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科耳撫著花白的長須,眯起的兩眼之中寒芒閃爍不定,而跟前的次旦與單增則老神在在。


    似乎看不到他眼中的狠厲與怨毒。


    沉默了許久,論科耳這才扯起他那因為上了年紀而略顯得有些暗啞的嗓音道。


    “讚普隻調拔給我們兩萬人馬,若是那位唐國吳王,集中兵力與老夫決戰。”


    “而二位如本卻未能及時趕到黑羊灘,與老夫裏應外合,內外交擊……”


    單增毫不猶豫地朝著論科耳一禮,一副英武偉烈的架勢道。


    “若是那樣,大論隻管以軍法處置,末將毫無怨言。”


    次旦如本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末將也定會及時趕到,倘若未能及時到達,大論便是要末將的腦袋,末將也毫無怨言。”


    論科耳看到這兩個混帳玩意一臉振振有詞,恨不得一口唾沫星子,忒這兩個混帳一臉。


    這簡直就是踏馬的屁話,真要是那樣,到時候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還是一迴事。


    等老子帥軍跟唐軍殺得兩敗俱傷,你們兩個混帳再從後麵躥出來直紮那唐軍的後背。


    那個時候,你們倒是成為了力挽狂瀾的英雄,老夫則成了灰頭土臉,令部下損失慘重的倒黴鬼。


    “你們各出五千人馬,還不夠。”論科耳堅決地搖了搖頭。


    “你們每人至於要出七千人馬,交予老夫。”


    “這不可能,末將若遇唐軍奇兵,若是兵馬太少,阻攔不足,失了鐵橋城,這個罪責,末將擔待不起。”


    “末將也是這麽想的,畢竟那位唐國姚州程長史,可是有奪取過劍川城的先例在前,末將可不敢冒險……”


    “你們,那至少六千。”


    “大論,你乃是我吐蕃久經沙場的宿將,所統帥的,就是我吐蕃的精銳之師。


    麵對那些詔獠雜兵,莫說是以一敵三,便是以一敵五,也不會有問題的。”


    “是啊是啊……大論昔日躍馬橫刀之時,末將都還是個孩子,大論縱橫沙場數十載,難道連區區三萬詔獠雜兵都應付不了?”


    “若是果真如此,那末將願意率一萬精銳,經由犛牛道前往與那唐國吳王一較高下。”


    “……”論科耳臉色越來越黑,氣的都想把自己的尿壺給這兩個混帳開個光。


    #####


    兩位如本揚長而去之後,留在了廳中的論科耳氣得渾身直哆嗦,直接就把案幾上所有的東西全給掀到了地板上去。


    嚇得那在廳中侍候的小姐姐縮在一個角落處瑟瑟發抖不已。


    氣極敗壞的論科耳在廳中來迴走動一邊低聲咆哮不已。


    “這兩個混帳東西,若是犯在老夫的手下,老夫不扒了你們的皮。”


    這個時候,急匆匆趕來的心腹親隨聽到了自家老爺的咆哮聲,趕緊湊上前伏地一禮。


    “老爺還請息怒,氣多傷身,那兩位如本乃是讚普的心腹,且不希望老爺獲得大功超過他們,才會如此。”


    “還大功?簡直就是笑話!”


    論科耳目光一掃,那位正在瑟瑟發抖的小姐姐趕緊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大廳,隻留下了論科耳與那位心腹親隨。


    “你知道不知道,那些兵馬,本就是他們二人統帥的,而今就算是交予了老夫。”


    “雖在軍法之下,肯定會服從老夫的號令,可是想要如臂使指,那根本不可能。”


    “憑著這一萬兵馬,若是在黑羊灘遇上了唐軍主力,執單力薄,又無險可守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出現兩敗俱傷之局。”


    “到得最後,還是讓那兩個混帳東西撿了便宜。”


    “那若是老爺率軍緩進,待他們與唐人交戰之後……”


    “老夫乃是主帥,他們延誤軍機,老夫可以向讚普彈劾,可老夫若未按時進抵黑羊灘。”


    “導致那兩位讚普派到我身邊的如本折損,你覺得,我那侄兒能放過老夫不成?”


    “……”那位足智多謀的心腹親隨也甚是牙疼,是啊,自家老爺,早就已經在讚普跟前失了寵。


    這幾年來,雖然早早就交出了兵權,活得小心翼翼,可還是被讚普盯得死死的。


    而那位前宰相尚囊意圖謀反,而被讚普盡誅其族之後,自家老爺越發地提心吊膽。


    這讓人既無奈又憋屈,就仿佛像是自家老爺不得不戴著沉重的枷鎖,還得抄著刀子去跟唐國人拚命。


    “老夫這也是一時糊塗,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衝動,想要再為吐蕃建功立業。”


    論科耳一臉唏噓地仰天長歎道,也就是聽聞了那位唐國吳王要親征,自己一時之間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躥出來爭功。


    可是現在才發現,簡直就像是自己把自己給扔進了麻煩堆裏邊,簡直就是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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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自家老爺長籲短歎,那位足智多謀的心腹親隨眯著兩眼,撫著那山羊胡子眼珠子轉了半天。


    “老爺,若是能夠再添數千精銳,老爺可有把握?”


    論科耳一臉錯愕地看著心腹親隨看了過去。


    “數千精銳?哪來的數千精銳?”


    “老爺,難道你忘了,這鐵橋城,可是有一隻精銳之師駐守的。”


    “……”論科耳呆愣愣地看著這位心腹親隨,臉色陡然一沉。


    “這鐵橋城若有失,老夫這顆腦袋,你覺得還能留在這肩膀上嗎?”


    “老爺此言差矣,這鐵橋城怎麽可能有失?”那位心腹親隨一臉篤定地道。


    “鐵橋城與劍川城之間,可以行軍往來的就隻有長蛇道、石坎道和犛牛道。”


    “而今,次旦如本與單增如本既然要與老爺分兵,三路齊頭並進。”


    “如此一來,鐵橋城根本不會有受襲之憂。”


    “而鐵橋城之前駐軍三千餘眾,皆是精銳,其守將赤桂瑪本,也是驍勇善戰之輩。”


    “若是命赤桂瑪本率軍隨行……”


    論科耳看著跟前這位侃侃而言的心腹親隨,原本瞪圓的三角眼又漸漸地眯了起來。


    薅著花白的長須,眼珠子轉個不停,這個提議,已然讓論科耳怦然心動。


    自己倒真是把這鐵橋城內那三千餘精銳給忘了,若是將他們利用起來,自己麾下,也就等於是多了三千精銳。


    哪怕是多上一千,都會讓論科耳覺得多一分底氣。


    更何況,這隻駐軍,可是要比次旦如本與單增如本的麾下,更值得自己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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