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又趁著奶奶和我爸在菜園子裏幹活,偷著跑出來。看到村裏幾個小孩子嘻笑著玩“打老虎”,男孩女孩都有,非常熱鬧。


    我靠在牆根上,羨慕的看著,自從我出生,村裏的那些孩子們猶如瘟神一樣躲著我,很是厭惡我,孤立我,膽小的懼怕我,好像我真的是個瘟神一樣。


    我多麽想加入他們中,和他們一起玩耍,可我不敢,我不明白,我為啥是人們眼中的另類,也不明白,他們都有父母,而我沒有母親,隻有父親。


    我雖然沒見過母親,可我多少次夢裏夢到她,她長的很美,笑著看著我,我激動的撲過去,可她消失了。每次醒來,我的枕巾都濕了。


    這個時候,沙包忽然向我打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我的腦袋,疼,我摸一下腦袋。


    “哈哈哈哈哈,快看這個傻子……”


    “他和他老子一樣又傻又蠢,”


    “他就是一個沒娘的野孩子”


    “聽俺奶奶說,他是從屍體裏爬出來的,他媽是個活屍。”


    他們看著我的傻樣,笑的前仰後合的,笑的肆無忌憚。


    我看著他們,臉上火辣辣的,他們可以嘲笑我,決不能嘲笑我的母親,我血往上湧,不知哪來的勇氣,我撲過去,和那個笑的最歡,胖的像頭豬一樣的小子打起來。


    剩下的幾個男孩子一起上來幫他打我,一起把我推倒了,拳頭像雨點一樣打在我的臉上,身上,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掙紮著胡亂摸到一塊石頭,對著一個孩子砸去,“哎呦一聲,”那個孩子慘叫一聲,鬆開手,去摸腦袋,我看到他腦袋嗤嗤往外呲血,殷紅的血順臉淌。


    “他流血了,”有人驚叫,所有的孩子除了流血的這小子,都跑了,跑的比兔子都快。


    瞬間,就剩下他和我,他慢慢起來,看到憤怒至極的握著拳頭的我,膽怯的喊了一聲:“你給我等著。”


    跑了。


    我鬆口氣,頭一次心裏特別舒坦,出了一口窩囊氣,那年,我剛七歲。


    可沒想到,我惹大禍了,我剛迴家,門就被拍得砰砰砰響,夾雜男人的罵聲,女人的哭聲,“小癟犢子,趕緊給我滾出來……。”


    我嚇得趴在門縫一看,我的媽呀!門口烏泱泱的都是人,男女都有,一個個怒氣衝衝的,男人拿著棍棒,一個滿臉橫肉,很是彪悍的老娘們摟著纏著紗布的那個男孩,一邊哭,一邊罵,汙言穢語不斷的從她嘴裏蹦出來。


    我正看的發呆,後背被人拍了一下,迴頭,是我爸梁滿倉,他和奶奶聽到聲音出來了,“小子,你剛才跑哪去了啊?嚇死我們了,這是咋了?”


    奶奶張桂蘭有點不安的趴在門縫,看到外麵的那些人,臉色難看,身子微微顫栗著,望著我說:“小子,你是不是闖禍了?”


    我不安的點點頭,告訴她經過。


    奶奶一驚,她歎口氣說:“小子,我都告訴你多少次了,這些人,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嘛,可你偏要去招惹他們,在家和奶奶玩不好嘛,奶奶給你講故事,做好吃的,奶奶隻想你平平安安長大,死了也閉眼了。你可知道,這個徐豆子(胖男孩)是誰嗎?他是開小賣店徐小山的兒子啊!他在村裏最有錢,村長都讓他三分呢,這下事大了。”


    奶奶的眼睛濕潤了,緊緊摟住我,淚水掉在我的臉上,燙燙的。


    我爸也慌了,他來迴走著……問奶奶怎麽辦?


    奶奶沉默片刻,看了看門口,跺跺腳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開門。”我爸戰戰兢兢的打開門。


    憤怒的人們唿啦衝進來,那個老爺們,也就是徐豆子的老子徐小山鐵青著臉,進來就伸出寬厚的手掌,啪,一個大嘴巴子唿在我臉上,緊接著,又狠狠踹我一腳。


    瞬間,我臉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嗡直響,我還沒等站穩,那個老娘們就氣勢洶洶的衝過來,又對我閃電式左右開弓……兩口子混合雙打。


    奶奶心疼的哀號著要救我,可被幾個老娘們死死拉住。


    而此時,我的老子,那個慫包,就那樣呆呆看著人們打我,手足無措的,一動不敢動。


    我的嘴角流出血,我怨恨的看著他,心裏呐喊,我為啥有個這樣的孬種父親。


    我雖然被打的疼痛難忍,遍體鱗傷的,可我咬牙挺著,一滴眼淚沒掉,我不想當慫包。


    奶奶因為心疼和憤怒忽然暈過去了。


    幾個人鬧夠了,打夠了,悻悻而去。臨走之前,那個徐豆子的老子臨走時,還不忘又踹了我一腳,罵罵咧咧的出去了。


    這個時候,我爸也出去了,我看到他拿著鐵鍁出去了,心裏一緊,連忙踉蹌著出去,已經晚了。


    那個得意洋洋走在最後麵的徐小山,猝不及防,被我爸在後麵狠狠拍了一下後背,他吭都沒吭一聲倒下去了。


    我嚇得驚唿一聲。


    走在前麵的人們聽到聲音,迴頭一看,全都嚇傻了,繼而,不約而同的圍上來,把我爸一頓暴打,咒罵聲,女人的哭聲,亂成一團。


    我頭一次非常佩服我爸,不顧一切的撲上去護著他。


    我爸的腦袋被打的像個血葫蘆,一聲不不吭,我心疼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努力向我擠出一絲微笑,微弱的說:“這迴,我……我不是……不是慫包了吧。”忽然暈死過去了。


    人們害怕了,抬著徐小山離開了。


    我抱著遍體鱗傷的老子,大哭著,也不知道家裏的奶奶怎麽樣了,那個瞬間,覺得此時此刻特別的無助,隻能用哭來發泄我的無助。


    這個時候,我看到一雙腳在我麵前停下來,抬頭,一個穿著破舊,胡子拉碴,麵容消瘦,卻是目光犀利的老頭站在我的麵前。


    他和藹的看著我,蹲下身子說:“小子,不要哭了,快把你爸攙扶起來,再晚就沒命了。”


    說完,他和我一起把我爸攙扶起來。


    迴到家裏,奶奶已經醒了,剛費力的起來,看到我們迴來,哭起來,我把她攙扶起來,一起迴到屋裏。


    奶奶對老頭千恩萬謝的,很是恭敬老頭,我這才知道,他就是奶奶口中的周瘸子。


    周瘸子是個外鄉人,家鄉鬧饑荒,一家人除了他,都餓死了,隻有他逃出來。


    村長王大貴看他可憐,就讓他做了生產隊的馬夫,也叫牛夫,他住下來後,人們才知道,他會看事,看風水,看墓地,驅鬼祛邪,還會走陰,也不收錢,隻是憑賞,人們很敬重他,都叫他“活神仙”。


    可後來,開始破四舊,立四新的運動,他被當成牛鬼蛇神,關進牛棚。


    晚上,他盤坐地上絮絮叨叨的,引來一群老鼠上竄下跳的,情景駭人。


    紅衛兵嚇得大喊大叫的,把他一頓暴打,打折一條腿,出來後,他就變成一個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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