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林衝在曾頭市如魚得水,與杜壆等人英雄惜英雄。


    且說青麵獸楊誌因當街殺死牛二迭配至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軍,又與留守司正牌軍索超鬥武不分勝負而得了留守司梁中書的賞識,楊誌分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早晚殷勤聽候使喚,都不在話下。


    不覺光陰迅速,又早春盡夏來,梁中書使人將十萬貫收買金珠寶貝,正積極催並準備蔡相生辰禮物。


    此時身處山東濟州鄆城縣東溪村的保正晁蓋,正因夢見北鬥七星直墜其屋脊之事,尋來同村交好的私塾先生吳用前來解惑。二人從投奔晁蓋的赤發鬼劉唐口中得知了生辰綱之事後,遂決定召集心腹好漢,取此不義之財。


    吳學究當時便想起往年交好的阮氏三兄弟,尋思這三人義膽包身,武藝出眾,也可為取生辰綱之事平添幾分把握,便決定親自去說他們入夥。


    晁蓋聞說後自無不可,當即安排酒食來吃,至三更時分,吳用討了些銀兩,穿上草鞋,連夜投石碣村來。


    行到晌午時分,便來到那村中。眼前的景象卻教吳用連連稱奇,若非先前來過許多次,恐怕會懷疑去錯了地方。


    蓋因村中漁民近幾年得梁山行商之惠,家家皆有餘財,生活都有了很大改善。與吳用記憶裏滿村閑漢、麵俱菜色的石碣村有很大出入,這才一時愣住。


    待晃過神後,循著印象裏的道路,徑投阮小二家來。到的門前看時,直道阮氏兄弟闊綽了,原先十數間茅草房全部翻新成了瓦房,若不是知根知底,還道是哪家土財主的門庭呢,吳用頓時對此行結果生出不妙之感。


    考慮到先前與晁保正誇下的海口,便硬著頭皮叫一聲道:“二哥在家麽?”


    連喚了幾聲後,方見有人出來答話,吳用打眼望去,見是阮小二的渾家,吳用連忙低頭拱手道:“見過嫂嫂,我尋二哥說些事。”


    阮小二渾家是見過吳用的,又知他是個讀書人,不敢怠慢的迴道:“卻是不巧,他們兄弟都在梁山上做事。”


    吳用在濟州也是常聽人說起梁山。這幾年來,梁山雖與過往商客秋毫不犯,也未做下過什麽驚天要案,但是其霸住八百裏水泊,庇護受冤逃罪之犯人,並讓官府束手無策,也漸漸在綠林中聲名鵲起。


    思及此處,吳用先是暗自稱讚那梁山寨主周興的眼光,對與阮氏兄弟的失之交臂深感痛惜;而後突然靈光一閃,覺得若生辰綱之事出了紕漏,有阮氏兄弟的關係在,也給他們留有了一條後路。


    那阮小二渾家見吳用遲遲未語,以為其有確有急事尋阮家兄弟,便試言問道:“不如讓我家小猴兒尋那鄰家休假的水手載教授去趟水寨?”


    吳用聞言,麵露欣喜,答道:“如此便有勞嫂嫂了。”


    因家中無有男子,不方便請吳用進屋,阮小二渾家將小猴兒打發出請人後,便自顧自忙去了。


    過了半柱香功夫,一頭戴遮日黑蓑笠,身穿布背心的漢子搖著小船衝吳用招手。


    吳用見狀來到泊岸,與那水手敘了些閑話,二人乘著小船向水泊駛去。


    不多時,劃到個去處,隻見茫茫蕩蕩,盡是蘆葦蒹葭,密密遮定水寨。船隻檣篙不斷,相連數裏水麵。


    行至寨門,又見高牆上守衛森嚴,弓弩箭矢俱全,吳用暗自驚心,麵如常態。


    由於吳用是他們頭領的舊識,又是一副書生打扮,便未經盤查,直接放行,順利入的寨內。


    吳用未候多時,阮氏兄弟經人通稟後,便熱情的過來會客。


    阮小二率先開口,歉意道:“教授恕罪,好幾年不曾相見。”


    吳用抱拳說道:“是啊,如今倒有些不敢認你們了,二哥不會怪罪小生來的唐突吧?”


    阮小七性子急,連忙迴道:“教授想來隨時都可來,我們兄弟巴不得呢。”


    吳用得了此迴複,心中暗喜,隻道此趟沒有白來。


    隨後,阮小二便命人殺了羊,又備了些時蔬海味,於寨中給吳用接風洗塵。


    望著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又見這三兄弟的吃相較之以前也是天壤之別後,吳用忍不住感歎道:“如今看來三位兄弟果真是闊綽了,這般精細的羊肉也能視若常物了。”


    阮小七不無自豪的說道:“也是虧了我家寨主賞識才有我等今日。”


    吳用借著話茬,好奇的問道:“隻一處水寨便有如此聲勢,那梁山之上又是何等光景,敢問這周寨主做何營生,攬下如此基業?”


    阮小二怕阮小七嘴上沒把門的,透漏些私密消息,便搶著答道:“都是靠那些南來北往的商隊,我等兄弟也不太清楚,隻做些護衛上的工作。”


    未免其深究,阮小二轉換話題問道:“不知教授尋我等有何事,但說無妨。”


    吳用是知道阮氏兄弟性格的,如今勢比人強若掩掩藏藏反倒會損了情誼,便直言道:“小生這幾年與鄆城縣東溪村的保正晁蓋交好,近日打聽得他有一套富貴待取,本想來請你們共謀此事,如今看來不提也罷。”


    話畢,阮氏三兄弟皆麵露難色,畢竟無論周興還是柴進對他們兄弟三人都是恩遇有加,何況現今寨中事物繁忙,規矩森嚴,若因私情而耽擱,恐陷他們於不義。


    眼看場麵漸漸尷尬,阮小二獨飲了幾杯後,還是下定決心迴道:“教授如此看得起我們兄弟,本該舍命相陪,隻是我等身負寨主重恩,實不敢擅離職守,以身試法。”


    吳用聞言雖早有預感,但還是感到有些失落,畢竟出師不利,不過還是很快調整過來,衝阮氏兄弟說道:“哪裏的話,兄弟們有這般大好前程,小生高興還來不及,怎敢掣肘,隻望此事未損害我等情誼。”


    阮小二忙不迭的擺手道:“教授昔年看顧我等兄弟的恩情,一日不敢忘。”


    隨後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輪番敬酒賠罪,吳用也都一一生受。


    宴席尾聲,阮小七醉眼朦朧的衝吳用道了句:“我家寨主胸懷大誌,教授也是足智多謀,幹脆留在梁山,咱們兄弟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稱分金銀,豈不痛快?”


    吳用並未將此話當做戲言,可他也深知混綠林的規矩,若此時他便棄晁蓋於不顧,留人話柄,上了梁山也是麵上無光。


    是夜,吳用一邊想著如何給晁蓋交代,一邊思索著那位略神秘的周寨主到底圖謀何事,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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