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離開商檠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如果,她當時不是意外得知道男人隱瞞的事情,等待她的便是一場盛世婚禮。


    而商檠也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


    陸夕檸可不信他這樣謹慎行事的一個人,見到親生女兒後不會安排親子鑒定。


    他對外宣布女兒找迴來,便意味著商月菱成功完成了親子鑒定的考核,當初陸夕檸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以為商月菱是商檠和其他女人的女兒,並沒有在意。


    可後來,她聽人說商月菱母親是褚嫣,那個消失二十多年的褚家大小姐,不由得怒從心中來。


    她母親這輩子隻生了她一個女兒,陸夕檸比誰都要清楚。


    而且她母親最恨與商家的人扯上關係。


    從小到大,她聽得最多的就是絕不能踏足北城的地域。


    因為那裏住著惡魔,會吞噬掉她的性命。


    商月菱頂替身份的事情,這中間有多少虛假的成分是來自於商律行之手,陸夕檸沒有精力去查,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把商檠帶到她麵前。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商月菱冒充我母親女兒身份的事情,也是因為你的承諾吧?”


    她有這個本事,知道商月菱的事情也是出自他之手,商律行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一抹欣賞,說出來的話卻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夕檸,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厲害了一些?”


    男人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笑,他繼續說道,“我承認,想要履行年少時答應褚嫣阿姨的承諾,是我追求你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被你的魅力吸引。”


    聽到商律行直白且坦誠的誇讚,陸夕檸迴以笑容,但眼低依舊是冷靜和理智交錯的狀態。


    這個男人很善於織網。


    一不留神就很容易陷入他的陷阱。


    “我既然說了,今天打開天窗說亮話,就沒有打算藏著掖著。”


    陸夕檸並沒有說透男人虛假的話。


    她保持清晰的邏輯,將自己所查到的信息,還有了解到的相關內容,全部都說了出來。


    “幾個月前,商檠剛將多年對手拉下馬,但依照他如今的身份,必然不可能再去坐那個位置,你以為他會把你推上那個位置,但事實並沒有,他屬意另一個族內的小輩。”


    剛才陸夕檸把錄音筆推到商律行麵前時,他就接了過去,並將之握在掌心細細摩挲。


    “商律行,你很聰明,知道用一個假千金,引出商檠對我母親的思念和愧疚,也讓他想起了你的存在,是他和我母親感情恩愛時期(領養)的見證。”


    陸夕檸話鋒一轉:“但你百密一疏。”


    “我母親褚嫣確實患有遺傳疾病,狀態和心疾很相似,但並不致命,並且也不是每一代都會遺傳,存在一定程度的偶然性。”


    “最重要的是,商檠給她安排的那些名醫和藥膳,早在她懷孕之前就已經治愈了她身上的病症,根本不可能遺傳到女兒的身上。”


    他握著錄音筆的手明顯一緊,臉上淡然的神情也有頃刻的僵硬,明白了陸夕檸後麵幾句話的意思。


    商月菱上來就是和褚嫣一模一樣的遺傳病。


    如今迴想起來實在是太過於刻意,更像是有人為了引起商檠對褚嫣的愧疚,故意安排的劇情。


    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說話,客廳的氛圍陷入凝固的狀態。


    商律行眼皮抬了抬,漆黑的眸子與陸夕檸對視,仿佛想要看透她說這些話的真實目的。


    看到男人眼底毫不掩飾的野心,還有漠視和決然的情緒,陸夕檸知道現在才是真正的打開天窗說亮話。


    不過商律行實在是太會偽裝和掩飾情緒了,她還需要在下一劑重藥。


    陸夕檸姿態慵懶坐在沙發上,瞥了一眼被他緊緊捏在掌心的錄音筆,笑著說道,“你再用力一些,能夠引起我思念母親之情的媒介,就要廢掉了。”


    她凝視著不過一米距離的男人麵容,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我建議你留著,到時候在商檠麵前還可以再利用一次。”


    商律行:“……”


    他緊繃的身體開始放鬆,終於願意在她麵前泄露真實的情緒,連聲音都失去了剛才心疼之下的輕柔和關懷,比外麵的溫度還要冷上幾分。


    商律行看著她說道,“你不恨他?”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商檠。


    “恨?當然恨,但恨並不是我母親留給我最重要的東西。”


    陸夕檸若是真的一心想要複仇,早就利用身邊的資源對商家展開報複。


    季牧野、宋賀年、周迦妄,還有傅君珩、景徵、耗子,什麽美人計、苦肉計、宮心計她全都可以用上,就算不能徹底弄死商檠,也會讓他脫一層皮。


    “那什麽最重要?”


    他的音色低沉,帶上些許疑惑,不明白她話裏麵的意思。


    陸夕檸聲音涼薄又冷靜:“在自身實力達不到複仇標準的時候,恨隻會加劇自我的內耗。”


    比起把孩子的前半生,困在恨意織錦的牢房裏,褚嫣更希望女兒可以擁有一個平安快樂的成長之路。


    恨與愛都是上一輩人身上的枷鎖,不該延續到下一代孩子的身上。


    商律行聽出她話裏麵的暗意,意有所指地說道,“但你並不快樂,不是嗎?”


    在他的視野裏,陸夕檸的大學四年,恐怕連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兼職,甚至連交朋友的精力都沒有。


    哪知,陸夕檸驀地話鋒一轉。在他沉浸在她那些話的後勁中時,突然開口反問道,“所以你是靠恨意活下來?你恨的人是誰呢?是商家,還是說……褚家。”


    如果說前麵還隻是配合她泄露出一些情緒,那麽此刻,商律行垂著的眸底,那些被擊中內心隱秘想法的震顫,不是假的。


    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唿吸驟然一緊,目光銳利看著她。


    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被她看出了端倪。


    陸夕檸盯著商律行幽暗如墨的眼睛,明知故問道,“其實,帶走耗子的人,是你吧?”


    在傅君珩一次次出去尋找耗子,安排人潛入莊家的時候,陸夕檸看起來的樣子並不是很著急,給人一種對耗子並不是很在意的狀態。


    “也是你引著我來皇家遊輪晚宴,對嗎?”


    “商律行,要「深海之心」的人,不是褚家舊部那些人,而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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