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弼兄,會不會太過份了點?”


    程處弼身後邊,那被包裹得跟個人肉棕子似的李思文,正坐在擺放在甲板上的擔架上。


    臉色發黑地打量著自己胸口和右臂上的紗布。


    光看自己的外形,指不定還以為自己胸腹受到了重創,胳膊也斷成兩截。


    對了還有自己的腦袋,此刻也被那厚實的紗布,生生全包裹著出天竺風格。


    程處弼一扭頭,就看到了齊刷刷擺放在身後邊的那七八副擔架,每一副擔架上都躺著一個顯得那麽很不情願的好兄弟。


    還有幾位站在甲板上的,但是不是脖子上裹著帶血的紗布,就是胳膊被吊在胸前。


    反正看起來絕對是一幫子輕傷不下火線的優秀青年,程處弼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李思文道。


    “什麽過份,程某編撰那份報捷文書,你們這幫小子,恨不得自己渾身上下全是刀疤,缺胳膊少腿。


    這會子倒好,我為了弟兄們著想,讓你們臨揚發揮一下,結果你裝個樣子都要嘰嘰歪歪……”


    麵對著處弼兄那暴風疾雨一般的唾沫星子,李思文抵受不住,趕緊抹了把臉表示投降。


    “成成成,處弼兄你莫念叨了,小弟多謝處弼兄苦心,小弟不吱聲總成了吧。”


    至於其他諸位兄弟,全都嬉皮笑臉地打量著各種那包裹著的傷處,甚至還相互點評誰的傷情看起來更加的慘烈。


    程處弼可沒閑功夫理會這幫子閑得蛋疼的兄弟,而是伸長了脖子打量碼頭。


    很快就看到了許許多多熟的老麵孔正站在碼頭之上,全都伸長了脖子,正朝著程三郎他們這邊指指點點。


    很快,程三郎就看到了那幫子武勳重臣,也就是自己老兄弟們的親爹們那一張張情緒外露得較為嚴重的猙獰老臉。


    這讓原本還想要第一個邁步下船,接近大夥歡唿與讚許的程三郎頓時心頭一緊。


    #####


    來了來了,那艘程三郎所在的巨艦,終於緩緩地停靠在了那碼頭之上。


    所有等待的人群,此刻都焦急不安地伸長了脖子打量著那遠遠高於碼頭的船舷。


    然後,一旁那個沉重的帶著輪大的下船車被推上了前來,湊到了那船舷旁邊。


    然後,一幹武勳重臣,就看到了第一位出場的居然不是程三郎那位滅倭功臣。


    而是由著一名士卒攙扶著,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條胳膊用布條懸吊在胸前,脖子上還裹著滲血紗布的薛定。


    “大侄子!”看到了大侄子薛定的第一眼,薛萬徹和薛萬均哥倆直接就紅了眼珠子。


    “三叔,四叔……你們怎麽也來了。”薛定看到了這兩位長輩不由得一樂,中氣十足地吆喝出聲來。


    聽到了這樣一聲,薛氏兄弟心中稍鬆,趕緊迎上前,薛萬徹更是打量著他那條胳膊,心疼地問道。


    “折得厲害嗎?”


    “三叔,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那邊去。”好在薛定早就得了交待,想要說真話,肯定得避得遠點。


    等叔侄三人走到了一旁,薛定這才小聲地道。


    “小侄就是脖子上破了點油皮,這胳膊也就是被倭狗隔著鐵甲砸了一下,也就隻是青腫了一塊。”


    薛萬徹與薛萬均呆呆地看著他那吊在脖子上,明顯有血跡的紗布。


    “你小子,真的假的?”


    薛定沒奈何,隻能趕緊靈敏地活動了下那隻懸於胸前的右臂五指,小聲地滴咕道。


    “這都是處弼老弟的手筆,二位叔叔若是不信,等迴頭,侄兒拆了這玩意給你們一瞅便知。”


    “那叔父聽聞劉仁景被倭賊劃破了肚子,連腸子都露出來了,那也是假的?”


    “那劉仁景的確肚子上挨了一刀,劃了一條大口子,不過沒有破腹,不過大家覺得……”


    這邊,三個薛家人在那裏滴滴咕咕,那邊,每一位看起來重傷的年輕功臣,下了船之後,都會跟自己的長輩尋一個僻靜處小聲地滴滴咕咕。


    這樣詭異的場麵,看得那奉了陛下之命,特來接待禮部與鴻臚寺官員都一臉懵逼。


    搞不明白這幫子武勳重臣麵對自己那副傷勢很淒慘的親兒孫的時候,為何會那種奇奇怪怪的表情。


    李績看著這位靦腆地躺在擔架上,衝自己露出了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笑容的親兒子李思文,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天空。


    好吧,看來老夫真是小瞧了程三郎的春秋筆法,這著實令人無奈。


    “行了,來人,帶小公子迴去養傷,給老夫好好的呆在府中,嗯?”


    聽到了親爹那威脅意味很明顯的警告眼神,也很清楚自己的“傷情”萬萬不能露餡的李思文趕緊瘋狂點頭。


    這個時候,這位一心為朋友,生生把那殘酷的戰爭寫成了可讀性極強的《程三郎與眾兄弟平倭演義》的撰稿人兼采寫者,程三郎終於在萬眾矚目之下,在船舷處登場。


    一幹文武臣工,看著全須全尾,身上沒有半點包紮,一身華服錦袍顯得器宇軒昂的程三郎。


    再瞅一瞅那幫子東歪西侄,不是躺在擔架上,就是杵著拐杖,要麽就是由著攙著,一個二個渾身都是帶血紗布的武勳子弟。


    瞬間,就越發地覺得程三郎這隻妖蛾子果然不愧是大唐第一福將。


    感受到了這樣強烈反差的齊王李恪眼皮狂跳不已,而那一幹帶傷的狐朋狗友看到了程三郎邁著四方步下船的樣子。


    都忍不住有種想要躥上前去把這貨給扔進海水裏邊提神醒腦的衝動。


    程處弼大步下了戰艦之後,這才抹了把臉,露出了一個顯得份外內疚與惋惜的表情,朝著那一幹武勳長輩一禮。


    “諸位叔伯,諸位兄弟,為國奮戰,人人帶傷,實乃程某之過也……”


    麵對著這位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程三郎,看了眼自家那包得像個人肉棕子,其實也就破了點油皮的兒子。


    李績哭笑不得地指了指程三郎,好半天,才控製住情緒,擺出了一副唏噓感慨,卻又老懷大慰的表情,上前扶住了程三郎。


    “賢侄切莫說這等話,沙場征戰向來都是刀劍無眼,隻要我大唐武賁能夠得勝而還。犬子哪怕是馬革裹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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