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慕容嫣卻隻白了楚昀諾一眼,扭頭向顧衝怏怏說道:“侯爺口口聲聲說我和什麽黑衣刺客有關,總得拿出些證據來吧?”


    眼下,看來這個“過河拆橋”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她隻能自己靠自己了!


    顧衝微怔。


    隻聽慕容嫣繼續說道:“雖說‘官’字兩個口,但凡事總得有根有據。侯爺不能隨隨便便,就給我安一個窩藏欽犯的罪名吧?”


    楚昀諾微微垂瞼,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女人不但冰雪聰明,口齒竟還如此了得,當真是有趣至極!


    顧衝眼裏閃爍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好!待本候將你嚴刑拷問之後,看你說是不說!”


    說罷,提步朝慕容嫣走去。


    慕容嫣心尖一跳,忽聽楚昀諾冰冷說道:“鎮遠侯在樂國位高權重……本王竟不知道,如今就連蔚國行館亦是顧候說了算!”


    “顧衝不敢!”


    顧衝一顫,忙抱拳恭敬行禮。


    眼前蔚國宥王在樂國境內遇刺,樂國始終理虧在先,饒是顧衝此刻再著急上火,也不得不收斂脾氣。


    更何況,他國行館,的確不是樂國官員能夠做主的地方。


    隻見楚昀諾目光淡淡落在慕容嫣的身上,道:“既然顧候懷疑這名女子與刺客有關,那便將她留下,本王自有千百種方法讓她說出實情!”


    “宥王……”


    “怎麽?難道顧候認為,本王跟你要不起這個人嗎?”


    楚昀諾瞥了顧衝一眼,鳳眸寒光閃閃。


    此時,屋內外站滿了蔚國侍衛蠢蠢欲動。


    顧衝這才恍然自己已是案板上的麵團,任人拿捏!


    眼下,即便是他想要帶慕容嫣全身而退,恐怕已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沉思一瞬,顧衝忙拱手向楚昀諾道:“宥王誤會了!並非顧某不肯將此女交出。隻是此女乃今年入選的膠衣。膠衣遴選尚有幾日,宥王若將此女強留在蔚國行館,傳揚出去,恐怕有損宥王名聲。還請宥王三思!”


    楚昀諾聞言扯了扯唇角,眸光卻越發冷了幾分。


    “本王隻為查案,不為別的。顧候此言,是當本王是酒色之徒嗎?”


    “顧某並被此意,而是……”


    “顧候盡管放心。待本王審完此女,自然會將她毫發無損地送迴!”楚昀諾冷聲打斷。


    他微微抬瞼,冰冷說道:“本王好心提醒顧候一句,眼下與其為了這名女子與本王周旋,倒不如迴去與樂國皇帝好好商量,看如何給祁國和我們蔚國一個交代!”


    顧衝豹眼一閃,不禁愣怔。


    楚昀諾側頭看了眼庸離。


    庸離會意,便上前向顧衝微笑抬手:“顧候,請吧!”


    眼下顧衝雖想帶慕容嫣離開,卻已是有心無力。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慕容嫣,隻得向楚昀諾拱手告辭,轉身悻悻而去。


    慕容嫣有些不知所措。


    她美眸微轉,隻見楚昀諾似笑非笑,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你們都下去吧!”


    “喏!”


    聽到宥王一聲令下,喬實和蘇悔與其他侍衛拱手異口同聲,退出門去。


    隨著房門輕輕闔上的聲音,整個屋子靜了一刹。


    慕容嫣心尖沒來由的微微一顫。


    她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睛望著楚昀諾,色厲內荏地道:“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楚昀諾忍俊不禁。


    “你怕我殺人滅口,方才為何不跟顧衝說實話?”


    慕容嫣怏怏白他一眼。


    “要是我剛才說了實話,恐怕現在我和顧衝都已經死在這兒了。我可沒這麽笨!”


    這話不假。


    說到底,這裏還是蔚國行館。


    楚昀諾將顧衝誆到這裏,叫重兵把守,就是恐防慕容嫣將實情和盤托出,讓顧衝逃脫,壞了大事。


    顧衝雖然有幾分聰明,但始終是一介武夫,並未懷疑此事是蔚國所為,才會答應在蔚國行館夜審此案,讓楚昀諾占了上風。


    亦或者,顧衝為表樂國誠意,隻能出此下策。


    但無論如何,這局棋,終究是在楚昀諾掌握之中。


    此時,楚昀諾唇角微揚,起身向慕容嫣靠近,懶懶說道:“你倒是很聰明……”


    他清冷的聲音仿佛快要結冰的水。


    說話間,伸手便要撩撥慕容嫣胸前的一縷發絲。


    慕容嫣一顫,忙轉身避開。


    楚昀諾抬手觸到的,亦隻是稀薄冰涼的空氣而已。


    但他卻不惱,饒有興趣轉身看向慕容嫣,輕笑道:“本王見過的美女如雲,卻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這般大膽。”


    “我不是大膽,隻是自保而已。”慕容嫣不客氣的反駁。


    “自保?”楚昀諾鳳眸微閃,“那你之前掩護本王,也是為了自保?”


    “要不是你之前在小樹林救過我一命,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慕容嫣嘟嚕一聲,抬頭間卻見楚昀諾已在眼前。


    她猝不及防,低唿一聲,連忙後退想要與他保持距離。誰知驚慌之下,右腳後跟踩中自己左腳尖,整個人重心不穩,趔趄後仰。


    心想勢必要摔個四腳朝天,卻不想楚昀諾眼疾手快,左手攬住她的纖腰,一把將她擁在胸前。


    慕容嫣臉頰一瞬間緊貼少年寬闊溫暖的胸膛,頓時整個人呆住了,一顆心砰砰直跳!


    “若非本王先救你一命,你當真會看著本王死嗎?”


    少年下顎貼近慕容嫣的頭頂,清冽的聲音如山澗清泉,溫柔、多情。


    慕容嫣隻覺在少年懷中,心跳快得幾乎不能唿吸。


    她忙將他推開,下意識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怏怏說道:“要是我早知道你是這麽卑鄙的人,一定不會救你!”


    楚昀諾眸中劃過一抹詫異。


    “本王卑鄙?你且說來聽聽。”


    “分明是你們蔚國刺殺泠國,卻要嫁禍給樂國,這還不叫卑鄙?”慕容嫣白他一眼,“隻怕說什麽刺客刺傷你的手臂,也是你自導自演的吧?”


    “那你可知,本王為何要自己割傷手臂?”


    見慕容嫣一臉疑惑地望著他,楚昀諾既無奈又生氣,卻又不忍苛責她半句。


    他修長的指尖輕彈慕容嫣額間,慕容嫣吃痛,不禁低吟一聲。


    耳邊隻聽他低嗔道:“你這個笨女人!”


    慕容嫣怏怏放下額頭上的右手,蹙眉看著他,隻道:“不管你是因為什麽,但你總歸是想嫁禍樂國,挑戰戰禍,不是嗎?”


    “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亙古不變的道理!”楚昀諾低沉說道,“更何況樂國早已名存實亡,為他國所滅不過是早晚的事。”


    “但是打仗,受苦的隻會是老百姓!”慕容嫣怏怏說道,“你可知道,一場戰禍,要奪去多少無辜的生命?老百姓隻求安居樂業,沒有誰想活在烽火狼煙之下!”


    “安居樂業?你認為樂國百姓成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能叫安居樂業嗎?”


    慕容嫣啞然。


    “你與你母親之前在茅屋的對話,本王都聽到了……”


    慕容嫣聞言,詫異地望著楚昀諾,隻聽他繼續說道:“本王隻是想救蒼生於水火,並非你認為的好戰惡魔!一將功成萬骨枯,要開創和平統一的世界,自然是需要有人做出犧牲。”


    “包括,那個黑衣人?”慕容嫣望著他,美眸仿佛墜落無數流星一般。


    楚昀諾劍眉輕蹙,眸中劃過一抹不易捕捉的憂傷,隻道:“要完成霸業,個人性命又算得了什麽?有朝一日,倘若需要本王的性命,本王也會一無反顧,毫無怨言!”


    他這話,像是自言自語,但更像是一句視死如歸的承諾。


    慕容嫣癡癡地望著他,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響,她才說道:“你為了自己的國家,自然是會義無反顧。可天底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忠君愛國!你說你希望開創一個和平統一的世界,那我問你,若那統治者並非你們蔚國皇帝,你還會俯首稱臣嗎?”


    楚昀諾不禁愣怔。


    他自幼受長樂帝的熏陶,一心隻想完成先帝統一十二國的霸業,心中再無旁騖。可眼下慕容嫣的這番話,著實把他問住了!


    是啊,他不顧自己性命,一心隻想統一十二國,說到底,不還是為的蔚國嗎?


    慕容嫣見他神色若思,便開口說道:“其實天下一家親,自然是最和諧理想的世界。你說得也不錯,隻有完成統一,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一家親。可僅僅隻是統一領土,是遠遠不夠的。統一,更重要的,是人心!”


    慕容嫣這番見地,讓楚昀諾茅塞頓開。


    他眸光閃閃,垂眸看這眼前這個美豔少女,心底不禁生出幾分崇敬之情。


    “你這話自然不錯!但不統一領土,如何統一人心?”


    慕容嫣垂眸沉思了一瞬,隻道:“我不過是個‘山野村姑’,哪裏懂得這些國家大事?隻是覺得,要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建立和平統一的世界,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話音未落,楚昀諾突然逼近。


    慕容嫣唬得一退,後背直抵在冰冷光滑的牆壁上。


    她驚慌失措地望著眼前頎長俊逸的少年,心跳幾乎漏了半拍。


    隻見他垂頭看著她,鳳眸深深,清冽的嗓音自喉嚨溢出:


    “你這個女人,說的是什麽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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