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偉靜靜站欄杆邊,低頭望著以詭異姿勢靜靜趴在地上的錢多多,望著奔跑唿喊的人們,望著如螞蟻搬迅速聚攏過來的人群,臉上不喜不悲,眼神麻木僵直,不知在想些什麽。


    張承道和吳越相互攙扶著來到張廷偉身旁,他倆身上大傷沒有,小傷無數,流血幾乎將全身都染紅了。剛才處於緊張的戰鬥狀態還沒感覺,如今鬆弛下來,頓覺渾身脫力,處處傷口都痛的鑽心。


    張承道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境地,自己得知真相後無論如何憤怒,心中正義感如何爆棚,也隻絞盡腦汁想著法的要將錢多多繩之於法,絲毫沒有動過殺了錢多多的念頭。而這張廷偉究竟是受了何種刺激,才讓他做出如此過激行為?


    扳著張廷偉的肩膀將他的身體轉到與自己正麵相對的位置,剛想說些什麽,但是話還未出口,張承道卻一把抱著張廷偉哇哇大哭起來。他悔恨,恨自己沒本事,無法盡快從紛亂的線索中理出頭緒,以阻止張廷偉的過激行為;他愧疚,愧疚自己太過裝大,明明自己可以聯係到家族高手,那個雲遊的高手師傅其實也是可以聯係上的,卻偏偏要憋著一口氣獨自處理,以至於眼睜睜看著王婷婷、何曉藍和錢多多死在自己麵前;他傷心,傷心與自己相處三年之久的同學就這樣消失於人世間,人非草木,即使身為道士又豈會無情!


    張廷偉雖被張承道抱著,但他的頭卻沒有轉過來,而是扭向一邊,依舊一臉平靜的盯著錢多多的屍體被人抬進醫院,人群逐漸散去。遠處幾輛警車打著閃燈,唿嘯而來。


    張承道哭了一陣,心中壓抑之情卻是更勝。他鬆開張廷偉,對著天台欄杆又踢又打,口中還不斷發出“呃!呃!”之聲,仿佛要將所有不甘以力量和痛楚為媒介,發泄出去一般。


    天台樓梯口有人影晃動,卻隻是遠遠站著,並不靠近,看來有人來查看情況了。吳越望望這些人影,心中冷哼:“哼,看吧,看吧~~~你們永遠不嫌事大。”然後又轉頭去盯著張承道。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滿滿的負麵情緒。但是他無法如張承道般以如此暴力的方式發泄出來,他隻會憋著,慢慢消磨,慢慢淡化。張承道發泄一陣,抓著欄杆慢慢蹲下,頭埋在兩腿間仍然小聲啜泣著。看來他的情緒已經稍微穩定些,不用擔心他做出傻事了。吳越心中想著,又轉頭去看張廷偉。


    張廷偉看著警車停在樓下,車門打開,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快步衝向病房大門,表情依舊平靜。這讓吳越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這還是那個二二的,能被自己鬼故事嚇哭的,將心中想法全寫在臉上的張廷偉嗎?樣貌雖然還是那個樣貌,但是他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卻變了。


    再看看修緣,他依舊是一副看戲的表情,老姿勢站在一旁望著三人。他究竟是誰,他究竟想幹什麽?吳越想。但是一陣焦躁感湧上心頭,讓他不想再想下去。


    幾名警察衝上來,將三人摁倒在地時,張廷偉忽然對吳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喊道:“我不後悔,我不後悔啊!”他不後悔什麽?算了,懶得想。吳越在心中自語。


    審訊室內,吳越坐在椅子上,大腦依然是一片空白。對麵一個年輕警官的嘴巴不停在動,還將大瓦數的台燈扳過來照著他。但是,吳越卻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仿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無聲。然而吳越卻是能聽見聲音的,耳邊的嗡鳴音越來越響,好像無數隻蜜蜂在耳旁縈繞。“聽不到就聽不到吧,即使聽見了又能如何,我說實話你信嗎?”吳越想著,他現在實在沒心情去編故事了。


    一陣困意襲來,吳越一頭載在桌麵上,人事不知。


    睜開朦朧睡眼,吳越伸手去摸手機,誰知這一摸才發現,自己怎麽連褲子口袋都不見了?掀開被子看看,哦,自己那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不見了,自己如今正穿著一套病號服。


    大腦逐漸清醒,吳越這才想起他是在被審訊的時候睡著了。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啊,扳指頭算算,他和張承道兩人到昨晚為止,已經有三天兩夜未曾合過眼。即使年輕再沒有什麽不可以,這也算突破人體極限了吧。看來自己睡的也夠死的,連衣服被換了都沒感覺。


    “五點。”張承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吳越轉個身,看到張承道正倚在另一張病床上看著自己,臉上還掛著淡淡微笑,看來他已經從情緒的低穀中走了出來。


    “昨天進局子的時候大概是~~十一點,現在是五點,我去,才睡了六個小時!再睡會,晚安。”吳越說著又拽起被子蒙著頭躺下。可是躺了一會他又從被子中探出頭問張承道:“可是為什麽我有種精神滿滿,活力無限的感覺,難道這六個小時的睡眠太優質了?”


    見張承道望著自己笑而不語,於是又試探著問道:“莫非~~現在是下午五點,我實際上是睡了十六個小時?”


    張承道本來還想繼續裝高深,聞言忍不住道:“你數學是小學生教的吧,十二加六,腦子不夠用就用手指頭!而且~~”張承道加重語氣:“現在不是下午,而是淩晨,你整整睡了三拾二個小時啊!豬!!”


    吳越聞言也哈哈大笑起來:“看來咱倆數學是同一個老師教的啊哈哈~~~~”


    張承道聞言老臉微微一紅,這迴確實是他口誤了。於是張承道趕忙轉開話題說:“偉哥交代了一切,咱倆,沒事了。”吳越聞言睜大眼睛:“全招了?那個~我法律不太過關,精神病殺人是不是不判刑?”


    張承道望向吳越,滿臉的無奈:“我也全招了,你看我像精神病不?”


    “啊?你也全招了?警察叔叔們信不?”


    “信不信的能怎麽著,我當時是沒力氣編故事了,再說也沒跟偉哥通過氣,說漏了事情更麻煩。要說還是你小子幸福,聽說你進去一句話沒說,直接倒頭就睡,一覺醒來事情就都結束了,羨慕啊!”


    “嘿嘿,傻人有傻福,這事你羨慕不來。”吳越笑著說道,心中卻在想:“還好當時沒有強打精神編故事,要不自己不就成了所謂的豬一樣的隊友了!”


    “聽說錢多多的母親見到他的屍體,直接昏倒,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老年喪子,她也怪可憐的,有空去看看吧?”張承道說著歎了口氣。


    吳越在這兩天內算是摸清了張承道的習慣,他下定決心的事情一般都是大手一揮,拿槍頂著你往前衝。隻有他內心糾結的事情才會問吳越等人的意見。看來在他文弱外表之下隱藏著一顆大男子主義的心啊!而且對於這事吳越也很糾結,於是說:“去幹嘛,咱倆把錢多多弄出來,結果不但沒給還迴去,還給人弄死了,再去不是找罵嗎?”


    “哎~~~!,就是咱們給人弄出來的,才要去給他家人一個交代啊!做人必須有擔當,不去你能過自己這關嗎?”張承道兩句話歎了兩次氣,看來他不是一般的糾結。


    “要去你去,你算咱倆的代表。雖千萬人你亦往矣,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吳越說道。“要不咱反過來想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有她之前教子無方的因,才有現在老年喪子的果,咱們隻是因果間的一環而已。就算咱們不小心做了劊子手,你聽說過有劊子手給死刑犯家屬交代的嗎?”


    張承道自然還是堅持自己去的觀點,兩人坐在床上展開了一場倫理道德的辯論。


    誰知還未討論出個結果,兩個警察推門而入。見兩人都醒著,其中一個警察說道:“正好你們都沒睡,跟我們迴去做個筆錄吧。”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是吳越完全沒有聽出可以轉圜的餘地。於是他乖乖起身穿鞋,心中還一陣納悶:“道道不是說已經結束了嗎,怎麽又要去做筆錄?”


    穿好鞋,吳越直起身子問兩位警察:“能先吃個早飯不,我餓的走路的勁都沒了。”兩個警察看著吳越,一副了然加欽佩的神態:一覺睡三十個小時,中間還不帶醒的,這真不是一般人幹的事。張承道卻在一邊插話:“先把衣服換了吧,我打電話叫張伯送了兩套過來。”雖然很配合的穿著衣服,但張承道此時心中也有著與吳越相同的疑問。


    吳越兩人的衣服之前跟女鬼死磕的時候基本都碎的失去了蔽體功能。所以吳越下床後直接穿鞋,打算先拿病號服將就一下。如今聽說有衣服,當下脫鞋重來一遍,誰願意穿著這身衣服瞎晃悠啊。


    早餐終究還是沒吃成,兩人被直接帶到了市公安局。


    張承道推開審訊室的門,不由微微一愣,脫口喊道:“師兄!”


    再說吳越這邊,這迴審訊他的居然是個年輕女警。坐在女警對麵,望著她果敢堅毅的眼神,閉月羞花的臉龐,咬著筆皺眉苦思的神態,吳越不由在心中稱讚:“不得不承認,在我見過的警察裏,你的胸部是最大的!”


    韓含清皺眉看完檔案,抬頭打量吳越兩眼後說道:“先做自我介紹:韓含清,隸屬於公安部反恐局詭異事件處理科重案二組,我是副組長。”韓含清說完又看吳越一眼,接著說道:“一組處理的大多數是能被合理解釋的案件,而我們二組處理的則是不能被合理解釋的案件,說白了,就是靈異案件。明白了?”


    其實吳越還不是很明白,這些政府機關什麽的,分類太繁瑣,具體都幹些什麽還不明確。既然壹拾半會弄不明白,那就權當他是另一個相關部門吧!不過聽著貌似很高大上的樣子。想到這於是吳越點點頭。


    “那好,”韓含清繼續說道:“你們的檔案我看了,但是不甚詳細。那些畢竟是沒見過鬼神的外行人寫的東西,帶入個人感情而使記錄有失偏頗也是在所難免。既然你聽懂了我剛才的話,那你就應該明白,無論一會你說的事情多不靠譜,我至少不會認為你有病。”


    這迴吳越算是真聽懂了,搞了半天是來了張承道的同行了,隻不過人家吃的是公家飯,而張承道屬於家族產業而已。


    想到這裏吳越不由怒火中燒,拍案而起對著女警吼道:“既然你們有這部門,那你們早幹嘛去了!王文華死後你們怎麽不出現!非要等王婷婷死了!何曉藍死了!錢多多死了!一切塵埃落定,你們才出現!現在假惺惺的坐在桌子對麵,跟我談靈異事件,談什麽相信我,還談什麽談!”


    韓含清早料到吳越有此反應,她身體後仰,將一雙穿著低跟高筒皮靴的腳疊在檔案夾上,雙手揉著太陽穴說道:“我就知道你剛才沒聽懂,那麽平靜,根本就不像遇見圈內人的感覺嘛。”


    吳越原本瞪視的地方,現在換成了一雙鞋子,這讓吳越有種一記重拳打在海綿上的無力感。等他再次將目光轉移到韓含清臉上時,心中怒火已然消了很多。


    韓含清繼續說道:“看你這麽激動,我才耐著性子跟你講。王文華的死,被定義為自然死亡,這樣的案子是不會移交的我們部門的。隻有像王婷婷那樣死法詭異,手段殘忍,還查不出兇手的案子我們才會經手。你想想她死到現在才幾天,政府部門辦事的效率你應該也聽說過。之前我還在南方辦事,一接到上級通知立馬往這邊趕,坐了一夜的飛機,剛到局裏就找你談話,這樣的態度你還滿意嗎?滿不滿意你都給我先坐下!”韓含清伸出中指對著吳越向下指了兩下,怒聲說道。


    吳越立刻乖乖坐下,他被這女警的動作驚呆了。這種作風的女人,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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