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見過這種花,但是看見的第一眼就覺得很漂亮。當看見這幅畫下方寫的一行介紹的小字之後,樊華年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起來有點兒好看,記下來。這花老是追著太陽的方向,問了當地人,說是沒什麽名字就叫黃花,所以決定給她起個名字,嗯,簡簡單單還好記得那種,就叫向陽花吧。”


    這麽簡單幹脆的花,確實像是他娘能取出來的名字。


    接著往下翻,下麵還有說不出名字的大江大河和泉水叮咚的小溪流,甚至還有一些奇怪的小魚。嗯,還有烤焦的那種。


    看著看著,樊華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淚流滿麵。他可都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啊,竟然還在一個小姑娘麵前哭的鼻子一把淚一把的,多丟臉啊。如果娘還活著的話,一定會笑話自己的。


    “娘,你出去這一年,真的看見了許多不一樣的地方啊,這些地方,這些景,都真好看。”


    樊華年一時間忘記了被人突然薅到這裏的恐懼,忘情的翻看著自己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當翻到四十一頁的時候,他突然愣了一下。因為到這裏,畫畫的人明顯是換了,因為畫風什麽的完全不一樣了。


    更詳盡,就像在親眼見證這畫上的景物和人一樣。是的,從這一頁開始,有了一個人的加入。正是此時已經安詳的閉上眼睛的樊婆婆。


    在這些畫裏,有樊婆婆一個人翻山越嶺曆盡千辛萬苦的場景,也有向別人問路得場景,甚至還有和野獸搏鬥的場景。各種各樣的母親,就像還活著一樣,在畫冊上一一出現。


    在此之前,樊華年隻知道自己母親獨自一人出門在外肯定會很辛苦,但並不真正知道她竟然遭遇了這麽多危險,也不知道,原來他娘竟然可以這麽勇敢。想到這裏,樊華年心裏不由得十分愧疚。


    這段時間他心裏也想了,什麽舍不得自己的兒孫妻子,舍不得生活了一輩子的家鄉。其實說白了真的很簡單,就是因為他不敢離開自己習以為常的生活,他畏懼改變。


    不隻是他,村子裏那些背後嚼舌根的人何嚐不是內心害怕呢?大家都是池塘裏的魚,一輩子就生活在那個小小的池塘裏,突然有一天,其中的一條蹦出來說我不要在這個狹窄的地方遊了,我要去找大江大海。對於那些沒有勇氣離開小池塘的魚來說,這樣的魚就是個大大的異類!


    可一切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變的呢?


    小的時候明明是他經常性的向母親詢問外麵世界是什麽樣子的,但是越長大,那種迫切的想要知道外麵情況的心思就越淡。最後,淡到連自己都覺得以前真的是太可笑了,他竟然會有想到陌生地方看看的衝動。多危險啊……


    於是當母親詢問自己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時候,他反應很激烈的拒絕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他默默地跟在娘的身後,嚇走了暗中作怪的幾隻小野獸,但最終還是沒勇氣跟上去。母親最後離開的時候似乎迴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迴頭看一眼,因為到了後來他的眼前就很模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的光線太差了。


    所以,那天夜裏,母親有沒有發現,自己就跟在她身後呢?


    恍惚之間想起小的時候有問過母親。


    “娘,山的那邊是哪裏啊?”


    “這個,娘也不知道啊。要不,以後娘帶你去看看?”


    “不用了!”


    小小的孩子一下子竄到石頭上,大聲的立下誓言。


    “等我長大了,我要帶著娘你去看看山那邊到底是哪裏!”


    “可要是遇見壞人怎麽辦?”


    “沒關係!”


    拍著小胸脯的孩子信誓旦旦。


    “有我呢!我可是以後的江湖第一劍客!有我保護你,娘一點兒都不用怕!”


    “啊呀呀,那我就要仰仗大俠你了。”


    “包在我身上!”


    那個時候的自己真是太小了,小的可以輕易許下諾言,小的根本沒有想過許下的諾言是要做到的。所以以後他有充分的理由告訴自己,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誰會把小時候的事情當真呢?簡直太搞笑了。


    可是,真的很好笑嗎?


    明明弄丟當初想法的人是自己啊。


    摸了摸那畫冊上的最後一頁。在上麵,娘手裏拿著一把長劍,站在一處懸崖之上目視遠方,周圍青鬆環繞,異植如錦,將她拱衛在中間,就好像一位真正的劍客一樣。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樊華年就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樣,她說出來的話,就很少有做不到的。但是樊華年怎麽也想不到,原來母親真的是說到做到啊。


    “小姑娘,我娘她,走的時候痛苦嗎?”


    “……不痛苦。無疾而終,時間很短,走的很安詳。”


    “……是嗎,我也覺得,我娘這是真的瞑目了。”


    將那本畫冊子合上,樊華年強忍著淚看著長生,表達自己的謝意。


    “後麵的那些是你補上的吧?畫的真好看。”


    長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一個失去自己母親的孩子,尤其對方明顯是在強顏歡笑。


    所以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這沒什麽,是樊婆婆之前畫的那些畫好。”


    她畫的,遠沒有樊婆婆畫這些畫冊時真情實感。


    樊華年有些撐不住,但他掐了一把自己,最終還是忍住了,然後轉向長生,小心翼翼的詢問。


    “我可以將娘帶迴去安葬嗎?”


    “當然可以。”


    長生還幫了樊華年一把,將樊婆婆的屍體帶到他們家的家族墓地。


    這個時候,樊華年也將自己的家人都叫了過來。已經是最後時刻了,自然得讓孩子們知道,並且送娘最後一程。


    一家人沉默且哀慟的將地麵挖出來一個深坑。長生沉默的看著這一幕,她想起了當初顧奶奶離世的時候,她的孩子們就是這樣,沉默著挖了大半夜的坑,雖然彼此都不說話,但那種對逝去親人由衷的哀思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


    時光如水,一去不迴。隻有此心哀哀,以祭故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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