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鹹陽城醒來的格外早,淅淅瀝瀝的小雨時落時停,宛若上天流的眼淚,斷斷續續,失聲慟哭。這個時代,將一日分十二個時辰,夜半子時,所以,子時為起點;雞鳴開始為醜時,黎明平旦為寅時,太陽初升為卯時,早飯時節為辰時,日上半天為巳時,日中為午時,日偏西方為為未時,再飯為申時,日落西山為酉時,初夜為戌時,人定入睡為亥時。便是此時的時辰表。


    十二時辰中,卯時最重要。舉凡國府官署軍營,一日勞作都從卯時開始。官署軍營甚或作坊店鋪,都在卯時首刻點查人數,謂之“點卯”。對於國都官員和君主,事實上要開始得更早。所謂早朝,一般均在黎明寅時上下。


    窩在木架上的大公雞習慣性的睜開眼,扯著喉嚨嘶鳴起來,越來越高亢,越來越嘹亮,可是,很奇怪的,它感覺沒有人在意它,所有人都已經在它之前便起了身,圍三堆五的低聲討論著,偶夾雜著一聲聲歎息之聲。


    從高空俯瞰而下,隻看到被細雨浸染的街道上,陸陸續續地人們沉默地向著一個方向匯湧而去,仿佛有著無形的一雙手在拉扯著他們,推送著他們。有年輕的孩童們好奇地問著家中父輩,老人這樣迴答道:“這是秦國的大將軍!百姓的恩人!你成年後,便也要成為像蒙老將軍這樣的人!”


    鹹陽道旁的有一家店鋪比較大的酒肆,酒肆裏零零散散的坐著三兩個人,很受士子文人喜歡的靠窗的一個雅座,左邊坐著一個麵龐剛毅,胡須虯髯,額闊麵寬,銅鈴大眼的青年人,頭發一搓一搓的披散在腦後,放蕩不羈,穿著粗布麻衣,周遭顯得風塵仆仆,渾身上下卻透露著一股草莽氣息,讓人不敢接近。他的右腳處放置著一個用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長型物件,不知是什麽。


    他開口叫店鋪雜役上的秦國最有名的的搬山酒,搬山酒雖然比不得趙酒純烈,但是卻有著自己獨特標記。搬山酒酒水渾濁,仿佛滴落在荒山野郊被踐踏的雨水,那顏色,絕對不是常人能夠接受的。但是,它的味道卻甘甜純烈,比之聞名天下的趙酒也不遑多讓,而且尤尙。


    他迫不及待地接過雜役手中的搬山酒,搬山酒隻是用簡陋的陶土燒製的土罐裝著,外表無任何出奇之處。


    “小軻,你說這搬山酒可真是奇怪,其他的國家要麽是請能工巧匠製作機關酒桶,要麽就是鐵匠打造勾勒的樣式精美的鐵桶,它們無一不是精美至極,可是,你看看著秦國的搬山酒,居然隻用粗陋的土罐裝著,兩相比較,簡直就是王侯與平民的區別,你說,這秦國人咋想的!”胡子邋遢的青年人看著搬山酒的器具,粗聲粗氣地開口對著對麵的年輕人說道。


    “不可胡說,搬山酒能夠與其他美酒相提並論,自然有它的可取之處。至於包裝嗎,我倒是覺得正好與這秦國人的脾性相符。秦國人就像這泥土灌般,看似粗鄙無疑,但實則是一種大巧若工之感,泥土灌,需要經過數千度的高溫燒製,將黃土焚燒成細細歲末,然後再放入水中,加上稻草,芥麥的草葉,混雜一起,再次進過高溫,來來迴迴數次方可完成。”他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帶著一抹俊俏,帥氣中又帶著一絲溫柔,烏黑的長發規整有序的束縛在腦後,一身遊曆十子的服飾。遠遠的,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莫名的氣質,像是一把鋒利出鞘的劍,又似一個歸隱山野的寒門士子,真真假假,亦幻亦真。他的左手邊同樣放置著一件包裹嚴實的物件,約麽六尺左右,比之青年人的要短許多。


    “哎,相比之下,列國雖然有著讓人趨之若鶩深藏為榮的酒桶,但是,正如國家一般,朝堂大員身上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著秦國有著發自內心深處深深地不屑,可是,他們忘記了,他們現在正在秦國的鐵蹄下顫抖著,害怕著。他們因為秦國再次走到了一起,隻不過,數年前,是想要瓜分秦國二會盟與逢澤河畔,今日則為了抵抗秦國而秘密同謀。何其相似的場景,卻不似如初。”年輕人微微歎息道。


    “誒,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我們隻是小兵小將,那些都是朝堂大臣們的事情,咱們隻用把消息傳送給國內即可。”反之,胡子邋遢的青年人則心寬地說道:“來,喝酒!”


    年輕人聞言,搖頭一笑道:“哈哈,說的也對,先喝酒,喝完酒再說!”


    青年人揚起鐵缽似的拳頭,啪嗒一聲,砸開酒塞,頓時,一股盈盈氣息升騰而起,彌漫著整個雅座,如若不是一側的窗戶,兩人都會忍不住醉過去。


    青年人眼睛一亮,大叫道:“好酒!”提起泥土灌,仰起腦袋,咕嚕咕嚕的便先灌了半桶進去,用衣袖擦了擦嘴邊的酒水,感慨道:“大丈夫,當如是!”


    年輕人雖不似青年那般粗魯,但也忍不住揚起腦袋喝了起來,那酒水沿著那修長的脖頸而下,完全看不出有酒水灑出,完完全全進了年輕人的口中。


    “嗬!”感歎一聲,年輕人說道:“好了,我們該出發了,先去將軍府,探知蒙驁是否真的離世,然後,再去約定的地方。”


    青年人聽聞,眉頭略微緊皺,顯得微微不滿,嘴裏一邊嘟囔著不通人情,慘無人道的話,手腳卻不慢的將剩下的幾桶酒打開灌滿自己的酒葫蘆。然後說道:“走吧!跟著你真是倒黴!”


    年輕人也不氣惱,從懷裏掏出一魏國刀幣,放在條案上,說道:“酒家,結賬了!”說完,便隱沒在街道的人流中,左轉右躲消失不見。


    就在他們走後的幾息之間,突然出現了幾名便衣秦國甲士,領頭的小將微微一揮手,身後眾人便尾隨而去,不過,很快他們便失去了兩人的蹤跡,遭到了領頭甲士的狠厲職責。


    同樣的一幕出現在鹹陽城的不同街口,有人知,有人不知,就像出演一出無聲地默劇,誰也不知自己為何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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