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煮的稀爛的豆子被李斯特大口吞進肚裏,從軍隊裏退出來的他,依舊記得當年大戰前享用如此豐盛早餐的興奮與激動……


    李斯特擁有一段美好的童年。


    他的父親是一名家底殷實的鄉紳。作為家中最小的兒子,沒有一點望爭奪家產的李斯特更被自己的兩個哥哥寵上了天!


    十三歲那年,他在大他兩歲的侍女身上第一次體驗到了性的快樂,從此就和門當戶對的艾麗薩親親我我,膩得不可開交!


    但這樣聲色犬馬的日子很短暫,在他還沒有將艾麗薩搞懷孕之前,可怖的戰爭來了!


    卡拉迪亞與法爾藍戰事不斷,因為現在卡爾瑪拉所屬的邊陲區域,在當年還是無主之地!


    為了這一大片土地,戰爭持續了太久,以至於讓卡拉迪亞的經濟被壓上重擔!於是國王孤注一擲,準備最後一次征兵與法爾藍決一死戰!


    農戶的青壯在之前的戰爭中基本都被征召走了,所以這一次征召的目標主要指向了稍微上一個檔次的鄉紳群體!


    李斯特一開始覺得很幸運!


    因為他聽說其實隻要給征兵長官五金鎊,就能愉快的免去兵役。如果自己不幸被選上了,想來愛自己的父親,以及十分寵自己的兄長,肯定願意為自己出這筆錢吧!


    當他滿懷對家庭的感激走進屋時,迎麵而來的不是歡聲笑語,而是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等到昏迷的李斯特被涼水潑醒,他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軍營。


    悲傷?憤怒?狂暴?


    都沒有!他沒有反抗,也沒有憤怒,隻是心在哀傷之後,麻木地站在隊列裏,跟著教官的口號開始紮!插!刺!殺!


    那時候他隻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


    紮!插!刺!殺!


    軍營的生活可謂艱難,除了每天的訓練,還要抵抗一些來自軍營的躁動!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那段渾濁的記憶被強製性遺忘,這是李斯特唯一記住的一句話,因為他一滴血都不想流!


    時間就在訓練的呐喊中飛逝,與法爾藍的最後一戰終於來臨了!


    隻經過一個月軍事化訓練的新兵被安排在了前列,長官所謂給予他們更多的建功立業機會,其實就是想讓他們安心的去當炮灰!


    相比於在前列咒罵或者大叫的士兵,李斯特顯得很安靜!甚至在全軍衝擊,廝殺聲能讓懦夫都血氣噴湧的時刻也平靜無比!


    在軍營裏,他曾經想過自己大殺四方,破敵千裏!


    但在他親眼看見頭顱被砍開,手臂被宰掉,肚子被剖開的場麵後,他知道自己軟如麵條的手,肯定揮不動千斤長矛。


    前有洶湧無畏的敵軍,後有兇神惡煞的督軍!他能行的辦法隻有一個——裝死!


    他拉起一具屍體壓在自己身上,用血水將臉摸紅,然後靜靜地躺在地麵,聆聽命運的審判!


    期間有弓弩箭雨在耳邊釘下,有結實的腳丫從上踩過,更有屍體重重砸下……終於等到殺喊聲消失許久後,李斯特興奮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可是!


    第一次上戰場的他還不知道,在正規戰場上,戰鬥結束後都是有“清道夫”存在的!


    清道夫,顧名思義就是清掃戰場的士兵。他們的職責主要就是收集與補刀!


    收集是收迴軍械與輜重之類的值錢玩意!


    補刀,除了給友方重傷兵補上輕快的一刀了卻痛苦,也包括給敵方傷兵狠狠地補上幾刀,讓他痛苦的死去!


    至於戰場上裝死的人,嗬嗬……


    幾名清道夫死死盯住“詐屍”的李斯特,手持長矛緩緩以環形靠近。而在這空氣凝結的瞬間,李斯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尷尬的事情——再度倒下繼續裝死!


    不過他這麽做不是因為鴕鳥思維,也不是心存僥幸,而是已經準備好接受死亡的洗禮。


    此時,閉上雙眼的他隻感覺周身空靈,世界靜美!


    曾經,李斯特多次在睡前假想他愛也愛他的祖母去世情景,常把自己弄得淚眼模糊。可是在他祖母真正去世的那一天,他卻異常平靜,甚至說是平淡!


    以往他苛責自己冷血薄情,可是在當他自己麵對死亡都是如此淡然時,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其實是——知命!


    我就是一條沒有任何夢想的鹹魚,我懶,我好逸惡勞,甚至不願意為思考夢想耗費一絲腦汁!


    不過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或許我能為有夢想的人付出些什麽——唔,簡單的錦上添花就好,太難的雪中送炭還是算了——


    李斯特慢條斯理地想著,嘴上甚至露出對新生的向往笑容!


    “膽小的家夥!不會是被嚇傻了吧?”一隻泥腿狠狠踹在李斯特腰間。


    軟肋被襲,痛得李斯特嗷一聲彈起來,“他瑪的!殺老子就算了,還敢羞辱我!老子跟你拚了!”


    李斯特閉著眼,狠狠一記王八拳打過去,卻被那人直接攥在手心,巨大的力道讓李斯特根本無法招架!


    “瘋了吧你!想活命就跟我來!”麵色冷峻的男子一耳光將年輕的李斯特打醒,隨即拽著他向著一座山脊跑去。


    幾乎是被拖在地上走的李斯特這才發現,之前兇惡的清道夫居然已經橫七豎八的倒在了血泊中!


    跟你來?


    跟你來就跟你來!


    不問去哪裏!不問去幹什麽!甚至不問你是誰!


    李斯特就這樣連滾帶爬地跟在步履穩健的男子身後,腦海裏唯一的想法,隻是在糾結這樣的情況算不算新生?


    這個問題一直糾纏著他,直到男子在一個溝穀中停下,臉色凝重的將右手按在他的左肩上,神聖得如同上世紀教父為國王加冕般,“戰局勝負之際,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的朋友!”


    幫助?看來這場新生是上天注定的!


    “我幫不上大忙。”李斯特攤攤手。


    “在這裏等著我,一定要等到我迴來!”男子沒有廢話,轉身便消失在灌木叢中。


    李斯特目送僅僅捏著一枚紅寶石的男子遠去,看了看即將落山的夕陽,打定主意隻等到明天朝陽升起時。


    之後李斯特沒有再多想,枕著胳膊便在山溝中閉目養神。


    什麽野獸?什麽蟲蛇?什麽會不會被法爾藍的士兵發現?


    謔謔!


    如果老天要我去死,喝口水都會被嗆死!想那麽多幹嘛?


    於是乎,李斯特打著唿嚕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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