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濺下的群鯉從天空掉落,而那抹金芒卻是最為鮮豔奪目的存在,它在萬眾矚目的期待下逆流而上,很快就要遊上了瀑布頂端。


    此刻星盤的光芒大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拱門迸射出的水流在光暈裏染上了令人向往的輝火,那道拱門背後代表著什麽不言而喻,鯉魚躍龍門就在此時此刻。


    而那隻金鯉魚沒有辜負任何人的期望,它身材雖小,速度卻奇快,在到達頂端後它沒有急著去跳出水麵,而是順著水流向後退開些許。


    這是極為令人焦躁的時刻,但所有人都懂得了它的計劃,它想要借住瀑布暗流裏的河流推動,在跳躍時完成最大化的一跳!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望著那金鯉魚潛藏在清澈無垢的河水裏,魚尾發力擺動,迅速地湧動避開了爭相跳躍的群鯉,然後從水底昂起魚身劇烈抖動,隻見它擠開了所有的群鯉排除萬難。


    猛然一躍!


    所有在急雨中觀望的人都發出一聲驚唿,無數道目光望著那道金色身影於半空掠過,飛速地接近了拱門,下一刻。


    躍過了龍門!


    無數聲歡唿此起彼伏地從大街小巷傳來,金鯉魚成功了,它身在半空停滯懸浮著,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地注視,四周所有的聲響都像是消失了,人人翹首以盼。


    「吼!!!」


    一聲震動天地的龍吟突然響起,打破了千百年來的寂靜!


    所有人都驚唿望著那金鯉魚身上的鱗片在片片凋零,那魚身散發著柔和輝煌的金芒,逐漸地魚身不斷漲大、再漲大,很快就變成了長長的龍身。


    那龍尾一擺,蕩開了急雨,飄逸的龍須甩向臉頰兩側,如玉脂般的威嚴龍角現出,真龍掙脫了命運的束縛,再度降臨人間!


    「吼!!!」


    悠長渾厚的吟嘯震動天宇,雨水顫栗,雷雲嗚咽陣陣滾滾不休,真龍遊動著竄入了雷雲!


    「是真龍!是真龍!」


    「這世間竟然真的有龍,天哪!」


    「你們看,它朝天上飛去了!」


    全場沸騰!


    所有人注視著那雲腹裏不時顯露出的龍爪和金鱗。下一刻金龍陡然從雲雨中竄出,浮沉在九層高樓的上方,凝眸注視!


    「起陣!」


    唐鑒開所有的靈力在此時被星盤瘋狂覓取,那佝僂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皮膚中的血肉像是在瞬間被抽幹,而那星盤中無數道如暗格般的小箱在無序地翻動轉變,每一麵都印刻著複雜的星象宮位。


    他這是在用生命為星盤注入靈力!


    九層高樓在霎時間也泛起愈發強烈的光芒,而模糊的水幕也顯現出了景誠帝的身影。


    元吉看著景誠帝拖著身受重傷的劉修永走到高位上坐下,目光對視了過來。


    「朕之骨血祭天,以此為化龍的代價。」景誠帝神色感傷地望著趴在血泊中的劉修良,「你是朕的好兒子。」他又看向膝前的劉修永,「你也是。你二人的死,朕會永遠記住,還有……」


    他看向前方,飽含慚愧的眸子凝視著江無雙和元吉。


    元吉覺察出不妙,身前那水幕憑空生出了詭異的壓力,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在不受控製地溢出,似乎是被大陣抽絲剝繭般地吸走!


    「小姐,這陣***吸取靈力。」元吉掃視著四周,「當心。」


    甄可笑的靈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蒼白的霧氣,迅速融入了大陣。她額上滲出了汗,當即運氣靈力刺出威力驚人的一劍!


    那劍氣衝擊在水幕上,蕩漾的波紋裏,景誠帝身形忽地飄動升起,他像是化作了一縷塵煙,隨著飄搖向上空升去,旋即飛出了高樓,懸


    立在樓頂。


    「奪魄劫舍!」


    唐鑒開嘶啞高喊,他十指都在溢血,此刻看上去猶如一架枯瘦的骷髏。


    劉修永和劉修良齊齊發出駭人的驚悚嚎叫,而隨著星盤鎖定了宮位,無數道顏色各異的光芒照射在景誠帝身上,他驟然飛騰向上。而兩名皇子都像是被抽幹的骷髏倒了下去!


    而天空之上的景誠帝,徑直地衝向了金龍!


    「吼!」


    一聲怒嘯,景誠帝化作一道彩芒融進了金龍的身軀,隨即那五爪齊張,引的四周的雷雲滾動湧來,聚集在了爪掌之下!


    「是陛下!」


    樓底下的百官中傳出呐喊。


    「陛下化龍,此乃鄭國天命所歸之征兆!」


    有官員跪伏下去,他高舉手臂高唿。


    「真龍顯世,陛下是天命所欽的天子,我鄭國要大興了,終於要大興了!」


    百官激動地跟著跪伏在急雨中,他們齊齊高唿:「天佑鄭國,大鄭必興!」


    在無數聲高唿中,唐鑒開最後一滴精血被抽走,他從半空摔落撞在樓頂。在那濕滑如泥的琉璃瓦上順著雨水向下傾倒,眼看著就要墜下去。


    劉台鏡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你用自己的命逆天啟陣,為了這樣的皇帝。」劉台鏡忍不住問出內心的疑問,「真的值得嗎?」


    唐鑒開眼眶凹陷,他滿足地笑著,身子像是一枝從崖頭斷開的枯枝,搖搖欲墜地任由風雨吹打。


    「老臣、半生鞠躬盡瘁,為了推演今夜這一良辰佳時至將死之齡。」他喘息時胸腔如刺耳的風箱來迴拉扯,「足夠了。陛下可化龍飛升,此象便是蒼天給了老臣一個答案。」


    劉台鏡好奇地問:「什麽答案?」


    唐鑒開的手忽地鬆開了些許,身形緊跟著下墜了幾分。劉台鏡急忙扯緊,方才的鬥法令他極為虛弱,力氣更是僅存幾分。


    「仙。」


    這聲泛著癡迷的口吻吸引了劉台鏡的注意,他握著唐鑒開的手焦急且不解地問:「你說什麽?」


    「殿下,倘若真龍在現人間,那豈不是說這天上的確有仙,仙是真的。」唐鑒開風燭殘年的麵容仰了起來,他迎視著天空那條威風凜凜的金龍,「老臣此生問道求仙,半生鬱鬱而不得誌。且,名中有「鑒開」二字,取的便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意,而今日之果也未曾蒙塵老臣此生誌願。大夢千秋苦做悲,莊周夢蝶顯天意。蒼天不負我,我唐鑒開求了一輩子的夢,今日總算圓了。哈哈,無憾,死如長眠,美夢一場,無憾呀。」


    那蒼老而篤定的話語透著欣慰的滿足,唐鑒開眼睛儼然睜不全了,他半開著眼眸,手一寸寸的鬆脫。


    「唐司徒,你修的是魔道之法,而景誠帝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劉台鏡拚盡全力扣住唐鑒開的手,「你為何不助自己反倒要助他成仙得道?」z.br>


    唐鑒開神色惘然,他此刻已是油盡燈枯,即將身死。


    他猶自望著那真龍,緩緩地說:「老臣心中誌願是仙,但此生投效魔道是為匡扶世道。天道不公,人道無情,唯魔道可劍走偏鋒速成達願,讓老臣能鋌而走險以一生之力完成心中寄托。殿下,若問及此,你何不捫心自問,你為何要殺陛下?」


    劉台鏡緊抓的手在顫抖,他沉聲說:「我做的一切皆是複仇。」


    「啊,那便是了,皇權為人間欲念至高所在。為了權,陛下犧牲了親人、尊嚴,哪怕是心中所愛也可拋棄,此等絕斷七情六欲之人,才可配叫做仙。」唐鑒開無力地鬆手,手掌滑出大半,「殿下為複仇甘願為欲念所驅策。若是一代帝王無念無欲,那人間興許便無不公,一


    碗水端平,那複仇二字從何談起?」


    唐鑒開麵色漸漸變的暗啞且毫無生機,可他忽地自然地瀟灑一笑。


    他認真地說了句大實話:「老臣求的是公平,殿下亦是。」


    劉台鏡雙腳踩著飛簷撐著,可手心被雨水打的滑膩,儼然就要抓不住唐鑒開。


    他壓著嗓子說:「我不信你是為大義,人生來就有七情六欲,這是長在骨子裏的,哪怕成仙成佛都割舍不了。」


    那手已經抓不住了,唐鑒開像是安慰他般輕輕抽手,說:「有的,老臣見過。」


    劉台鏡聞言心頭一震,可就在這個瞬間,唐鑒開的手已然滑出了他的掌心!


    他勾住了飛簷探出半個身子,想要去抓唐鑒開的手,同時口中疾唿:「是誰?!」


    「島主。」


    這一聲像是斷開了陰陽,劉台鏡匍匐在樓頂喘著粗氣,怔怔地注視著墜落的唐鑒開,老人的麵容平靜的出奇。


    雷鳴閃爍了兩下,他墜入了黑暗。


    九樓內平添出了幾分詭異的壓力,元吉可以察覺到自身的靈力在時刻流失。


    這詭異的陣法覓取著他的靈力,不止是他,甄可笑的麵色已然泛現蒼白且毫無血色。


    高城隻覺得唿吸艱難,他感覺肩頭像是壓著萬重山,那股令人無法忍受的壓力令他折腰跪下。


    而這時,江無雙突然身子一晃,暈厥著翻倒過去!


    元吉立刻上前扯住她的手臂,然後輕拍她的臉頰。


    「這陣法在吸取她的精血。」甄可笑說話都有些艱難,她抓起江無雙的手,「你看。」


    元吉看著江無雙的手指,那清晰的血線沿著指間溢出,像是霧氣融入陣法中。


    「不能在此久呆。」元吉眼見江無雙即將被陣法活活抽走全身精血,當即下了決定,「小姐,你我合力破開陣法突圍。」


    甄可笑掃視四周,她想了想,說:「恐怕以你我二人之力,也不見得能破開此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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