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對戰爭一直有一個觀點,就是給戰爭標注一個性質,是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而且認為正義的戰爭會勝利,非正義的戰爭會失敗。


    雖然曆史上,非正義戰爭獲勝的次數遠比正義戰爭獲勝次數多,但是樸素價值觀的民眾還是認為所謂的正義戰爭會獲勝。


    但是客觀現實是,誰獲勝誰就是正義的,因為解釋權和統治權掌握在獲勝者手中。不是正義決定勝敗,而是勝敗決定正義。


    不過戰爭需要信念,軍隊和民眾都需要信念,在不存在絕對實力碾壓的情況下,信念強大的軍民更容易獲勝。乃是戰爭獲勝的有利因素之一。


    原本袁尚和袁譚與曹操這場戰爭不存在正義和非正義的界定,無非就是軍閥混戰,和軍閥內部派係鬥爭演化的戰爭罷了。根本無關正義與否。但是袁尚巧妙的把這場戰爭與袁譚的個人行徑聯係在了一起!


    把一場軍閥混戰和內部派係爭鬥偷換概念為道德之戰!其實如果有思考力的民眾,無論袁譚個人做什麽,都不該也不想卷入這場兄弟相爭的戰鬥中。但是袁尚通過煽動軍民情緒,讓軍民乃至世家大族的很多人開始“仇恨”袁譚!其實袁譚殺了自己的父母,關民眾什麽事?為何民眾要為袁譚殺親去承擔戰爭後果。這場戰爭的本質是軍閥戰爭,袁譚就是不殺親,也一樣要打的。袁尚偷換了這場戰爭的概念。


    雖然袁譚沒有傷害他們分毫,但是袁尚成功的讓軍民恨了袁譚!這樣有利於控製民心軍心,以達到袁尚的個人目標和統治利益。


    袁尚這麽做很容易,畢竟在三國時代,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極少極少!把控好輿論,控製好官府的喉舌,軍民的思想就會被袁尚牽著鼻子走。


    這個時代極少有人會思考“為何而戰”與“為誰而戰”。即便有這種思考的人,也不掌握話語權。就像諸葛亮,他是能獨立思考的人,但是他隻能隱遁山林,留著他的獨立思考能力務農。


    而對軍隊和民眾無法仇恨的敵人該怎麽辦呢?例如曹操,袁譚殺了自己的父母,曹操可沒有吧。


    對此袁尚也有辦法,那就是利益綁定和愚民之法。


    袁尚在鄴城乃至他在北方三州能輻射到的地方一直大肆的詆毀曹操。謊稱曹操這次奪取徐州後,屠殺了徐州一半的民眾,是無差別屠殺,包括老百姓和世家大族。並且袁尚宣傳曹操在自己的占領區,使用暴政和重稅,搞得老百姓民不聊生,世家大族也被針對性的奪走財產。


    三國時代,消息閉塞,查證考證,辟謠的能力幾乎為零。大抵上就是袁尚怎麽宣傳,民眾就怎麽信。其實曹操在轄地內勵精圖治,整治治安,興修水利,保護農桑。曹操自己的馬踩了莊稼,曹操本人都要罪己認錯。曹操更是第一個有屯田製政策的軍閥,這是在戰亂時代最大保護生產力的和農業民生的舉措。袁尚自己經過曹操轄地,竟然沒有一處盜匪。但這也不影響袁尚汙蔑自己的敵人。


    而曹操實際上在奪取徐州後,安撫民眾、拉攏世家大族,對當地之人可以說是秋毫無犯,隻是更換了官吏和駐軍罷了。袁尚偏偏說曹操大肆屠殺,並且施加重稅,掠奪世家大族的財產。這樣一來,至少在短時間之中,鄴城及其周邊地區的老百姓和世家大族都是對曹操十分恐懼和厭惡!


    袁尚通過虛假的抹黑,讓自己的利益與民眾和軍隊的利益一致起來!


    民眾和軍隊認為曹操占領鄴城,就是屠殺自己的時候,世家大族擔心曹操會掠奪自己的財產,於是乎,所有人的切身利益都因為袁尚的宣傳和曹操完全對立起來,不僅僅是對立了,而是生死對抗!


    賈詡作為軍師迴到鄴城後,發現這方麵的工作袁尚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建議和獻策,運行得有條不紊!甚至可以說是大師級的操作!他哪裏知道這個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少年郎是穿越而來。他自己的那個時代有一句話說得好“他們讓我恨誰我就恨誰,雖然我沒見過恨的人,而給我虧吃的人也不是我恨的人”。


    袁尚這套操作太溜了!沒有被耳濡目染四十年,根本沒有這個功力!


    不過這次眾將迴鄴城後都有一個明顯的感受,袁尚整個人變得十分陰鷙和狠辣。袁尚私底下殺了很多人,甚至可以說是虐殺了很多人!就連軍中的頂梁柱,顏良和文醜見到袁尚時都要謹言慎行,生怕違逆了這位主公。袁尚已經擁有了遠超他這個年齡的城府、手段和絕對狠毒的性格。


    不過眾人也知道原因是什麽,袁尚的父母和妻子都被殺害,使得他精神方麵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使得性情大變!就連原本最恩愛的妻子黃月英都被袁尚給軟禁了起來!


    雖然賈詡曾經試圖勸說袁尚放了黃月英,讓她迴到袁尚身邊服侍,但是袁尚一記陰鷙的眼神,讓賈詡瞬間背後冒寒氣!賈詡是人精中的人精,深諳帝王心術,知道伴君如伴虎。自己還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袁尚的家事絕對不是自己該置喙的!不過賈詡也覺得正常,自古君王哪個不是薄情寡義之人?對女子都是喜新厭舊,君王不獨寵某一個女人,反倒是有利於統治。不然就會因為獨寵一個女人,致使外戚過於強大,甚至出現女人掌權的事件,例如劉邦的皇後,呂雉,正是那個“人彘”的發明者。


    不過軍事方麵的事情,還有官吏安排方麵的事情賈詡還是要過問和建議的,這是他的本職工作。


    賈詡發現一個問題,就是鄴城大戰在即,而逄紀和周倉卻不見蹤影。逄紀本該在此時聯合軍隊對內防患曹軍和袁譚奸細的,但是似乎人不在鄴城。而原本袁尚的親兵衛隊統領周倉也不見人了。袁尚而是改用高順為自己的親兵衛隊統領。


    不過令賈詡意外的是,對此袁尚沒有給出任何解釋說明,隻說自己安排他們有事。賈詡也不敢再多問。


    隨後賈詡向袁尚匯報盤點鄴城的軍隊和物資,以及一些特殊人員。


    如今鄴城之中軍隊數量有七萬人,兩萬騎兵,五萬步弓兵。另有袁尚親兵一千人,高順的陷陣營兩千人。如今這三千人都歸高順轄製,一並訓練。且袁尚也與這支王牌軍共同吃住,索性住在陷陣營之中。這裏絕對的安全,袁譚在城中的殘留隱藏之人休想靠近袁尚半分。


    此外,世家大族出錢,從民眾中挑選了兩萬壯丁,負責搬運、掩埋屍體,打水做飯,修補城防、救助醫療等事宜。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充當預備役士兵,但是缺乏訓練。


    能用的武將序列有:顏良、文醜、趙雲、甘寧、高順、宋憲、魏續、侯成、成廉、尹楷、劉辟、龔都。


    城中謀士序列有:賈詡、鄧辰(陳登)、審配、審榮。


    醫療序列:華佗。


    墨工坊工匠暫時無人指揮。


    城中俘虜關押者有:夏侯霸、夏侯楙、滿寵、張既、呂布妻子嚴氏、貂蟬、呂玲綺、許儀及許攸一族、崔琰及其族人。


    被軟禁者有:黃月英、齊夫人、吳莧、吳芫。


    物資儲備方麵,鄴城本來的府庫糧倉充盈,從濮陽和陳留運輸來的物資都收入囊中。粗略計算,城中物資可以支撐一年有餘!且城內水源充足,水井眾多,而且根據墨工坊的匠人研發,已經製造了很多大型儲水工具。這幾日風雲變幻,天色陰霾,應該會有秋雨降臨,屆時會把這些儲水工具注滿水。


    城防方麵的戰略物資,例如弓箭,弩機,滾木,擂石,火油,後補城門門栓等,審配說遠遠不夠。但是根據賈詡計算,已經有弓箭十萬支,其它物資不計其數。


    賈詡分析就目前兵力,武將能力,物資儲備,軍心士氣,民眾支持等各個方麵,都有能力與袁譚和曹操的聯軍大戰一番!但勝負之說尚不能定論,因為敵軍情報還在收集和匯總中,當下隻是做到了知己知彼中的知己。


    之後賈詡詢問城防工作安排事宜,武將司職,文官司職等等。


    令賈詡意外的是袁尚沒有把如此重要的城防工作交給武將負責,而是把守城之責任交給了文官出身的謀士審配叔侄二人,武將中隻有尹楷調撥給審配,其餘將領一律待命和訓練不守城的士兵!


    賈詡並非穿越之人,他自然對這個決策有異議,盡管審配在上黨郡守城時十分成功,但是如今鄴城之戰並非上黨之戰,用文官的叔侄二人實在是有些單薄。


    袁尚心情不好,懶得與賈詡詳細說明,隻教他聽命傳令就是。賈詡不敢再有異議。


    不過袁尚這麽布置可是絕對的明智之舉。原史中審配在袁紹死後,袁譚和袁尚敗逃後,鎮守孤城,曹操攻打數月未果。到最後是審榮為了一城百姓打開城門的同時,自刎殉城的。在那種彈盡糧絕的情況審配還能守好幾個月!何況當今兵精糧足的情況。


    袁尚唯一不放心就是夜間的防務工作,因此專門把在徐州戰役中,負責夜間城防職務的尹楷調撥給審配,讓尹楷上夜班。


    另外一個想法就是,麾下武將都是進攻型武將,沒有一個善守的。若有曹仁,郝昭,滿寵,陸遜,朱然,徐盛,霍峻其中任何一人,袁尚都會把城防指揮權給予。而當下,最擅長防守的反而是文官出身的審配。


    賈詡於是把軍令下發,眾人領命,之後武將開始訓練士兵,而審配等人則開始備戰,賈詡等謀士則開始收集信息,掌握敵方動態,同時也對俘虜和軟禁的之人都進行了看管。


    但是在收監這些重要俘虜時,賈詡在關押重要犯人的牢房中還發現了一個年輕人,此人無官無職,隻是鄴城中府衙的一個微末小吏,名叫馬橫。聽說是袁尚迴到鄴城後親自下令搜查府衙官吏時抓捕的。賈詡看著牢房中的馬橫,此人神態自若,在獄中並不似普通人那般的恐慌,而是淡定自若的看著一本《孫子兵法》。而容貌上,賈詡看著這個馬橫十分眼熟,倒是與曹操麾下那個司馬朗長得很像,隻不過年輕許多。


    不過此時不是處理這些俘虜之人的時候,主公袁尚抓此人一定有抓此人的道理。賈詡也不多問,隻是心中記下此人一事。


    另一邊,袁尚終於去見了黃月英。


    黃月英在軟禁中十分乖巧,每日裏還是研究些機巧之術。表麵上黃月英十分淡然,但實際上,黃月英從袁尚勒死甄宓那一幕後,就對自己的夫君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和極大的不信任。後來聽聞甄宓之死的官方說法是“自盡”,便知道這是袁尚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和挽迴自己的顏麵,做出的殘忍之事。這一刻黃月英深刻認識到,自己嫁的夫君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權謀者,一位暴君!如果有朝一日,黃月英自己做出一些有違袁尚的事情,或者需要犧牲掉自己來換取利益的時候,自己的夫君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殺掉!


    黃月英素來知道袁尚其實內心最喜歡的是甄姬,因為他唯一破例不工作,所謂浪費時間的行為,都是去給甄姬講故事。而那個《一簾幽夢》的故事,袁尚從不對自己和曹憲講半個字。雖然黃月英曾經撒嬌讓袁尚給講,但袁尚都推脫沒時間。


    就連這麽喜愛的甄宓,袁尚也是為了顏麵和嫉妒心,說殺就殺,何況自己這個醜女?


    不過想自保,黃月英反而要裝作很淡定,把她撞見袁尚醜事的事情最低調的冷處理。不能鬧,不能吵,相反如果有機會,要向袁尚表忠心!不然說不定哪一天,死的就是自己。何況三國時代,女子嫁了權謀者,一輩子仰人鼻息,她始終是袁尚的妻子,再害怕袁尚,也終究是他的女人,要忠於他,服侍他。


    黃月英這些時日的冷處理,讓袁尚的戒心放下了很多。因此袁尚親自來見黃月英。而黃月英知道,這是一場生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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