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人很少,尤其是有選擇能夠活下來的時候。人本能的對死亡有著最大的恐懼。縱觀三國時代,真正慷慨赴死的人沒有幾個,沮授一個,田豐一個,審配一個,周倉算一個,陳宮一個,高順一個,龐德一個,剩下的還有,但是也不多了。


    絕大多數武將謀士都是選擇了投降,無論是叫喊著“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也!砍頭便砍頭,何為怒邪!”的嚴顏,還是忠義之名的關羽,亦或者是“無顏見人”的黃忠,還有怒斥呂布怕死的張遼,另優有唏噓飲泣不能為舊主劉表守疆土的文聘,孝順母親的薑維,以上這些武將最終都沒有選擇死亡,而是全部降了!


    更別提主動投降的五子良將於禁,還有魏國的夏侯霸,“棄暗投明”的魏延,怕被上級官員懲罰而背叛的王平,畏戰且反感關羽的傅士仁,糜芳,主動算計主公的許攸和張鬆。這些人放在抗日戰爭妥妥的漢奸。


    這就是人性,能夠給個台階下,再給個高官厚祿,幾乎都不會選擇死亡,大多數選擇了背叛與變節。


    因此忠臣何其寶貴也!這也是為什麽袁尚對田豐,沮授,審配,周倉如此喜愛的原因,真是忠臣,真的敢死!品質其實在關羽之上!


    再說眼前的黃承彥見到周倉給綁匪開膛破肚的酷烈死刑後,已經雙腿發軟,手都嚇得有點抖,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終於忍不住,因為恐懼和驚嚇把肚子裏剛剛吃的飯全部吐了出來!


    周倉在一旁露出鄙夷的表情,他可是在原史中自刎殉主關羽的忠臣,如今他效忠的主公是袁尚了。


    袁尚卻心裏很清楚,黃承彥是世家大族之人,出身高貴,家財萬貫,別說看過這種酷刑了,普通人的疾苦都見得不多。他養尊處優慣了,吟風弄月一輩子,混跡在上流圈層,掌握著南方輿論的部分話語權,像他這種人便是那種“滿嘴仁義道德卻臨陣變節之人”!他哪裏吃過苦?哪裏受過驚嚇?因此他的意誌力怎麽可能會堅強,隻會比普通人還要薄弱!


    在袁尚赤裸裸的死亡威脅下,黃承彥是抵抗不住的!這種恐懼心理又豈是他這種“朱門酒肉臭”的富家老爺能承受的?


    袁尚此時給周倉一個眼神,周倉會意,他把盛滿血的碗遞到黃承彥的麵前,都快頂到鼻子上了。黃承彥早就服軟妥協了,他的意誌力在腸子從綁匪肚子裏流出來的一刹那便被擊得粉碎!什麽文人風骨,什麽年長者的顏麵,什麽為父的堅守,統統都被恐懼淹沒,被求生欲蓋過!因此他伸出手指想伸入到碗中,但是那碗熱乎乎的人血,以及刺鼻的血腥味卻讓他望而卻指,手都不聽使喚了。


    無奈之下,周倉直接拿著黃承彥的左手,沾上人血,之後按在婚書的署名上。


    隨著血紅之手抬起,一個大大的血手印蓋在了婚書上!


    黃承彥蓋完印記,自己的左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這時袁尚大笑給黃承彥抱拳施禮道:“感謝黃老伯,現在吾便是您未來的女婿了!我河北袁氏與荊襄黃氏聯姻,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眾人又是一陣道賀,在黃承彥眼中如同一群妖魔鬼怪!他隻能硬生生的擠出一絲比哭都難看的笑容來,也跟著接受別人的道喜。


    然而黃月英此時卻對袁尚有些畏懼,她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呆住了,連手裏的餅落地,都沒有察覺!


    袁尚看到黃月英的狀態,知道對她的驚嚇也不小,於是緩緩的走到她的身邊,用一個新的餅塞進她的手中,之後說了一句黃月英終生都無法忘懷又不能違背的話:“君恩如海,君威如獄!”


    君恩如海!他袁尚為救自己和爹爹不惜親自搏殺,奔襲百裏,遇數百賊寇而不退!


    君威如獄!他袁尚可以隨手就殘酷的虐殺一個喪失能力之人,製造前所未有的恐怖,讓鮮血彌漫在這空氣中!


    袁尚既是她的救命天使,又是掌控她性命的魔鬼!黃承彥婚書已經簽字畫押,再無更改,河北袁氏又是強大的諸侯,她黃月英的宿命已定,就是忠於夫君袁尚,取悅夫君袁尚,不能違逆夫君袁尚。因為她的夫君不同普通人,他疼愛你可以給你一切,他若厭煩你,後果不堪設想!


    “月英,快吃餅。”袁尚輕輕的說道。


    隨後黃月英機械性的大口大口的嚼著餅,根本不曉得什麽滋味,便咽了下去。


    她和黃承彥都意識到了,現如今之前的綁匪都死了,袁尚已經成為新的綁匪。不但要“綁架”她父女二人,還要綁架整個黃氏一族!


    的確如此,袁尚迴到自己的位置,看過關寧遞過來的婚約之書,讓他收好。隨後開始下一個話題,下一場訛詐與要挾。


    如今袁尚已經接手範老虎的角色成為人身綁架和道德綁架雙重的綁匪。


    但他要的更多!更多!


    袁尚看了一眼劉辟和龔都,二人都是十分盼望歸附袁氏!像這種黃巾軍的餘孽,都是隻有當山賊一條路,不論廖化還是周倉,包括眼前的兩位。一旦品嚐過做將領的滋味,是不可能再迴去當普通人種田耕地的,人上去容易下來難。可是黃巾軍是不容於官府和世家大族的,黃巾軍起義時搶掠的便是官府和世家大族,是他們本質上的敵人!因此會被很快的鎮壓與撲滅。強弱對比懸殊,一方是訓練有素的私人武裝,最小也是古城關莊那種級別的,數百上千人的軍隊,另一方是逼入絕境的饑民,毫無戰術和紀律性,黃巾軍後來的性質都變了,因為軍紀鬆散反而成為禍害民眾的武裝了,所過之處奸殺擄掠無所不為!這幫饑民起義後反倒變成了自己最討厭最恨的人!


    袁尚自然是希望劉辟、龔都歸附的,他們所在的地方有著很重要的戰略價值。汝南東北外圍地區,在曹操掃平袁術、呂布、劉備後,這便是曹操的大後方,他的中心腹地。一旦官渡之戰開打,劉辟、龔都便可在曹操後方作亂!偷襲城鎮,截斷糧道,總之就是搞破壞,使得曹操這邊人心惶惶,同時散播流言,擾亂曹操的軍心和民心。更兼,此地就在袁術轄地的邊緣,日後袁術與曹操聯軍大戰之時,會有許多袁術的敗兵四散逃命,劉辟和龔都隻要錢糧充足可以發一筆“亡國財”,袁術的敗亡也算是一場盛宴,所謂“一鯨落,萬物生”,他的財富和殘存的武裝力量都可以被劉辟、龔都吸收!以壯大實力!那時曹操乃是疲憊之師,也奈何不得他們。


    既然袁尚需要這麽一支在原史上就能牽製曹操的一支軍隊,那麽問題來了,遠在冀州的自己如何能夠誇州去支援劉辟和龔都呢?


    正如黑山賊在河北境內需要糧草支援,劉辟龔都在汝南亦是如此,沒有錢糧生存都難何談發展壯大啊?


    有人說他們不能自己種地,養活自己嗎?這根本是不現實的。雖然三國時期後來有了屯田策略,但是那是在三足鼎立基本局麵出現後才應運而生的產物,例如在魏國的大後方施行屯田,一邊養兵練兵,一邊讓軍士們自給自足減輕朝廷的負擔。而像劉辟、龔都這種小股勢力是根本無法屯田養兵的!不具備客觀條件,戰爭隨時發生,說走就走,糧食說被毀掉就被毀掉。何況這幫造反的黃巾賊,若是能安心務農也就不造反了,造反就是為了不去做農民了!


    所以劉辟龔都和張燕一樣,都需要外部的糧草供給,而袁尚大本營遠在冀州想幫卻愛莫能助。別指望源源不斷的糧草在曹操眼皮子底下供給他的敵人!這不現實,也太小瞧曹操了。


    因此袁尚需要一個近距離能夠補給資助劉辟龔都的人,那這個人便是黃承彥以及他背後的荊襄世族黃氏!


    首先,從地理位置上,黃承彥近水樓台先得月,可以補給到劉辟和龔都。黃承彥所在的荊州是劉表的轄地,劉表雖然不敢正麵討伐曹操,但是私下裏一直對抗曹操,畢竟劉表是正八經的漢室宗親,他可不是劉備那種冒牌貨!家國情懷還是有的,隻不過年紀太大,實在有心無力,何況又是個愛舞文弄墨的文人,所以不善戰爭。可是要讓他暗地裏給曹操使壞下絆子,劉表可沒少幹,至少他樂意這麽做!而荊襄距離汝南很近,江夏鎮作為荊襄的防守要塞之一,和汝南距離最多十天路程。何況黃氏可以提前把糧草囤積在汝南,之後再找機會補給給劉辟和龔都,這麽一來一天就能供給!所以地理位置和地緣政治上,黃承彥都是最方便供給劉辟龔都的。


    第二荊襄黃氏有錢!荊州本來就富得流油!何況荊州的世家大族?


    原史中,蔡瑁在劉表死後,勸新主劉琮不抵抗,攜荊州官員和世家大族投降曹操。曹操問起他荊州的錢糧時,蔡瑁曾說荊州各地方府庫的錢糧便足夠供給曹操四十萬大軍一年之用!若把荊州劉表的財庫和世家大族的錢糧拿出來,輕輕鬆鬆供給曹操大軍三年!不然為何諸葛亮死活賴在荊州不還給東吳?就是因為荊州一方麵戰略地位重要,另一方麵就是地產豐富,十分富饒!


    這黃承彥的名氣名聲,十有八九也是財富堆積起來的!所以黃氏一族有絕對的實力補給劉辟龔都這區區幾千兵馬,對黃家來說九牛一毛!


    隻不過黃承彥胸無大誌,並無下水戰事的打算,就想踏踏實實做一個富家翁,因此想讓他就範,就得用一些手段。指望別人報恩是很難的,袁尚明白這個道理,自古至今有幾個知恩圖報的人?相反倒有很多恩將仇報的人。


    一念及此,袁尚也不繞彎子,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對黃承彥說道:“黃老伯算是把我這邊的恩情給還了,咱們袁氏黃氏結親,從此同氣連枝,打斷骨頭連著筋。但是二位頭領的恩情您還沒有報答啊。他們沒有答應綁匪的請求,而是把您給放了,今晚還如此款待。您是不是也該報答一下他二人的恩情啊?”


    這就是為什麽袁尚之前要專門把劉辟龔都在這場綁架案中同犯的身份洗白成沒有關係人的用意,這樣一來“仇”變“恩”,而且一碼歸一碼!袁尚的恩情,女兒來還;二位頭領的人情,該怎麽還?


    黃承彥此時瞥了一眼地上剛剛開膛破肚的屍體,知道今晚不管袁尚說什麽自己都必須答應!


    劉辟和龔都也反應過來了,今晚他們隻需要跟著袁尚便能從荊襄黃氏這邊撈到一大筆好處!而袁尚使用的軟硬兼施的手段,且冠以的名目是他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二人竟然搖身一變從綁匪的同謀變成了“恩公”,赤裸裸的訛詐變成了黃承彥的“報恩”!


    袁尚讓劉辟和龔都說出一個糧草的數字,之後以十年為期,由荊襄黃氏每年都供給他們錢糧和所需之物!且荊襄黃氏在汝南郡建立商行一家,實則是供給錢糧的“辦事處”,商行隻是打掩護的幌子。


    之後袁尚吩咐關寧再讓黃承彥寫下一篇契約書,同時讓周倉幫他用人血蓋手印。


    這下可是袁尚問黃承彥要真金白銀了!不能說我們袁氏和你黃氏隻是表麵上的聯姻,你黃家得有實質性的行動來支持姻親才行!不讓你們出人打仗,但你們掏點錢給我袁氏的軍隊沒有問題吧?


    有問題也不要緊,黃承彥若不答應就得常年住在劉辟、龔都這裏了,而且要時不時的在吃飯時看看如何給人開膛破肚這種事。簽下契約書,黃承彥至少可以恢複自由身,明日便可返程,隨後便是他履行契約的事情了。


    黃承彥這次沒有任何異議,嘴上連連順著袁尚的話說,對二位頭領百般感謝,並順利的寫下了契約書,對錢糧的數字也沒有任何意見,你要多少就給多少!


    劉辟和龔都見狀,再次給袁尚下拜,這次也不管袁尚同意不同意了,直接喊“主公”!他倆發現跟著袁尚有肉吃,從今夜之後他們背後有河北袁氏作為靠山,暗地裏還有荊襄黃氏的資助,往後的日子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強百倍!


    袁尚也不裝了,攤牌了,坐著接受二人的三叩九拜之禮,正式成為他倆的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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