要報複我們。


    他年輕的時候,因為父母虐待,受不了離家出走了,可他是個啞巴,沒有一技之長,隻能在外麵乞討為生,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苦日子。


    機緣巧合的,他幫過一個“草鬼婆”,那個草鬼為了感謝他,不僅教他下蠱,還傳授給他巫術,都是一些旁門左道,讓他防止被人欺負。


    他雖是個啞巴,可腦袋聰明,一學就會,過目不忘,那個“草鬼婆”,就是素芬的姑姥。


    他學會這些巫術,就迴家了。


    那個時候,他的父母已經離世了。他的弟弟對他特別好,他終於過上了好日子了,很是滿足。


    可後來,“草鬼婆”死了,再後來,尹木匠死了,對於他來說,這是個致命的打擊。在他心裏,是我們害死了對他最好最親的人。


    因此,這麽多年,一個從不傷害他人,每年隻給大樹下蠱的他,這個時候,就想害我們,要給草鬼婆和尹木匠報仇。


    師父說完,氣息奄奄的說:“師父跟你說過,人的一生,會經曆很多事情,會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啥事都會遇到,要記住一句話,做人要善良,大量,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聽完,傻了。我眼前晃動著那個見人就傻笑,還經常流淌出涎水,傻裏傻氣的人,竟然隱藏著一個個邪惡的念頭。


    他一個貌不驚人的人,卻在暗處,下了一個又一個套讓我們鑽,自己躲在暗處操作著。


    我終於明白過來,我看到土坯房頂上的鬼,其實就是他。


    尹木匠的屍體被精魄上身,尹柱子被尹木匠的鬼上身,墳墓裏鑽出來的黃鼠狼變的小人,山雞變的馬兒,而那個老鬼,就是土坯房裏老光棍的鬼,種種邪祟,都是他在背後控製著,他,就是師父口中的高人,神秘人。


    這麽說,我還真的小看他了,甚至還可憐他,這人也太可怕了。


    師父在炕上躺了一天,還是離世了。


    我悲痛欲絕,淚如雨下,跪在地上,猶如女人一樣嚶嚶嚶哭起來。師父死了,我唯一的親人沒了,從此以後,這世上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難過的無法唿吸。


    忽然間恨命運不公,老天為何要把我的親人一個個帶走,難道我真是師父口中的煞星。


    師父沒了,我感覺天都塌了,我哭的天昏地暗的,忽然特別特別渴望秀花出現在眼前,像以前一樣安慰我,鼓勵我,隻有她讓我重拾信心,有奔頭,但,這已經不可能的了。


    因為她已經知道了一切,那天晚上,我暴打她大伯尹麻子的時候,她遠遠站在一棵樹下,盡收眼底,她的眼神有仇恨,失望,不解,就是沒有愛意。


    王大貴和村民們過來幫忙準備後事,買壽衣,棺材,沒用我操心,喪事辦的轟轟烈烈的,出葬那天,除了鐵蛋和秀花沒來,村民們自發送師父一程。


    我扶棺而行,一夜之間,我忽然長大了,成熟了,接下來,人生路上,我要靠自己獨自一人走完了。


    第二天,尹木匠也安葬了,尹麻子被警察抓了。


    過了一段日子,他判了,他雖犯了故意殺人罪,可因為他是聾啞人,按照刑法,從輕處罰,他被判了十五年。


    我找到一個會手語的人,去監獄探望他,我要知道真相,雖然師父和警察已經告訴我真相,可我還想聽他自己說出來。


    尹麻子穿著囚服,戴著手銬,僅僅一個月,他就變得形如枯槁,胡子拉碴的,麵容蒼老憔悴不堪,精神萎靡,看到我,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這才發現,他的目光犀利,眼神深邃,他的眼神讓我打個寒顫。


    他和會手語的人交流,果然和師父說的一樣,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他的師父,就是那個“草鬼婆”。


    離開這裏,我看到外麵已經雨過天晴,太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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