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甄可笑禦劍逼進,「我甄氏一族自開國以來皆是忠心不二之輩,一代代的將才終生為鄭國鎮守邊關,我父親是英雄,絕不可能叛國!」


    「甄毅私通外寇,意欲自立為王!」龐博藝扒著殿門退到角落,他喘息著,「此等叛逆之徒,罪該萬死!」


    「我父親出塞殲滅外寇右庭,他若要自立為王怎麽會殺外寇?!他應該打開關門,放外寇長驅直入崇都,取皇帝的腦袋!」甄可笑腳下的劍尖就抵在龐博藝脖頸前,「你說謊,我要你說實話!」


    「殲滅外寇右庭是功嗎?!」龐博藝背靠牆壁,嚴聲震耳,「他是鄭國的異姓親王,是滿紅關的邊關大將!」他瞪大眼病態癲狂地逼視,「他的命運和滿紅關共存亡,可他殺了外寇,這便是謀逆之舉!」


    甄可笑眸子睜大,她探手掐住龐博藝的喉嚨,狠聲說:「保家衛國,滅外寇乃是定國安邦之舉,何來謀逆之心?!」


    「守關是為了鎮守邊關,邊關之存乃是外有賊寇猖獗,為禍一方!」龐博藝吸著微弱的氣,嘶啞地說,「大漠三庭,左、右、中,他滅了右庭,來日若是滅了大漠所有的外寇,那滿紅關何必在存?嗬嗬!」他嘶啞地獰笑起來,「無寇無關,手握重兵,這便是謀逆之罪!」


    甄可笑的手陡然一鬆,龐博藝登時張大嘴巴貪婪地唿吸了一口空氣,他劇烈咳嗽著,冷笑連連地抬起了頭。


    甄可笑踩著劍站起來,俯視著龐博藝,說:「你騙我,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說謊。我不信你,你一定在撒謊!」


    她的腳重重一踏驚雪,陡然刺向龐博藝的胸膛!


    嘭!


    劉君悅在緊要關頭刺出一劍,擊開了甄可笑,她護在龐博藝身前,說:「且不論此中真假,你已是拜入萬劍門的門徒,修真者鐵則,不可濫殺無辜,更不可傷及俗世凡人!」


    「魔道已現鐵則已破。你讓開,我要報仇。」驚雪亂飛著,甄可笑淩空一踏令劍恢複平衡,「敢攔我,你死!」


    「你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劉君悅用持劍的手背拍了拍龐博藝的胸膛,「他可知道元吉的身世。你殺了他,元吉就永遠是個死士,也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喂。」劉君悅頃身好奇地問,「你舍得嗎?」


    甄可笑聞言眸子微縮,她盯著龐博藝,猶疑地說:「你知道元吉的身世?」


    龐博藝狐疑喃喃:「元吉?」


    「崇武年煙州花船大火。」劉君悅幸災樂禍地提醒他,「那個孩子,還活著。」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龐博藝瞪大眸子,他十指深深扣入鏤空,單薄的窗戶紙驟然被捅破,他不可置信地搖著頭,說:「不可能,他怎麽會還活著?他被火燒死了,不然就是被水淹死了!你騙我,楚貴妃死了!樂無雙死了!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一定也死了!!!」


    「不止是他哦。當年那船上除了你說的那些人,還有四公主呢,她也活下來了。」劉君悅矮著身,笑意盈盈地湊近仰視,「我叫劉君悅。」她重重的重複自己的名字,「劉、君、悅。」


    龐博藝如遭雷擊,他鬆開紙窗落荒而逃般地竄向角落,他盯著劉君悅顫聲說:「不可能!你不可能活下來!」他貼著牆壁向下滑著身體,官袍被蹭的擠成一團,「不可能,絕不可能!你是鬼,你是假的!」


    劉君悅轉向甄可笑,笑著說:「你我且先走吧,魔道事急。你父親的事將來定然有人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誰能給我答複?」甄可笑垂下的眸蹙的很緊,「除了龐博藝,這裏的百官都死了,隻有他知道——」


    「還有一人呀。」劉君悅拉住她的手,「當年金殿上宣判之人還活著呢,他一定知道。」


    甄可笑倏地抬頭,


    說:「景誠帝。」


    劉君悅點了點頭,拉著她朝外走,說:「走吧,處理了魔道,你我在來金殿找他。」


    「羽林軍篡逆,景誠帝不一定會活到那個時候。」甄可笑想掙脫她的手,「不行,我現在就要去問皇帝!」


    「哎呀,你看看,天上亂成一團。」劉君悅朝著天空指,那裏不時有彩芒落下,而黑氣卻凝聚不散,「那才是頭等大事,而且事關滿紅關生死呢。」


    甄可笑猛地反手握緊劉君悅的手,厲聲質問:「你說什麽?!」


    「跟我走就對了。」劉君悅抬手一甩墨綠長劍,平浮在身前,「待抓住魔道,一通審問!」她握拳勢在必得地揮了揮,「你想知道的不就知道了。」


    甄可笑將信將疑地看著她,隨即便禦起驚雪,當先直竄天空!


    劉君悅扶起老熊,她盯著老熊血肉模糊的胸口,問:「老東西,你心脈被震碎了。」


    老熊似乎極為習慣她的語氣,嘴唇泛白地笑著問:「還有救嗎?」


    「我?」劉君悅指著自己的臉,隨即頭搖的像撥浪鼓,「我不行,能救你的人在千裏之外呢。」


    「那便算了。」老熊強撐著身子走到殿門前,望著不遠處廝殺成狂的士兵,說,「我得走了。」


    「去哪?」劉君悅走到他身邊問,「找你老婆?」


    「機靈鬼。」老熊笑裏帶著咳,「咳咳……小家夥,好好活著。」


    劉君悅看著他離開,眉宇間緊皺著,片刻便舒展開來。她轉向角落裏的江子墨,神色嚴肅地說:「老大人,羽林軍布防嚴密,秦王攻不進來。」


    江子墨此刻很虛弱,他跪著看劉君悅,問:「四公主可有妙計?」


    「嗯……」劉君悅指尖刮著下唇思索,說,「若是此刻有人去一趟城外的驛站,興許能。」


    江子墨聞言,目光盯著劉君悅,他張了張嘴。


    「我?」劉君悅指著自己,旋即連連擺手,「不行,我現在有要事,很重要的事。」


    她指了指天空。


    江子墨緩緩頷首,說:「公主且去,老臣自有辦法。」


    劉君悅輕輕一躍,側坐在墨綠長劍上,悠然地飄了起來,隨後朝著那團黑氣緩緩飛去。


    龐博藝猶自癱在角落,他驚恐地呢喃,好似瘋癲地說:「不可能,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江子墨看了他一眼,旋即將目光轉向龍柱之後的陰影裏,他咳嗽一聲後才說:「羅川,你害老夫一次,命債命抵,你可願出一次城,助老夫一次?」


    龍柱後,一個顫栗地身影悄悄冒出了頭,他戰戰兢兢地望過來,看到瘋癲的龐博藝陡然嚇地向後一縮。可片刻,他聽著龐博藝喃喃自語的瘋癲話語,這才再次探出頭,低聲問:「大人,你需要我做什麽?」


    江子墨看著他,話語蒼老且憂愁地說:「做你曾經做過的。」他將揉在手裏的那張染滿血跡的白紙遞過去。


    「送信。」


    老熊奔走後宮,碩大的皇宮猶如迷宮,他捂著傷口在長廊裏左顧右盼,鮮血隨著步伐滴滿沿途的路。他到了天河,卻看不到尋找的身影。天亭空空蕩蕩,地上是碎開的茶盞和酒壇碎片。


    熟悉的酒香彌漫在鼻腔間,他聞著那酒香,劇痛令他神智渾噩,他從亭柱角落裏翻出一壇不大不小的酒壺,先是朝口中灌了一口,然後往傷口倒了些,撕心裂肺的劇痛霎時間襲上心頭。


    他強忍著,隨即喘息著踩著天階向下緩步走著,暴雨傾瀉而下將他澆的濕透,此時不遠處的兩隻鶼鶼突然從密林中飛騰上天空,各從一個方向朝著遠空分離飛去。


    他望著,在那幽怨的鳴聲裏,他盯住了密林的方向


    ,踩著平實的紅玉山石快步奔走。


    推開長著倒刺的叢草,他在密林裏停住了腳步,那雙眼睛瞪的猶如銅鈴,口中呢喃著:「暮雲……」


    暮雲安靜地靠躺著蒼天大樹,垂下的嘴角允自滴著逐漸發黑的鮮血,那手垂在哭泣不止的江果身旁。


    他衝上去不顧一切地推開江果,將暮雲抱進懷中。


    「暮雲,你醒醒,醒醒。」老熊抱著頹然無力的暮雲,喉嚨哽咽地溢出哀傷的話語,「我來了,你的夫君來了。你聽我說、聽我說,我們的兒子長大了,他現在是教官,是威風凜凜的教官。你知道嗎?你聽到了嗎?」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從煙州到門州,到通州,到盤州,到涼州。」老熊如捧著寶藏般捧著她死寂的麵容,「代州、邊塞。我們找了你好久,如今終於找到你了,暮雲。」他深情地望著暮雲,溫柔地說,「我找到你了,你不可以在逃走了,我這次絕不會放手了,暮雲,你……聽到了嗎?」


    暮雲的手垂在粘濕的泥裏,指尖泛著粗茶籠香夢的淡香,浸在血泊中染了殷紅的血色,雨聲啪嗒,雷聲轟鳴。


    老熊將她的頭抱到堅實的肩頭,胸口的血止不住地溢出來,滴答聲落,血融進血泊中。他握著暮雲,一手提起酒壇,柔情地說:「你看,我帶酒迴來了。你最愛喝的,春未老。」


    他像從前在家中那般碎碎念著。


    「春未老,你最愛喝了。你喝了酒會罵娘,會狠狠罵我不中用。你還記得嗎?」.z.br>


    「你還會灌我,你會醉的比我快,你會抱著我,你會罵我是土匪。」


    「因為我搶走了你。」


    「因為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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