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官眷。


    一般老百姓到驛站,莫說人家不讓進,就算像今天這個老雜役這樣放你進來躲雨,大家也絕對是客客氣氣的,敢這麽直接喊驛丞出來迎接的,必然是官府的人。


    老雜役手忙腳亂的跑出去,但並沒有讓眾人出去或躲起來,看樣子驛站可以接待外人已經是潛規則。


    這個時代的王朝統治力已經弱到這種地步了嗎?


    車隊進了驛站的小院,老雜役招唿了幾個年輕人幫他一起出去替官眷們拴馬,一群五大三粗的護衛挎著刀走進大堂,掃視了一圈,將幾個坐在桌子旁的腳商趕了下去。


    “下去坐!”


    腳商們不敢反駁,趕緊跑過來擠在火爐旁,一圈已經坐不下了。


    一位身穿藍白裙裝的年輕女子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似乎沒看到圍坐一圈的人群,徑直走向被護衛收拾幹淨的桌子,雜役忙不迭的跑來,彎著腰在一旁等待吩咐。


    “你是驛丞?”問話的是個中年侍女。


    “老朽不是,驛丞大人身體不適,在家休息,有什麽需要,您吩咐我就行。”


    侍女拿起一張請柬模樣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我家大人的名帖,你看著夥房有什麽,撿些好的做來,若有酒水,先拿幾壇。”


    老雜役恭敬接過名帖,打開一看,頓時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坐在上首的女子,正想說些什麽,被中年侍女一瞪,急忙閉嘴退下。


    隨後雜役招唿幾個幫手各自忙活,護衛們分出幾人去各處警戒,其他人擠在剩餘的桌子旁坐下。


    兩撥人涇渭分明,趙玉書等人又開始閑聊起來,隻是話語間不再涉及官員野史,畢竟旁邊就有一位官眷大小姐坐著呢。


    趙玉書六識敏感,很快就察覺到好幾道目光盯住了自己,不禁長歎一聲,本以為外麵陰雨連綿,屋內視野不清,自己一身黑衣混在這裏不容易被看出來,可聊天聊的開心忘了徹底隱藏修為,一個修士在一群普通人堆裏坐著,豈不就是夜空中的螢火蟲?


    緊接著他聽到有人站了起來,然後更多人站了起來,雖然他背對著那群人,依然猜到最先站起來的是誰。


    藍衣女子手輕輕一壓,所有下人和護衛頓時老實坐了迴去,隻有跟她同乘一輛馬車的丫鬟依然侍立在她身旁。


    別過來別過來,別找我別找我,趙玉書做著無用的祈禱。


    周圍的腳商們慢慢安靜下來,看著官眷小姐走過來有點不知所措。


    “公子,好巧啊。”


    趙玉書迴過頭擠出一個笑臉:“是啊,好巧。”


    “可願意過來喝杯酒?”


    “好啊。”


    趙玉書從不是一個矜持的人,也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人,要不然也不會一進東都就去添香樓,一遇事就摻和。


    人家第一次邀請,大家不熟打個哈哈各走各路,第二次又碰上,還親自相邀,總得給人家一個麵子的。


    趙玉書跟周圍的談友們拱手告別,跟著藍衣走到桌前相對坐下,老雜役此時先端了幾份醃菜過來,身後一個年輕幫手抱著一壇酒放在護衛們的桌子上。


    “酒放這裏來”,藍衣招了招手,年輕人有些驚訝,但不敢反駁,老老實實把酒放了過去。


    砰的一聲,藍衣一掌拍在壇口,封泥應聲飛出,一股淡淡的酒香飄散出來。


    藍衣湊近壇口,小巧的鼻子微微動了動,隨後秀眉微皺:“不好。”


    老雜役急忙賠罪:“偏遠地方,都是些自釀的濁酒。”


    藍衣手一擺:“算了,你們拿去吧”,護衛們大喜,急忙把壇子抱走。


    藍衣看了站在身旁的小侍女一眼,侍女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酒壺:“可不多了哈。”


    趙玉書全程看著藍衣的一係列動作沒有說話,這一行連同侍女護衛近二十人,隻有兩個是修士,一個就是眼前的藍衣,修為自己看不透,說明至少三重天,而另一個則是護衛中一個不起眼的中年漢子,二重天。


    眼前的女子算不上多美,遠不如福王郡主的冷豔,不如雲姑的雍容,也不如墨兒的傲嬌可愛,跟自己那個貴重妹妹柳如蘭更是沒法比了。


    但她卻由內而外的透露出一股子慵懶,毫不做作,給人一種躺在沙發上曬太陽的貓的感覺;


    主打一個我想怎樣就怎樣的隨性;


    跟不戒似的;


    合我老趙胃口。


    “好酒不多,咱們一人一半”,藍衣拿起兩個酒杯,一人倒了一杯:“溫酒我在車上喝完了,這壺是我自己釀的,跟公子平時喝的可能不太一樣。”


    趙玉書端過酒杯,不由一愣,他是喝過酒的,跟王淵和歐陽誌喝過不止一次,這個時代還沒產生成熟的蒸餾法,酒大多都很渾濁而且度數很低,像前世劍南燒春那類疑似蒸餾酒並沒有出現,至少他在東都的時候從沒遇到。


    所以他從沒喝盡興過。


    但眼前這杯酒,不一樣。


    酒香濃鬱,清澈見底,好東西啊!


    趙玉書舉杯一飲而盡,忍不住眉眼彎了起來:“好!”


    藍衣大驚:“公子,不能這麽喝的!”


    趙玉書笑道:“我知道,度數高嘛!”


    “度數?”


    “呃,就是,酒勁大,哈,好久沒喝到這麽給力的酒了,過癮!”,趙玉書把杯子向前遞,意思是,再來一杯吧妹子。


    藍衣眼睛一亮:“公子以前喝過這種?”邊說邊又給他滿上一杯,旁邊的小侍女眼一瞪,欲言又止。


    “有些日子了,在我家鄉,有幾種很不錯的,比如茅台、劍南春、五糧液啊等等,雖然我也沒喝過幾次,太貴了嘛”,趙玉書陷入美好的迴憶,渾然不知對麵的女子眼睛已經瞪成了銅鈴。


    “我,我本以為,這種酒隻有我能釀,竟然這麽多嗎,是我見識短淺了,公子家鄉何處?”


    完了,露餡了,要說詩詞還能用古人流傳下來做托辭,這特麽剛剛親口承認了自己喝過這些酒,人家去那邊一打聽,沒有,這可咋搞,唉,喝酒誤事啊。


    “啊哈哈哈,在下西京人士,都是小作坊的,不好找,等下次有機會,我迴去給你帶幾壇子來”,大家客氣客氣把這事忘了吧。


    “好啊,我未來幾年估計都要住南陽,公子什麽時候方便隨時可以來找我”,藍衣妹子一拍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瑪德,這不是,逼老子走科技路線麽。


    趙玉書平時愛吹牛沒錯,但答應人家的事從不毀諾,這是一個男人的行事底線,不就是釀酒麽,聽這妹子的意思,這酒是她自己釀的,她能搞出來我就不能?


    “一言為定,最多兩年,我肯定給你送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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