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自然是對寧缺說的,然而寧缺,並不知道此時自己該怎麽做,如果對方的飛斧像雨點般飛來,他相信自己能夠逃離。

    但他同時相信朝小樹在殺死或者擊潰所有敵人之前不會選擇離開,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著朝小樹的背影,忽然想起北山道口的那場戰鬥,想起呂清臣老人說過的那些話,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仿佛聽到他腦海中的那聲震驚之音,朝小樹手中那把單薄的青鋼劍嗡的一聲響了起來,以極恐怖的速度高速震動,將劍身上的雨水血水盡數震成齏粉,然後咻的一聲消失,化做一道灰淡流影撕裂雨簾,飛向那兩排飛斧手!

    似一道灰淡流影,實為迅捷之劍,劍跡精微妙渺,劍鋒所向,那些紛紛擾擾擾著春夢的仿佛懸在夜空裏的雨滴被粒粒刺破,刺破雨滴最外那層皮,刺透它的心,再貫穿而出,刺破人身最外那層皮,再刺穿它的肉與骨,再貫穿而出,緊握著斧柄的手指像藕節般段段落下,然後斷口處才開始噴出鮮血!

    數不清究竟有多少根緊握著斧柄的指頭就這樣隨著雨滴一同散落,然後沉重的小斧紛紛隨之落地,砸在滿是雨水的地麵上發出悶響,最後才是無數聲慘嚎!

    夜雨下的春風亭一片死寂,朝小樹站在雨中,看著四周數百名長安城幫眾,看著自己那把飛劍時隱時現引發陣陣慘嚎,一臉平靜毫不動容。

    南城蒙老爺臉色蒼白,顫抖指著亭外的朝小樹,像瘋婦般癲狂尖叫道:

    “朝小樹。。。朝小樹!朝小樹你怎麽能是。。。修行者!你。。。你怎麽能是個大劍師!”

    南城的蒙老爺死了,朝小樹一劍削飛了他的頭顱,從他殘留的驚駭神情,可以知曉他一定很後悔,後悔與一位大劍師為敵。

    隱藏在背後的人物也出來了,數十名穿著深色雨披的唐軍精銳沉默無聲站在院牆後方,手中拿著弩箭,牆外那座破舊的春風亭四周此刻殺聲震天,卻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的存在,這些軍士沉默的像是一群石雕,無論是風雨還是廝殺都無法讓他們麵上的表情有絲毫變化。

    在這些唐軍精銳後方,在那被層層雨簾鎖住的開樓木地板上坐著兩個人。一人是位眉眼清俊的中年人,一身星白色長衫,身旁木地板上安靜擱著把尺寸有些小的劍。

    另一人戴著笠帽,看不到容顏,但從他穿著的僧袍、闊大肮髒的一對赤足和身前雨簷下的銅缽來看,應該是位苦行僧侶。

    那位長衫劍客微微蹙眉看著眼前如絲如縷的雨簾,輕聲說道:

    “居然是位劍師,難怪需要動用到我們兩個人。”

    在朝府另一麵的院牆外春雨淅瀝的巷口處,停著一輛馬車,車前神駿的馬兒被雨水淋的有些不耐,時不時想打個噴鼻卻無法發聲,想要蹶兩下前蹄卻不敢動作,一輛馬車死寂沉沉,馬車裏卻時不時傳來低沉的咳嗽聲。

    沒有人知道誰在這一輛馬車裏,但無論是誰此時能看到站在馬車旁的那位中年胖子,就一定能猜到車廂裏的人不是一般人物。

    那位看似普通的中年胖子在長安城裏不是名人,他身上沒有任何官麵身份,然而很多官員看到他都會曲意討好,因為很多人都知道,親王殿下某些不方便辦的事情,都是由他進行處理。

    然而這樣一位比宰相管家更厲害的人物,縱被冰涼春雨淋的渾身濕透,也不敢坐進車廂避雨,微彎著腰老實站在車廂外,態度格外謙卑。

    那位中年胖子站在車廂旁,站在雨中,彎著腰壓低聲音說道:

    “朝小樹果然是位修行者,看樣子境界還不低,現在局麵有些棘手。。。”

    車廂裏那人咳嗽了兩聲,淡然說道:

    “著什麽急?府裏不是還有戶部請來的兩個異鄉人?如果連他們都擋不住那個混江湖的家夥,我們再出手也不遲。。。至於那些江湖人死便死了,這長安城的陰水溝裏哪幾天不死幾個老鼠?”

    蒙老爺這些人在長安城,也是稱霸一方的人物,可在車廂裏那人的眼中就是老鼠,死了也就死了,不痛不癢,無關大局。

    當然,車廂裏的那人在有些人看來,也是一隻老鼠,一隻自命不凡的老鼠,卻偏偏一生碌碌無為。

    這種人如果不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這一輩子也不會有多大成就,心大不叫大,胸大隻會無腦,本事大那才是真的大。

    圍攻朝小樹的那些江湖在知道朝小樹是大劍師後,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跑了,轉眼銷聲匿跡,普通人和修行者相比,就是螞蟻和大象的區別。

    朝小樹走到自家宅院門前,身畔鞘中無劍,那劍此時不知正在哪方夜雨中穿行,他伸出空著的雙手推開了木門。

    院門被推開,數十名穿著深色雨披的唐軍精銳端著弓弩相迎,表情堅毅冷漠,雨簾之後的聽雨樓木地板上,那名穿著星白長衫的中年男子眉頭微蹙,身旁鞘中短劍低鳴。

    戴著笠帽的苦行僧緩緩抬起頭來,手中念珠微微一僵,遠處巷口那一輛馬車依舊安靜,車廂裏偶爾有咳嗽的聲音。

    沉默也許很長,也許很短,朝小樹的目光越過那群持弩的軍士,落在樓間的苦行僧與劍客身上,淡然說道:

    “這是我的家,請你們出去。”

    “沒有人會出去。”

    身著星白長衫的劍客平靜迴答道。

    朝小樹看著此人身旁輕振欲鳴的那把短劍,若有所思,忽然開口問道:

    “前些天那場雨裏,就是你殺了我那位小兄弟?”

    長衫劍客身體微微前傾,示意自己正是那人。

    朝小樹唇角微微翹起,看著他說道:

    “那你今天會第一個死。”

    雨一直在下,順著聽雨樓頂的瓦片屋簷流淌而下,變成水簾,那位苦行僧身前的銅缽一直承著雨水,漸蓄漸多,就在這一刻終於溢了出來。

    朝小樹出手了,他抬起右臂,隔著重重雨簾,隔著那些持弩嚴陣以待的唐軍精銳,遙遙指向聽雨樓裏那名長衫劍客。

    隨著一指點出,雨夜裏驟然響起一道淒厲的鳴嘯,那把始終隱藏在夜色春雨間的薄劍終於顯現出了蹤跡,自聽雨樓上閃電般破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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