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夜風蒼勁,簾帳迎風鼓蕩,帳內的燈盞中心燈芯微焦,黑羽優雅地坐在王座上,黑羽扇輕輕扇動。


    「左右司官不敵一擊,屬下親眼所見。」罩袍蓋住了頭,令人看不清這人的麵容,他的嗓音沙啞而蒼老,「那股靈力兇殘且狂暴,與本島修道之法殊途同歸。」


    「左右司官皆為憂魔境修者,持有島主親賜聖寶山海筆,如此,不敵一擊……」黑羽起身掀了簾布,他站在停靠沙漠之中的大船船頭,舉目眺望,「推思而測,此人應是第五境的修真者。」


    罩袍人跟著走出,他站在黑羽身後,沉思片刻後,遲疑地說:「當時靈力過於狂暴,屬下覺察雖有偏差,但那人應是第四境的修真者。」


    「哦?」黑羽感興趣地勾勒妖邪微笑,他微微側頭,「為何?」


    「是那柄劍……」罩袍中的雙眼隱隱顫動,「那殺意、魔氣皆從劍身上散發,似乎……有魔胎賦予其中!」


    「劍生懵智,此乃天生地養之靈物。」黑羽眺望天空無盡的黑夜,在唿嘯的寒風中說,「你持我命令,前去通知多情閣閣主,讓她親去崇都,查探這柄劍與其主人的下落。」


    罩袍人垂首,旋即抬頭問,「劍還是人?」


    「同道者,殊途同歸,能駕馭此等靈物者,自然該招入島下。不過。」黑羽笑容濃鬱了幾分,「如若不從,陽光獨木,殺之後快。」


    罩袍人一點頭,隨即就見他身子騰空,罩袍中飛出一塊八卦星盤,他腳踏星盤,在腥墨般的黑氣籠罩下,飛快地遁入黑夜,消失地無影無蹤。


    黑羽望著黑夜猶自在笑,口中喃喃著:「魔劍……拜主,還是遵主呢?」


    大船在微微傾斜滑動,船底的流沙被徹夜狂風吹的向前推移,大船好似還在大海之中,浮沉搖曳。


    甲板上的迦拿戰士們抱團圍聚著篝火取暖,口中唱著迦拿地的歌謠。而此時,一名戰士踩著船艙發出嘎吱悶響,隨即徑直來到船首。


    「主人,那兩個俘虜答應了。」迦拿戰士單膝跪地,「他們同意為主人的戰士帶路。」


    「大漠外寇的人數呢?」黑羽沒有轉過身,白皙的手搖動羽扇似令狂風柔和了不少,「他們說了嗎?」


    「沒有,他堅稱讓主人用自己的雙眼去看。」迦拿戰士說話時用雙指指自己的雙眼,「但我願成為主人的雙眼,去證實他說的一切。」


    「帶上你的部族,讓他們帶你去大漠的中心。」黑羽轉身走到帳篷前掀起了簾布,「殺死所有反抗的人,投降的奴隸全部帶迴來。」


    迦拿戰士握拳重重錘擊胸膛上的盔甲,他抬起炙熱且透著無比崇拜的目光,沉聲說:「是。」


    迦拿戰士轉身快步下到船艙中,四麵的船身由新木建造,脫離海水的滋潤後,木頭泛著一股潮悶的氣息。


    他舉著火把在船艙內舞動,烈火唿唿作響,照亮了被綁在船柱上的兩人。


    兩人的麵容都很陰沉,一人披頭散發,但堅毅的麵容卻透著倔強不屈。他抬頭時,額間的長發停在眸間,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瞪向迦拿戰士。


    「主人答應了你們的請求。你們的生命,接下來掌握在我手中。」迦拿戰士蔑視地看著這人的雙眼,「奴隸,你的名字。」


    這人高高抬頭,不卑不亢地說:「布日古德。」


    「布日古德,接下來你將為我帶路。」迦拿戰士割開了他的繩子,「你反抗,你死。」


    「我以神聖的「塔拉騰」之名發誓,會帶你們去見證大漠的中央王庭。」布日古德雙手交持相握,崇敬地抬頭仰望甲板鐵閘空隙裏的大漠黑夜,「我發誓。」


    「而你。」迦拿戰士舉著短劍,挑


    起身下那垂著首的人的下巴,「你會跟我們一起走,等我們征服整片大漠,你要帶領我們前往鄭國人的帝國,你將是我們的向導。」


    火把的火焰搖曳而過,照亮幹燥的船柱,密集的藤壺因為幹燥的空氣,貝殼被火光照耀地呈現出尖銳的一角。


    火焰迫近,迦拿戰士用腳踢了踢沒有迴答話語的那人,那人渾噩的抬起頭,額前的青絲遮住了他的麵容,但那雙目光卻在抬起的刹那,倒映著渺小且生生不息的火苗。


    迦拿戰士俯視著他,問:「你的名字。」


    那人透過扭曲搖曳的火焰直視迦拿戰士,幹澀地嘴唇微微一動,說:「交河。」


    繩子被割開了,交河背靠船柱緩緩站起來。他突然踉蹌了一下,隱有摔倒的跡象。


    布日古德忙伸手去扶他,但交河卻揮手製止了他,旋即依靠自己的力量,強撐著繃緊肌肉站穩了步伐。


    「走吧。」


    迦拿戰士帶著兩人走出船艙,他們沒有被束縛雙手,但在走過的路途裏,逐漸越來越多的迦拿戰士加入隊伍,在短短幾刻時間裏,孤獨的兩人身後,儼然集結成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此時的大漠是黑夜,風很大,刮的衣襟飄動鼓蕩,布日古德仰頭望著黑夜的星空,那裏漫天的繁星無限接近眼前,他望著星星突然笑起來,說:「我從沒想過會和敵人一同帶領另一夥敵人,朝著自己的家園前進。」


    他說完看向交河,神情輕鬆,風沙拂過黝黑的肌膚,布日古德仿佛融入深暗的黃沙,叫人看不清麵容。


    「我也從沒想過。」交河沒看布日古德,他允自盯著前方,「敵人和敵人之間隻有永久的殺戮。我曾在邊塞的土城見到滿地的屍體,是你們殺了無辜的百姓,搶走他們的衣服,奪走他們的糧食,留下滿地的屍體和鮮血。」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說,「所以不要指望我會和你在這條路上做談心人,你是我的敵人,亦如我身後的人。」


    「哼。」布日古德饒有興致地打量他,「這是我們的生存方式,大漠就是這樣的一片土地,強壯的人會奪走他想要的東西,而賜予弱者死亡是我們的憐憫。至於你說的談……心人。」他微微側頭表示不解,「我不理解這是什麽——」


    「就是你可以閉上你的嘴。」交河打斷他,在行走間加重喘息,「或者我幫你閉上。」


    「你是個無情的人你知道嗎?不過。」他在行進時貼近交河,「你很虛弱,需要水和食物。」他湊近時聞到交河身上的血腥味,「不然你很難讓我閉上嘴,永遠。」


    交河似受到威脅地側頭看他,但布日古德已經加快腳步走在他前頭。


    夜幕下的風刮大了,沙子漫天飛揚,蔓延而去的火光亢長而曲折,被風刮的獵獵作響的火焰照亮了迦拿戰士足以萬計的隊伍。


    「告訴我路程。」迦拿隊長靠近質問布日古德,「還要走多遠、多久?」


    「從我們出發的地方到大漠中心需要八個太陽和月亮。」布日古德舉起雙手扣下兩個拇指,「如果偉大的塔拉騰注視我們,會讓我們平安的度過這八個日月。」


    「平安的度過?」迦拿隊長扯住他的脖頸質問他,「你什麽意思?」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布日古德踩了踩腳下的沙,「很快。」


    迦拿隊長扯緊他的衣領,目光逼近說:「你藏了秘密,別想著企圖逃跑,我會殺死你。」他甩動脖子示意身後漫長的隊伍,「他們也會。」


    「我注意到了。」布日古德目光盯住他腰間的短劍,「我會銘記你說的話。」


    迦拿隊長狠狠鬆推他的脖領,而這時風沙更大了。隊伍在行進時,所有人都微微前傾身體以防被風吹倒,有些人用粗布捂住口鼻阻擋風沙


    ,還有些人則用手抵擋在額頭前。


    但風沙愈發猛烈,交河在行走時隻覺得雙腳愈發沉重,他額間冒著白毛汗,嘴唇泛著蒼白,胸前劇烈喘息時,背上發疼的傷口逐漸傳來陣陣劇痛。


    「挖沙子!」布日古德駐足原地,轉頭在狂風裏大喊,「我們得挖沙子!」


    迦拿隊長頂著狂風走近,他剛才沒聽清布日古德的話,等走到布日古德身邊才大喊著問:「你說什麽?」


    「是沙暴!」布日古德指著漆黑的夜空,「快挖沙子,所有人躲在沙坑裏!」


    「挖沙子!!!」


    迦拿隊長用迦拿語大喊,戰士們口語交遞傳達信息,他們用短劍和盾牌刨挖地上的沙土。他們腳下的沙土很堅厚,但比之之前走過的道路,沙子不似之前那般鬆軟。


    交河和布日古德一同挖著沙子,他在挖洞時問:「你早就知道沙暴會來,對不對?所以你到了這裏才讓迦拿人挖沙子,這裏的沙很厚,但挖開後不會那麽快被風沙覆蓋。」中文網


    「你不是讓我閉嘴嗎?」布日古德低頭挖著沙,「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嗎?」


    交河瞪了他一眼,隨即顧自挖著沙子,說:「隨便你。」


    布日古德咧著白牙笑了笑,隨即一邊挖沙,一邊說:「我從小到大生活在大漠,光從風的氣味裏就能感覺到沙暴是否到來。」他指了指遠處漆黑的夜色中傳來的轟隆低鳴,「今晚在大船上我就知道,但是迦拿人絕對不允許我們停下。」他湊近朝交河抬了抬下巴,調侃般地說,「你應該感謝我,我救了你的命。」


    迦拿人沒有給兩人留武器或是盾牌,兩人隻能用雙手挖沙。


    交河刨著沙子說:「扯平了。」


    布日古德笑了笑,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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