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起周小昆便沒有打算真的要打個你死我活,而是要通過戰爭的方式換取一個雙方坐下心平氣和談一談的機會。


    如果沒有戰爭呢?


    那麽劍塚洞天的劍修老爺們,就還是會原本的那個鳥樣子,都不要說心平氣和的坐下談,連看都懶得多看你一眼除劍修外的所有人。


    所以就隻能打,把劍修的心氣給打沒了,然後才能坐下來談。


    尤其是當所有劍修都認為有趙巨鹿壓陣便穩超勝卷,卻不想從始至終趙巨鹿竟隻出了一劍而且還被反製了!


    然後所有劍修都在想,為什麽趙巨鹿隻出了一劍!


    後來劍修們也都想通了,是因為趙巨鹿缺少向強者出劍的勇氣,劍心早已經不再澄澈了!


    而真正的劍修,其實是霍成敗那般明知會敗,但卻毅然決然出劍的人!


    霍成敗為什麽要出劍,他明明知道在忘劍樓主人這個歸真境界大圓滿的地仙麵前,他是沒有任何機會的,但是為了維護劍修的尊嚴,他還是出劍了!


    如果趙巨鹿也有這樣的決心與勇氣,那麽他至少能夠一劍破開忘劍樓主人的陽神法相身外身,甚至有機會重傷忘劍樓主人!


    但是他不敢,他習慣了以境界壓人,什麽快意恩仇,早就被丟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其實劍塚洞天的劍修中修為越高者就越惜身,原本殺力極強的本命飛劍反倒是成了劍修們的軟肋,就如劍修們圍攻周小昆的時候,因為懼怕鎮劍符而不敢祭出本命飛劍!


    劍修們都很清楚一點,那便是超過十人一同祭出本命飛劍,那麽便是周小昆有十張鎮劍符,也不可能瞬間操控十張符籙鎮壓殺力極強的本命飛劍。


    如果是對待普通飛劍,其實隻需要祭出符籙便可以了。


    可是麵對的是本命飛劍,那麽施展符籙的人,便需要消耗心神穩住符籙,否則便會被立刻被本命飛劍衝破。


    所以哪怕周小昆的鎮劍符品階很高,但卻也是有數量限製的,他若是分出十縷心神,自身便會陷入半失神狀態,便就給了對方得手的機會。


    畢竟周小昆的境界是硬傷,所以短板之處也是非常明顯的。


    但是每一個劍修都擔心自己的本命飛劍被鎮壓,然後再被洗劍符洗去與劍修的聯係,或是直接被搶走,或是被損傷,便都會有損大道根基。


    沒有人願意犧牲,這其實是人之常情。


    但是再看周小昆這麵,為了讓陣師將陣法布陣完成,數十名純粹武夫悍然赴死,而最終卻陣法一成,卻是將一小塊戰場變成了主場,繼而在這一小塊戰場劍修們會時刻受到精神衝擊,導致無法聚精會神駕馭飛劍,而對於純粹武夫卻是可以加強速度。


    最後的結果就是,這一塊戰場之上,所有劍修全軍覆沒。


    劍修身體的確也很強橫,但是也經不住純粹武夫近身捶打。


    這便是雙方的差距,一方悍不畏死,一方絕大多數人不敢死。


    其實這並不是劍修與非劍修之間的戰場,而是一場心境上麵的拔河。


    周小昆帶著非劍修們贏了,然後才能坐下來與劍修們談。


    而且當周小昆向劍修們展示了劍塚洞天的真相之後,除了震撼,劍修們還有深深的絕望。


    變成一把劍,便是劍修最終的歸宿,誰又能不絕望呢?


    周小昆看著劍修們似乎更低的心氣說道:“劍主佩劍劍身碎片與劍柄上雖然殘存著磅礴的劍氣與靈氣,但也並不是取之不竭,所以那位劍仙便用了一些手段,先將歸真境界大圓滿的劍修變成劍,然後再將已經變成劍的劍修一身靈氣散盡,歸還給劍塚洞天。其實劍修還算是比較好的,至少還可以物盡其用的變成劍,可其他練氣士就要更慘了,因為劍仙會在特定的時間利用秘法榨幹歸真境界大圓滿練氣士的潛能,以燃燒生命與魂魄為代價得到磅礴靈氣。”


    “所以說,劍修最終會變成劍,而其他練氣士便隻是劍塚洞天的養料。”


    周小昆繼續說道:“這裏我就又要說純粹武夫了,並非是我有意抬高純粹武夫,而是真龍後裔的確是為人族開辟出了一條登天之路,修煉自身小天地的純粹武夫便不受這劍塚洞天的各種限製,隻要心氣不墜,有那麽一往無前的拳意,便可以步步登高,哪怕是資質不好也都能走出一條路來,畢竟純粹武夫可以勤能補拙,而練氣士卻太需要天賦了。”


    噗通!


    趙巨鹿竟然是丟掉了趙家老祖化身的古樸長劍,然後跪在了周小昆麵前,他說道:“懇請周先生解決劍塚洞天困境!”


    “解決不是問題,但是卻要付出代價。”


    周小昆說道:“包括我在內,一旦徹底切斷了與劍塚洞天的炁機,練氣士境界便會跌鏡,而且境界越高跌的越多。像是我這種幾乎可以算是沒有境界的人就不說了,隻說上三境練氣士與劍修,當切斷了與劍塚洞天的炁機之後,至少要掉兩境,而歸真境界大圓滿的修士甚至會直接跌落到中三境!”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便是周小昆一方的人都麵色難看。


    別人不說,就說歸真境界大圓滿的王解放哪怕是在周小昆的護道下,至多隻能維持在上三境的第一境洞玄境。


    不過王解放倒是灑脫,因為他很想迴到自己的家鄉。


    至於境界,對於王解放這個已經看到過地仙風光的人而言,隻要潛心修煉早晚會再次迴去的。


    而且王解放也知道,在劍塚洞天這方天地,歸真境界大圓滿就是走到頭的斷頭路,而他追求的卻是更高遠的風光景色。


    趙巨鹿忽然大笑了起來,他對周小昆說道:“哪怕是重歸下三境,我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裏最後變成一把劍!而且我也真的不想再做一個連劍都不敢出的劍修了,也許走出這裏,我就能找迴曾經的自己了!”


    “你這番話就已經很劍修了。”


    周小昆鬆了一口氣,既然趙巨鹿已經看透了,那麽便代表大多數劍修都不會有意見,他才說出另一個真相:“其實境界高的劍修之所以會失去出劍的勇氣,這也並不是你們真的丟失了勇氣,而是那位劍仙為了保持一個比較高的出劍率,利用術法神通影響了你們的心境,不然劍修那快意恩仇的心性,脾氣上來了別說向強者出劍了,來了尊神明都敢出劍,然後便身死道消,那位劍仙可就損失大了。”


    眾人沉默不語,但是已經能夠看出來對那位劍仙的仇恨了。


    周小昆搖頭笑了笑道:“你們或許會覺得這很不公平,認為自己受到了欺壓,可實際上各位劍塚家主,你們對待手底下洞天福地不也是同樣對待嗎?其實那位劍仙已經給了劍塚洞天足夠的自由了,至少在數千年間沒有讓這裏的人知道真相。當然了,我並不是說你們不能去報仇,隻是要想值得不值得,也要想實力是不是允許。所以我希望諸位不斷登高,然後再去找那位劍仙問劍便是!”


    接下來便是一番長談,周小昆講了一些離開劍塚洞天之後所要麵對的事情,眾人便就離開迴去各自準備了。


    周小昆等人迴到了忘劍樓暢飲,而王解放更是有散盡千金的架勢,竟是將忘劍樓的存酒全部取了出來供所有人引用。


    玉書與北宮策也來到了忘劍樓,再加上周小昆與王解放,四人一桌邊說邊聊,中途又有崔非落座。


    “小昆,如果方便的話,是不是可以說一說要如何斬斷劍修們與劍塚洞天的炁機?”玉書問道。


    周小昆拍了拍崔非的肩膀說道:“這位叫崔非,中土神州稷下學宮君子,據他說曾經他已經是夫子了,但卻因為與聖人吵架罵了娘才被貶為君子的,而斬斷炁機的方法也是崔非提出的想法,做起來其實也很容易,隻需要修改一些劍塚洞天的規則便可以了。難的是切斷炁機之後劍修們何去何從,因為切斷炁機後劍修們會陷入一個虛弱期,所以極容易出現意外。崔非的建議時,由他出麵在中土神州要一塊靈氣充沛的地界接納劍塚洞天的所有劍修。”


    “中土神州,心神往之。”


    玉書雖然是劍修,可卻也是讀書人,他向往稷下學宮已經很久了。


    北宮策卻是問道:“我想知道我們需要付出什麽。”


    “赴死吧。”


    周小昆直言不諱道:“因為崔非打算要來的地界,便是中土神州與大荒之門接壤的地界,雖然現在大荒之門還沒有徹底打開,但是卻已經有大妖從縫隙中闖進來,劍修得到了安身立命之處,也要負起守衛大荒之門責任,而當大荒之門徹底打開時,劍修們也將直接麵對大荒妖物,到了那時候會有很多人死去。”


    “隻有劍修會死?”玉書一針見血的問道。


    崔非笑著搖頭說道:“學宮針對大荒之門的守護做了許多謀劃,到時自然會以整座天下之力來對抗大荒,甚至還會有更大的動作,所以說會死的不隻是劍修,是所有人都可能死,而且麵對大荒,也沒有誰是不可以死的。”、


    “明白了。”


    玉書點了點頭道:“若如此,雖死無憾。”


    “雖死無憾!”


    “雖死無憾!”


    “雖死無憾!”


    眾人舉杯,一飲而盡,盡顯劍修風範。


    酒宴散去之後,周小昆嚐試著讓劍修與其他人相處,而且他也更改了劍塚洞天某些規則,影響劍修心境的因素消失不見了。


    再加上有周小昆帶來的影響,劍修們有了很大的改觀。


    但是數千年形成的觀念並不是那麽容易就改掉的,在言談舉止之間還是會有些自傲,但大多數人都會立刻反應過來,然後向被他們傷害了的人致歉。


    倒是雄渾城的純粹武夫與練氣士們會很大度,在接受歉意的時候,還會與對方說習慣是需要一定時間來積累的所以不用急。


    教化這種事情並不是簡單的說幾天道理就可以了,而是要日以繼日的潛移默化。


    所以周小昆這些天隻要有時間就會坐在忘劍樓門口與眾人聊天,而且他也不是死講道理,而是會以故事的形式將他所要傳達的道理傳達給眾人。


    周小昆也接受所有的提問與質疑,甚至還會就一些問題與玉書坐而論道說給眾人聽。


    當然了,至於如何論道,其實都是周小昆提前寫好的,並非是他誠心欺騙,而是這樣才能更好的將他所需要的東西傳達出去。


    周小昆原本還以為玉書會比較抗拒,畢竟玉書給他的印象很君子,應該是不喜歡說謊騙人的。


    但實際上玉書卻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周小昆這才想起來玉簫說過的話,這玉書是經常對北宮策敲竹杠的,而且年輕的時候也是遊俠兒的心性。


    為了教化這些劍修其實周小昆是花了大心思的,不僅要與玉書坐而論道,還要與北宮策一起談論劍道,也會隨時接受純粹武夫的問拳以及劍修的問劍,甚至是與符籙師比拚符籙,但這些對於周小昆來說也算是修行了,尤其是與陣法師交流的時候更是受益匪淺。


    其實周小昆要走的路要比所有人都艱難,作為純粹武夫,他卻又是一名劍修,純粹真氣與靈氣相互不容,所以哪怕他體內結成了一顆象征著純粹真氣的盤龍紋金丹可以很好的束縛純粹真氣,但卻也需要一粒心神芥子來穩固。


    而且作為劍修體內還有一道劍氣凝結而成的長龍,而且脾氣似乎也不太好,經常會在盤龍紋金丹附近遊走,而且已經發動過幾次攻擊了。


    這道劍氣凝結而成的長龍也是劍修的根本所在,遊曳在劍修體內便等於是一種煉化,劍氣長龍會越來越凝實,便能更好的溝通天地之間的劍氣。


    另外周小昆還有一粒心神芥子是在與文膽討論學問,日夜不停歇,再有一粒心神芥子會與武膽化作的小人兒問拳同樣不停歇,心湖之中還有一粒心神芥子在讀書,而劍經《春眠》運轉後也需要分出一粒心神芥子來練劍。


    甚至在很多時候,隻要周小昆可以什麽事情都不做,他便還會再分出心神芥子來鑽研符籙之術。


    周小昆時常在想自己會不會什麽時候就精神分裂了,而且不斷消耗心神也是一種痛苦。


    好在幾天之後孔雀來到了劍塚洞天,所以教化的事情就可以交給孔雀了。


    周小昆已經身累心累有一段時間了,總算是有時間休息了。


    來到劍塚洞天的孔雀立刻進入了狀態,她一襲青色儒衫,極濃鬱的書卷氣讓她說的話更容易被信服,而且她總歸是個女人,長得又是極漂亮的,自然會被老少爺們兒們愛戴有加了。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玉書與北宮策還有趙巨鹿等人聯絡劍塚洞天所有劍塚家主準備整體搬遷事宜,至於那些帶不走的劍塚洞府就便宜了王解放了,隻要是他看得上眼的,便都用術法神通煉化了收在納空之中。


    這一天,忙碌了一天的孔雀來到了忘劍樓二樓的陽台,找到了正在躺椅上打盹的周小昆。


    周小昆睜開雙眼看了看她,微笑道:“走了一大遭,卻還是加入了事公文脈,早知道當初就不對你說那些話了,若是你一直在我身邊,豈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現在也不晚呀。”


    孔雀嫣然一笑,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說道:“崔夫子並不是完全信任你,而你也不是完全事公一脈,所以我們之間就需要一座溝通的橋梁,而我就是這座橋梁。雖然我很不喜歡這種交易,可是作為事公一脈的讀書人,惡我卻願意犧牲一切,就如崔夫子說過的那句話,大勢之下沒有人是不可以去死的,死都不怕,身體又算什麽?”


    “的確是你吃虧了。”


    周小昆搖頭笑了笑,取出一張金色符籙遞了過去說道:“滴下心頭血,我們便算是結契了,從此後你我二人兩位一體,隻要你有害我的想法我便會立刻知道,至於事公一脈的其他人我也不會給他們機會近我身,所以我隻需要知道你是無害的就可以了。”


    “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孔雀接過金色符籙之後立刻取出一粒心頭血滴在符籙上,她交還是說道:“我原本還以為你會用睡了我的方式來得到信任,害我白白擔心了一場。”


    “會睡的哦。”


    周小昆笑著說道:“我知道一套功法,是以男性占主導權的,隻要我動一下心念,便可以將你的修為轉化給我。”


    “過分了吧?”孔雀有些不悅了。


    周小昆卻是一揮手,便有劍身碎片散開,瞬間隔絕出一座小天地來,他說道:“閑來無事時我了解了許多關於事公文脈的事跡,縱觀曆史事公一脈的確做過許多偉大的事情,但也發生許多事公一脈夫子為私立而致使生靈塗炭的事情,而且據我所知文廟給事公一脈的權柄其實是很重的,所以我也很擔心崔克己是個有私心的人。當然了,哪怕他沒有私心,可我卻是有私心的人,我不想被犧牲,更不想我身邊的任何人出現意外,所以我要留一手。”


    “我明白了。”


    ……


    在小天地之外,是懷抱著長劍的玉簫在護道。


    另外一旁是冷不凡,他頗有些打抱不平道:“玉簫妹子,你一句話我就幫你出氣!”


    “你又打不過他,拿什麽幫我出氣?”


    玉簫淡淡一笑,隨後說道:“作為女人我自然不想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可是在我認識他之前,他就已經是這個德行了,而且我也知道他對我的心意。更何況兄長與孔雀隻是一場交易,而且是不得不做的交易,所以我就更不能說些什麽了。再來就是,當你多去幾個洞天福地你就會知道,山上修士的妻子可能隻有一個,但是道侶卻是會有很多,男女都是一樣,因為道侶也是維係關係的一種手段。”


    “如果是我,這輩子我就隻要一個女人!”冷不凡說道。


    玉簫點了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冷大哥是個專一的人,所以祝你早日遇到心儀的姑娘吧。”


    這時候董不懂飄身落下,便盤膝坐在冷不凡身旁,他說道:“冷兄弟不是我故意揭你老底,當年你剛剛混江湖的時候,可是沒少糟蹋人家清白姑娘吧,不然怎麽會有十幾個劍塚聯合起來圍剿你的事情發生?”


    “你他娘的這還不是揭老底?”


    冷不凡隨後訕笑一聲道:“那時候年輕氣盛不懂事嘛,但是現在……”


    “打住!”


    董不懂立刻打斷道:“最近三天,你就分別帶迴去七個不同的姑娘,有一次你還一次帶了三個迴去,你真當我們沒看到啊?”


    冷不凡不說話了,抱著劍看向夜空,顯得很憂鬱。


    玉簫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說道:“你們這些臭男人就不要在我麵前裝模作樣了,難道你們忘了,我可是以男人的身份闖蕩多年江湖呢。”


    至於這個多年是多少年,玉簫沒說,別人也不敢問,畢竟女人的年紀是很敏感的話題。


    不過董不懂與冷不凡比較在意的是周小昆能堅持多久,他們可是開了盤的,而且盤口還很大,是一場豪賭來著。


    這一等,便是三四個時辰過去了,天都亮了周小昆才散開小天地。


    而且眾人一看周小昆正扶著牆,額頭還有汗水,顯然是才剛剛結束。


    折騰了一晚上,這也太牛逼了。


    周小昆見有人看著自己,便連忙直起腰,可那一陣酸疼卻是讓他立刻彎下腰來。


    果然,再強的男人都敵不過女人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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