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越說,“他睡醒了自己過來。”


    “這樣啊。”大慶壓根沒多想。


    他腦子唯一想的是,自己今兒要請客打台球,不能讓三個弟弟破費,順便再請他們一塊兒吃個午飯,隻要把這邊的關係打好,弟弟那邊,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而“睡覺”的寧濯,幾乎在房間裏玩了一天林越的筆記本電腦,越玩越煩越無聊,感覺自己好像在墮落一樣,想提前迴學校了。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天色也黑了,一天又這麽荒廢過去,他煩躁地合上筆記本,離開房間,出去唿吸了下外麵的空氣,醒醒腦。


    再轉身時,意外撞見大哥。


    有另外兩個同學在,打個台球總不會出什麽狀況,畢竟之前也一同出去玩過,二弟寧湫也很高興,但碰上幾天沒見的三弟獨自一人,寧泊直覺不對勁。


    他上前問弟弟:“小濯,湫湫沒跟你在一起麽?”


    都幾天沒見土包子了,寧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明白大哥整哪出,搖頭說:“沒有。”


    “他上午說,跟你一起去打台球。”說著,寧泊撥通了二弟的電話,那頭卻提示已關機。


    怎麽可能會跟土包子一起打台球?寧濯明顯一愣,很快想到了什麽,此時,他的兩個好兄弟恰好冒雨衝進酒店,身後的夜色中,不見土包子的影子。


    弟弟長大了,已經是個具有獨立能力的成年人,可寧泊這時候還是擔心起來,擔心這個家的熱鬧,隻是曇花一現。


    見大哥臉色凝重,寧濯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聯想到那天晚上溫泉池裏發生的意外,如果土包子死了,如果土包子又丟了……


    土包子是全家的寶貝疙瘩,不能死,不能丟。


    他衝到兩個兄弟跟前,大聲質問:“他人呢?!”


    第13章


    林越還沒來得及張口,兄弟就不顧場合,撲上來掏他褲兜,邊掏邊著急吼他。


    “操!車鑰匙呢?快給我!他是不是還在那兒?!”


    酒店大堂進進出出全是遊客,已經有人在圍觀,寧泊及時拖住突然發瘋的弟弟,“冷靜點。”


    寧濯冷靜不了,土包子那麽傻逼,萬一又被人販子給拐走了怎麽辦?


    噩夢會成真,爸媽和大哥一定會恨他,恨他這個不懂得感恩,還鳩占鵲巢的卑鄙小人。


    “……”一旁的羅子程驚呆了,從未見過這樣緊張的寧濯,之前真是老虎念經,口是心非啊!明明就很在意自己的土包子二哥嘛。


    “寧濯你別激動!你二哥就在車裏坐著。”


    “……”


    羅子程一句話,瞬間將場麵穩住,見寧濯愣了,這才接著道:“我們就是帶他出去玩了,打打台球上上網,他給你準備了不少驚喜,要不是突然下雨,他還想再玩會兒,拉都拉不迴來。”


    寧濯:“……”


    林越也是服氣了,吐槽起來:“他一直在等你,我下午打電話叫你出來,你也不出來,先不說了,我去找前台要把傘,你二哥怕東西淋濕了,我趕緊去接他。”


    羅子程:“我去上個廁所,尿急。”


    寧濯:“……”


    雨越下越大,寧泊看著酒店外密集的雨點子,抬手拍了下三弟的肩,他沒有多說什麽,隻說了兩句話。


    “小濯,你二哥他很珍惜你這個弟弟,我和爸媽,也是一樣。”


    大哥離開了,寧濯還愣在原地,等林越拿著兩把傘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接土包子時,他都沒太大反應,腦子裏不停地在想:原來自己是個丟人現眼的小醜。


    林越沒瞧出兄弟不對勁,以為寧濯嫌棄雨大不願意跑一趟,硬是往他手裏塞了一把傘,化身和事老,語重心長地勸道:“我可不想多管你家的閑事,就是出於同情,你二哥真的挺不容易的,本來腦子就不好使,以後別欺負他了啊,對他好點。”


    寧濯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雨傘,又抬頭去看林越。


    今天之前,他會懷疑是土包子詭計多端,作法洗了他兩個兄弟的腦,不然實在難以理解。


    而此刻,看著仿佛被奪舍的好兄弟,他開始好奇,土包子究竟有什麽魔力,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讓林越胳膊肘往外拐,羅子程估計也拐過去了。


    “算了算了,你不去拉倒,在這兒等著!”林越又把傘搶迴來,撐開一把,頂著大雨衝了出去,留兄弟一人繼續懵逼在原地。


    羅子程上完洗手間出來,見寧濯還在門口傻站著,稀奇道:“靠,你怎麽沒去?你二哥給你準備那麽多驚喜,你好意思?”


    寧濯:“……”


    “唉,”羅子程望著被大雨衝刷的夜色歎了口氣,“濯啊,對你二哥好點吧,他挺可憐的,我看著都心疼了。”


    真誠是一種強大的力量,是大慶身上最可貴的品質,當然大慶自己沒有意識到,啥品質不品質的,說給他聽,估計都聽不進去。


    在外人眼裏,他好像稀裏糊塗地活著,還有人把他當做傻子看待,可大慶並不傻,他知道有人把他當傻子,那又咋的,別人愛咋說咋說,他從不當迴事兒。


    他就想做自己,他活得實在,活得自在,不愁吃喝不愁穿的日子對他來說就是頂好的!其他亂七八糟的,沒那腦子去琢磨。


    所以大慶壓根不知道林越和羅子程兩個大學生弟弟,被他真誠的實心眼子給打動了,單純以為是自己中午掏錢請客拉近的關係。


    等林越打著傘跑過來開車門,大慶一瞧林弟弟成了個落湯雞,趕忙放下抱著的大娃娃,準備下車去接傘。


    “你咋都濕了啊!快迴酒店去,別著涼了!”


    “沒事!袋子先給我,你抱那個娃娃。”林越把傘給大慶,接過裝著零零碎碎各種小驚喜的塑料袋。


    反正都成了落湯雞,他幹脆用自己的傘護著大慶,等大慶撐開另一把傘,抱出娃娃,又貼心地替大慶甩上車門。


    “謝謝你啊小越,”大慶很不好意思,“都賴我,一直想抓這個娃娃,早點迴來就好了。”


    “這有什麽的,送給寧濯的嘛,我也希望他開心點,正好也沒人送過他這種禮物,挺好玩的,走吧,他還在酒店門口等我們。”


    “他在等啊?”大慶驚喜。


    “嗯,”林越想起剛才就好玩,“你不知道他剛才多擔心你,衝過來就掏我褲兜,想開車去找你,他以為我和羅子程把你給弄丟了,真他媽好笑。”


    “啊?”大慶不太信,“你是不是忽悠我啊?他都不想搭理我,咋會擔心我,我送他那麽貴的跑車也不咋樂意,不知道這些便宜的玩意兒,他喜不喜歡。”


    “禮輕情意重,忽悠你幹什麽,他就是口是心非!”


    怕大慶的豬腦子聽不懂,林越又耐心解釋,“口是心非理解嗎?意思就是,他嘴上不搭理你,其實心裏很想跟你說話,但他好麵子,拉不下臉來,他要是嘴上說不喜歡,那心裏肯定是喜歡。”


    大慶頓悟,原來是這麽迴事兒啊……


    酒店門口隱約瞧見個高大的身影,他越走越快,地麵雨水打濕了鞋子也沒管,就想馬上跟弟弟說上話。


    都已經整整四天沒和小濯說話了。


    於是,原本以為兄弟幫自己整人的寧濯,在酒店剩餘的三兩個吃瓜群眾的圍觀下,收到了他二哥送來的,讓他十分無語的驚喜。


    玩具是大慶童年裏的奢侈品,他的玩具隻有土路上的一顆顆小石子,土路邊瘋長的狗尾巴草,再有的,就是一些枯枝木棍和小蟲子。


    他將自己憑本事抓到的雪白狗娃娃一股腦兒地塞進弟弟懷裏,又興奮地從塑料裏掏出親手抓來的一件件小玩意兒。


    “我今兒手氣可好了!邊上還有人看著我抓,這是機器貓鑰匙扣,是不是挺好看的?你拿去掛鑰匙上,這個是小娃娃吊墜,掛書包上的,你要不願意掛,就留著,以後送給對象掛,這個也是小娃娃吊墜,抓了好幾個呢,不重樣的,還有這個,是……”


    娃娃的狗頭被雨水打濕了些,寧濯抱著土包子硬塞給他的驚喜,看土包子一臉興奮地給他介紹著,右臉頰上的淤青還在,淡了許多。


    他一向聰明的腦子,在這一刻琢磨不明白了,不明白土包子為什麽要討好他,世上真有這麽傻的人麽?


    太傻了,把他襯成了一個混蛋。


    第14章


    雨越下越大,酒店帶私湯的套房都在一樓,雨中的戶外景觀值得一賞,而沒有選擇迴去的寧濯,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對著窗外的黑夜抽煙。


    衝完澡出來的林越瞧見這一幕,又瞧了眼沙發上趴著的狗娃娃,走過去調侃起來。


    “不是我想多嘴,送你你就拿著,別收得不情不願,他抓了一下午,就為了討好你,都開口叫你迴去吃飯了,你還不迴去,在這兒抽煙裝逼。”


    “……”寧濯臉色瞬間比外麵的天色還黑,一口煙卡進嗓子裏差點沒嗆死他,還沒緩過來呢,羅子程又上來補他一刀。


    “是啊,有台階你不下,非得鬧那麽尷尬,我看你後天怎麽迴去,反正我跟林越明天下午就走了。”


    “操,你倆沒完了是不是?”寧濯咳了兩嗓子,轉身去茶幾那兒把害他更煩躁的煙給掐了。


    “怎麽不抽了?接著抽啊。”林越在沙發上坐下,去摸雪白的大狗頭,成心問寧濯,“這狗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了,我還挺喜歡的。”


    寧濯拎起茶幾上裝著各種娃娃吊墜的塑料袋,朝林越甩了過去,“都拿走,我不需要。”


    邊上倆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對寧濯是相當無語,口是心非到這個地步,也挺牛逼的,雖說是林越推著寧濯硬收下來的,但他明顯感覺寧濯對自己二哥的態度變了,並沒有那麽抗拒。


    於是他叫上羅子程,把袋裏的小娃娃全翻了出來,當著寧濯麵說:“咱倆把這些分一分,都是寧湫的心意,別糟蹋了。”


    羅子程會意,立馬挑走其中的機器貓,附和著說:“這麽多心意,那肯定不能糟蹋啊,看他摳摳搜搜的還以為舍不得花錢,結果今天請咱倆吃飯,迴頭找個機會,也請他吃一頓。”


    林越:“唉,怎麽沒人給我準備這麽多驚喜?”


    羅子程:“都慌成那德行了,這臉啊,真是變得比翻書還快。”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唱著雙簧,邊上被陰陽怪氣的寧濯實在受不了了,臉色就沒好看過。


    “你倆到底有完沒完,”他直接打斷,“一頓飯就把你們收買了?”


    林越沒反駁,把玩著吊墜鏈子,“你非要這麽理解,也不是不行。”


    見寧濯又拿起香煙和打火機,顯然煩躁到了極點,羅子程及時說明情況,今天確實想教訓土包子的。


    可去的路上,土包子突然問他倆,自己是不是特別討人嫌,然後向他倆傾訴苦惱,說自己從小到大,走哪兒都不太招人待見,還被人叫傻子,不過外人的不待見沒關係,他不在意,也從不放心上,唯獨寧濯對他的不待見就非常在意,心裏頭很不好受。


    “上迴跟他打台球,我就覺得他有點傻逼,”羅子程一頓,趕緊改口,“什麽傻逼,稍微有點傻,今天深入接觸我才發現,他隻是腦子有點遲鈍,比我們正常人慢了一拍,人挺老實的,我和林越問他什麽,就答什麽。”


    聽羅子程說到這兒,林越心裏有點不舒服。


    因為寧濯對土包子的偏見,他對土包子也有了偏見,所以今天像戲弄傻子一樣,惡劣地戲弄了對方,甚至開黃腔問土包子交沒交過女朋友,有沒有看過黃片,知不知道什麽叫打飛機,想探探土包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結果出乎他意料,土包子一開始很老實地告訴他,還沒有遇到喜歡的姑娘,主要事業沒穩定,就算遇上了也怕姑娘瞧不上自己,之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以前在廠子裏打螺絲時,舍友手機裏有黃片,不小心看過幾眼,再後來,支支吾吾死活不肯說,嘀咕著這種事兒咋能往外張揚,就不吭聲了。


    他以幫忙拉近和寧濯的關係作為交換條件,刨根問底想要土包子出醜,土包子猶豫了很久,才點頭表示知道,承認自己偷偷打過飛機。


    林越記得土包子當時臉紅了,仿佛說出了什麽驚天大秘密,語氣十分認真地跟他說:“我都把這麽丟人的醜事給你說了,你一定要幫我啊,我肯定不煩小濯,你讓他別躲我行不?”


    中午吃飯的時候,土包子大大方方地搶先付賬,笑稱自己是哥哥,不能讓兩個弟弟花錢,又像個話癆一樣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廢話。


    話題始終圍著“家”轉,土包子全程樂嗬嗬的,激動地告訴他倆,明年終於可以過新年了,希望在新年來之前,寧濯肯認他做二哥。


    沒有任何壞心眼的寧湫,隻是想要一個家而已。


    林越不希望寧濯再對自己的二哥有偏見,但也怕說得太多適得其反,待羅子程說完了,他才開口勸了一句:“咱倆熟悉之前,不也相互看不順眼嗎?”


    為了緩和氣氛,羅子程提議打遊戲,林越隨意,寧濯抽著煙不說話,抽完了才說:“我困了,你們玩吧。”


    等兩個兄弟抱著那堆毛絨玩意兒識趣地離開後,他又往落地窗前一站,沉默地繼續抽著煙,繼續裝他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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