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元徽看來,這第一天的秋狩,是軍事演習。那從第二天開始,就像是運動會比賽了。


    左右軍出動了上萬騎,負責驅趕包圍,洛陽這些宗親、勳戚、世家子弟帶著護衛和獵犬,追逐著獵物。


    李元徽其實是對這個射獵興趣不大,但是這年頭,不去說那些鮮卑貴胄本就騎射起家,就算是漢人世家,年輕子弟還都是充滿著尚武之風,多精於弓馬。


    憋了一口氣的二哥算是人群之中最靚的仔,縱馬而行,左右開弓,例無虛發。


    老劉這幽州邊地武人,射獵更是不在話下,兩人並駕齊驅,盡顯武人風流。


    李元徽驅馬跟在兩人後麵,時不時也開弓射一箭,來自原主的肌肉記憶和這幾日的訓練,準頭也不錯,雖然比不上二哥和老劉。但也算過得去,最起碼沒丟人。


    至於三哥李玄慶,比二哥和老劉還誇張,手持投槍,數十步外直接貫穿了一頭數百斤野豬的脖子,一擊斃命。


    這氣力,這準頭,真的是讓人歎為觀止。完全就是天賦的體現。


    午間的時候,李家兄弟和一些平日裏相熟的世家子弟就聚在洛水河邊,架起了篝火,直接把獵到的獵物炙烤了。


    眾人席地而坐,因為在古戰場,自然也就聊起了伊闕之戰,又從伊闕之戰聊到了長平之戰,又從長平之戰說道秦滅六國,最後聊到了東漢末將分三國,戰火連天不休...


    李元徽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不論那個世代,男人們聚在一起最喜歡說的話題,除了女人,就是國際政治和曆史軍事。


    其中三國永遠是熱門話題,後世就算是路邊下棋的大爺也能跟你說一段孔明借東風和關雲長五關斬六將。


    而在這個時空,諸葛亮依舊是被人推崇至極的楷模,即便是沒有晉朝那堆亮粉也是一樣的。


    曹魏滅蜀之後,也依舊是學習了諸葛亮的治軍經驗和行營布陣。


    到了如今的大燕,幾乎是一脈相承。


    而在場的人當中,還有很多人的祖上,就是三國時期的名臣名將。


    其中京兆豪族杜並的祖上就是杜預杜武庫,說起祖上的功績自然是極為自豪。


    一群人談興正濃,突然不遠處一隊騎士疾馳而來,掀起一陣煙塵,搞得眾人紛紛起身直接拿抄起了弓箭。


    駿馬疾馳到三十步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因為李二直接一箭射在當先一騎的馬前。


    若不是那騎士正好急停勒住韁繩,這一箭就會正中馬額。


    為首的騎士身材高大雄壯,將一身紅緞袍服撐得滿滿當當,見到對方出箭示警,並且嚴陣以待也不敢掉以輕心。


    放慢了速度,到了十步左右的距離才停下來,不過卻沒下馬,就坐在馬上掃視著眾人。


    “剛才誰放的箭?”


    李二郎直接站出來道:“隴西李氏,李鳴岐。”


    “李二郎?不錯,好膽。”


    那騎士冷哼了一聲,這時候河邊眾人才看清,原來是散騎常侍段武達。這人在洛陽勳戚子弟之中也是出了名的驍勇,自詡勇力過人,又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因此眼高於頂,對河邊這些漢人世家的子弟也不是很看得上。


    今日他本來想給這些人來個下馬威,恫嚇一番,所以才疾馳而來,卻沒想到這李二真的敢放箭。


    “彼此彼此。你縱馬奔來,不知有何貴幹?”


    李二直接出言反問道,沒有半點畏懼之色。


    這一幕落在段武達眼裏,不由得點了點頭:“好,你李二郎是條好漢,不過今天我卻不是來找你,讓李四出來答話。”


    李二當即一愣,“找我四弟何事?”


    段武達不耐煩道:“自然是有事,李四,給某家過來。”


    人群之中的李元徽很是詫異,找我的?


    這人他是知道,但沒有交際啊,這找他是要做什麽?看著來勢洶洶的,就不像是好事啊...


    不過事到臨頭,不能畏懼退縮,李四當即走到跟二哥並排的位置,然後問道:“不知段兄有何見教。”


    “你就是李四?”


    段武達對於李四其實沒什麽印象了,他往日來往的都是鮮卑貴胄,與漢人世家交集甚少。


    雖然可能在什麽場合見過,卻也沒什麽印象了,前幾日殿上封賞,李元徽又在隊伍最後頭,前麵是一堆軍中將領,個個人高馬大的,自然看不到人。


    他是今日射獵時聽好友吳王慕容鞅說的,晉陽公主在選婿,目前已經相看了衛尉卿李源的四子,也就是在平亂之戰立下殊功的鄴侯李元徽。當即就要看看這小子是何方神聖。


    這一見,就有些怒不可遏,原來是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


    “我是李四。”


    李元徽見對方來者不善,顯然是來找茬的,因此也沒了好語氣直接不鹹不淡的迴了一句。


    “我本以為截殺楊巡的,是個什麽樣的英雄,卻沒想到如此弱不禁風,你射殺楊熙怕是家奴幹的,伱冒領的功勞吧?”


    說實話,李元徽身材還是挺標準的,也有些力氣,平日裏騎射和槍槊也練過,絕稱不上弱不禁風。


    但跟壯如熊羆的段武達一比起來,那確實顯得弱不禁風了。


    李元徽一聽,頓時也來了火:“我射殺楊熙,乃萬軍之中,眾人親眼所見,聖人也降下恩賞,你說我冒功,是想說聖人識人不明嗎?”


    騎在馬上的段武達直接就被李元徽的話噎住了,是啊,人家的戰功是在萬軍之中,根本做不了假。而且既然已經定了功,就是假的,也是真的了。


    否則,那就是打聖人的臉。


    段武達這邊噎著呢,李元徽繼續反問道:“還有段兄你說我弱不禁風,但我尚在平亂之中立下微薄功業,不知道雄壯如段兄你,可為大燕立下什麽功勞?”


    “你...”


    段武達雖然有勇力,且與人切磋從無敗績,但從入仕起,就一直在宮中宿衛,後來因為父親的關係提升到了散騎常侍,是天子近臣,但名位雖然高貴,卻並沒有什麽功績可言。


    往日裏看著一眾漢家子弟,可以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但今天在李元徽這裏卻是實打實的吃癟了。


    這麽猛,立下什麽戰功了?不會吧不會吧?什麽都沒有?


    那你狗叫什麽?


    李老四雖然一直恪守著低調的原則,想著猥瑣發育,有事能躲著盡量躲著,但這種直接衝他來的,那還躲什麽?


    直接懟了再說。


    段武達被駁斥的啞口無言,麵紅耳赤,對著李元徽怒目相向,最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扔下一句狠話:“你給我記著。”


    然後調轉馬頭離開。


    李元徽被這段武達搞得一臉懵圈,這就走了?不是哥們你來幹嘛的啊?


    李二也很疑惑,問道:“四郎,你與他有什麽過節?”


    李元徽搖了搖頭,“此前沒有交際,更沒有過節了...”


    兄弟兩個這邊疑惑著,剛才手中一直攥著短矛的李玄慶開口道了一句,“紅顏禍水。”


    “啊?”


    李元徽更迷惑了,三哥的道理是說得通的,一個男人如果跟另一個男人沒有交集,還看不慣對方,那隻能是因為利益。


    這個利益可能包括很多東西,權位,財富,以及女人。


    權位的話,段武達年紀輕輕已經是散騎常侍,作為鮮卑貴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不會因此嫉妒李元徽。


    財富更是沒影的事,有權的人會缺錢?


    那就隻有第三個了,女人...


    這邊李四還蒙著呢,同行的貴胄子弟已經開始圍了上來。


    “四郎,好樣的!”


    “對,四郎剛才那番話說的好,這段武達平日裏耀武揚威的,今日四郎很是挫了他的銳氣,真是言出如刀...”


    “四郎說得好,這等人如此無禮...”


    一眾人的“鼓勵”直接讓李四人都麻了,你們是聽爽了,不過看這架勢迴頭這事肯定宣揚出去,我是把人得罪徹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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