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展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傅儼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你不必那麽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


    像傅儼這種天生的驕子,確實沒必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可顧展不一樣,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層強勢霸道的外衣,隻是為了掩蓋內裏的慘淡與柔軟。


    顧展默了片刻,“我的一些行為,可能在你看來可悲又可笑。”他垂下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執著於娶妻生子嗎?”


    傅儼眸光定定地望著他,像是一個認真的傾聽者。


    顧展神色複雜地望向遠方,“我媽,她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女人。她的原生家庭離異,一個壯年生病去世,一個根本不管我媽,她是成年結婚之後才感受到一些家的溫暖。可命運總是捉弄她,才結婚兩年丈夫就死了,後來,她領養了我。


    她待我特別好,也很重視我的教育,供我上鎮裏最好的學校。我參加學科競賽,她全力支持,還給我買電腦做算法。2000年初,我們那樣的家庭,買得起電腦的人家很少。


    她省吃儉用,自己生病了不敢去醫院。那年,我聽她斷斷續續咳嗽了一個冬天,後來每年一入冬,她就都會咳嗽,到現在都有慢性肺炎。


    其實我不過是她領養的,我們這些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好多都被遺棄過不止一次,有些養父母跟小孩和不過來,會把孩子退迴去,還有些有了親生兒女,就會對領養的不聞不問。


    我問過我媽,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她說,因為我給了她一個家,讓她的戶口簿上不是隻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媽特別想要一個熱熱鬧鬧的家。這些年,我一直在外麵忙事業,隻顧我自己。我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給她一些家的感覺。”


    顧展說著說著,眼皮就顫抖著微微合上了,不知是燒得暈暈乎乎,還是為了藏起氤紅的眼眶。


    “生命遠比我們想象中堅強。譚小姐是這樣,你媽媽也是一樣的,如果她生活在一個你為她蓄意加工、美化而成的家中,你真的覺得她能感到幸福嗎?還有你,在我眼裏你比任何人都堅強。”


    傅儼的目光瞟向了床頭櫃上六歲的顧展和他媽媽的合影,照片裏的小男孩隻有六歲,一雙炯炯的眸子卻極富力量感,像是下一秒就要衝出相框一往無前。


    “其實有時候,我有點羨慕你。你好像從小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傅儼訕笑,“或許是我爸的光環太大,又或許是我從出生就要什麽有什麽,我很少能體會到那種完成既定目標的成就感,一直以來,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傅儼看向床上的顧展,眼前之人與照片裏的小男孩重合,“但你是知道的,顧展,或許因為物質條件不好,或許因為物質條件太好,這世上能看清自己心的人,少之又少。你一直都在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有了slungshot,同理,我相信你在這件事上,也不會例外。”


    顧展沒有言語,安靜閉目像是睡著了,隻是耷拉的眼皮來迴地輕顫著。


    傅儼輕輕將他身後的枕頭抽掉,替他掖好棉被,在他耳邊叮嚀,“累的話就再睡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他轉身走到房門口時,冷不丁聽到床上迷糊的人嘟囔了一句:


    “謝謝你。”


    不管傅儼是通過什麽樣的方式知道了譚芮,又是基於什麽樣的立場要譚芮來聯係他,不容否認的是,譚芮的那番話讓顧展心底的一塊陳年巨石落了地,讓他渾噩的心清晰了不少。


    他該去正視自己的內心,而不是逃避。他不是個異類,他的感情不需要任何常人眼裏正常的情感去掩蓋、去裝點,他的感情同樣值得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顧展能看清這一切,與傅儼是分不開的,他這個人成熟又體貼,麵對顧展的迷惘,表麵上未置一言,背地裏卻很上心。因為他知道未經他人苦,任何輕易訴諸於口的勸慰都是蒼白的,遠沒有真實的行動來得有效。


    當晚,傅儼一直到看著顧展喝了一整碗粥,又等他掛完水,才離開迴到自己的公寓。


    第二天一早,天剛擦亮,他又提著早餐進來了。


    顧展家的門是密碼鎖,昨天情急之下,傅儼打電話給了他的秘書小陳。小陳是顧展的生活秘書,除了公司的事,還會幫老板安排保潔、采購家居用品等一些瑣碎小事,所以知道顧展家的密碼。


    接連睡了一整個白天加一宿,顧展今天很早就醒了,一開始聽到密碼鎖叮打開的聲音,他意外地一驚,誰這麽一大早的上他家來,保潔竟然會來這麽早?


    然後他聽到客廳和廚房有些來來迴迴的聲,明顯來人故意放輕了手腳,似是怕吵醒屋內的人。


    顧展不禁有些驚慌,這鬼鬼祟祟的,該不會是小偷吧?偏偏他現在還在病中,四肢無力,戰鬥力直線下降,他撐著身體剛要坐起來,臥室門開了。


    窗外微亮的晨光透進房間,傅儼對他淺淺一笑,發絲像是洋溢著細細碎碎的金子,“你醒了?”


    顧展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幾秒,點了下頭。


    “吃早飯嗎?香菇青菜粥,清淡祛火,有利於扁桃體消腫。”


    顧展又點了下頭。


    傅儼暗自嘴角上揚,生病的顧總真是又乖又軟,半點沒有平日的囂張跋扈,讓人忍不住想要照顧他。


    傅儼很樂意地伺候完顧展吃早飯,又謹遵醫囑按時給他量體溫,比昨天降了一些,但還沒完全退燒。


    沒過幾小時,醫生又來給他打上了點滴。藥水裏有讓人想睡覺的成分,顧展沒多會兒就眯過了過去。


    傅儼從他的書架上隨手抽了本書,坐在床前的地毯上,一手翻著書,一手焐住顧展手邊的輸液管子,用自己的體溫暖一暖藥水,這樣經過冰冷的針頭滴進血液時能舒服點。


    快到中午的時候,或許是餓了,顧展醒了過來,睡眼惺忪地望著床邊的人,“你怎麽還在?”


    “周六沒什麽要緊事,就在這裏陪你。”傅儼放下手裏的書,湊上前,“是不是餓了?廚房有我熬的粥。”


    顧展一臉萎靡地嘀咕:“怎麽總讓我喝粥?一點味道沒有,難喝死了。”


    傅儼溫柔地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你發燒了,喝粥好。”


    “我要吃點有味道的。”顧展眯著眼,砸嘴嘟囔。


    傅儼嘴角彎了彎,“廚房好像有拉麵,我下麵給你吃。”


    顧展一聽這話,像是觸發了什麽關鍵詞,半眯的眼倏忽瞪大,沒好氣地橫了傅儼一眼。


    這都能想歪?!不愧是顧總,生病了反應還是很快。


    傅儼輕歎一口氣,笑怪道:“天天跟一群酒肉朋友,酒桌上嘴不把門,這些葷段子太惡俗了。”


    顧展不甘示弱道:“你一個會投胎的太子爺,自然可以活得高雅又體麵,不用天天應付酒肉朋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傅儼輕笑了一聲,看來顧展的病快好了,已經有力氣懟人了。


    總躺在床上,身體越睡越疲軟,反倒人沒精神,傅儼不讓顧展看手機迴郵件,就找了部電影,兩人窩在沙發上一起看。


    顧展到底還在病中,看了一會兒就開始眼皮打架。


    但他根本睡不安穩,因為傅儼每隔三四十分鍾都會謹遵醫囑提醒他喝熱水,所以一下午他不是在喝水,就是在去往廁所放水的路上。


    顧展有些煩躁,傅儼像個老媽子一樣總盯著他喝水,可是每迴被喊醒,他不是靠在人家肩上,就是趴在人家懷裏,搞得顧展想發作也沒了氣性。


    晚上傅儼什麽時候離開的,顧展不記得了,因為他早就昏昏沉沉睡過去,自己是怎麽從客廳的沙發轉移到臥室的床上的,他當然也不記得。


    第二天傅儼又很早地來送早餐,量過體溫發現顧展燒退了,就隻給他吃了些藥,沒再找醫生來打吊針了。


    顧總身體恢複了生機,就開始上躥下跳地閑不住。


    整整兩天沒去公司了,他不放心想去公司看看,剛下床準備換衣服就被傅儼拖了迴去,並好言相勸,外麵風大,他這樣的病軀不適合出門。


    出不了門,還不能遠程辦公嗎?顧展表麵平靜地躺在床上,心底卻抑製不住地鼓噪,一會兒要看手機迴電話,一會兒要開電腦。


    傅儼把他的手機電腦都搬得遠遠的,居高臨下地將他按迴床上,“今天是周日,哪有那麽多工作要處理?”


    顧展企圖掙開按在他肩上的兩隻大手,“我從周五就沒看郵箱了,你別耽誤我事兒。”


    “地球離了誰都能轉。”傅儼厲聲中帶了些警告的意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病倒的,小陳都告訴我了,你以為自己身體是鐵打的,連軸轉不用休息?”


    顧展推搡半天,也掙不開身上的大力,氣惱地向他,“傅儼,你真的很閑嗎?整天待在我家,不讓我出門,又不讓我工作,這麽悶著我渾身難受,你知道嗎?”


    他一個大男人,還沒被別人這麽束手束腳地管過,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兩人一番拉扯,顧展衣衫淩亂,睡衣的斜領大敞到一邊,藏藍色的真絲麵料襯得雪膚白得晃眼。


    傅儼盯著他看了片刻,眼中一暗:“那你下麵給我吃。”


    顧展:“……”


    第15章


    顧總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兩人自從星空民宿那晚就都沒再做過,禁不起撩撥,完全是一點就著的狀態。


    雖然顧展體力還沒完全恢複,但傅儼能感受到他不同尋常的熱情和放肆,或許是因為顧展終於放下了心底的芥蒂,正需要一場熱烈恣肆的儀式,放歸過去,遠征未來。


    他們糾纏、纏綿、綿綿無絕期……


    一直到周一清晨,傅儼對懷中未醒的人又親又抱,才戀戀不舍地從顧展的床上爬起來。


    他簡單梳洗了一下,下樓給顧展買了早點折返送上去,才過了馬路迴自己的公寓,整理儀容,以飽滿的姿態迎接新的一周。


    全身鏡裏的人,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折疊整齊的方巾嵌在胸袋裏,明明是傅儼再尋常不過的打扮,可周身散發的氣場就是有哪裏不一樣。


    傅儼攏著下巴盯著鏡中的自己打量片刻,食指勾了勾一直抑製不住上揚的嘴角,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他撲哧一下,忍不住笑容更盛,這次是在笑自己,笑自己表現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怎麽就總是禁不住地迴味、遐想呢?


    大概是顧展真的和他一貫喜歡的類型太不一樣了,當然說完全不一樣並不準確,雖然顧展外表強勢,是能在商場攪弄風雲的顧總,但私下裏的他,也會迷茫,也會無助,也會脆弱得需要一個人守在身後,成為他彷徨時的支撐和後盾。


    傅儼很珍惜這樣的感覺,仿佛全世界都隻能看見銅牆鐵壁,而他卻瞥見了一個人的血肉之軀。這種隻被他一人察覺的脆弱,完全地激起了他心底的保護欲,讓他覺得這個人好像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好像是他藏起來的什麽了不得的寶藏。


    盡管目前為止,在顧展眼裏,傅儼可能還隻是個契合的床伴。


    不過沒關係,傅儼很享受現在這種,一步一步占據獵物的感覺,不知道獵物下一秒會有怎樣出乎他意料的反應,期待他掙紮又擔心他反抗,讓人心驚肉跳又血脈噴張。


    接下來的幾周,傅儼很自然地一到周五晚上,就厚著臉皮去顧展家報道,帶些菜帶些好酒,顧展其實廚藝不錯,但有人樂意動手,他懶得合情合理。


    兩人飽餐後,有時會安靜地看部電影,有時傅儼會拉著顧展看球賽,顧展以前不怎麽愛看這些,沒這個消遣時間也並不是很感興趣,但跟傅儼一起看過幾次後,也漸漸喜歡上了這些熱血與激情。


    當然他更喜歡的,還是跟傅儼上|床。


    傅儼優雅風趣還極善調情技巧,簡直就是個完美的情人,顧展很喜歡占有這樣成熟完美的男人,也渴望被這樣成熟完美的男人占有。


    傅儼也一樣,每到周五下班就迫不及待地過來,然後一直膩到周一早上,才不舍地離開。


    酒足飯飽、滿足淫|欲、放鬆消遣,兩人像熱戀中的情侶一樣,沉溺於這種簡單又美好的周末生活。


    跟傅儼成為固定關係的炮|友之後,他甚至都想不起來要出門獵豔,因為從來沒有哪個床伴能帶給他像傅儼這樣狂放酣暢的體驗,三室兩廳的家,每一個角落,沒幾天就被他們一一打卡完畢。


    他們就好像有揮霍不完的熱情,顧展生平第一次自由盡興地享受著自己的性向,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周一早上,顧展意氣風發地出現在slungshot的總裁辦,精致的手工皮鞋輕緩地踏在鏡麵地板上,像是在奏一首悅耳的小調。


    小陳抱著文件進去,每日例行簡練精準地匯報了顧總當天的工作安排。


    顧展聽完,嘴角似笑非笑地頷了下首。


    臥槽!


    小陳當時心裏隻有這兩個字,自家總裁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沒日沒夜地加班工作,害得他們這些小嘍跟著陪綁,最要命的是,顧總還跟吃了炮仗一樣,時不時來兩下轟炸他們,整個slungshot籠罩在一片慘淡愁雲之中。


    可今天,她竟然又看到顧總笑了,是全球氣候變暖引起的冰山融化嗎?


    “愣著做什麽?”顧展抬頭看了小陳一眼,語氣卻沒有苛責,轉而添了些溫柔,“沒事兒就下去忙吧。”


    “哦哦,好。”小陳迴過神來,剛要下去又想起什麽事來,“鼎深的劉總讓人送了一遝球賽門票來。”


    隔三岔五總有些想結交顧總的人,送些東西來拍馬屁、套近乎。不過以小陳對自家總裁的了解,這迴這個劉總馬屁沒拍到點子上,顧展從來就對這些體育競技不感冒。


    果然她見顧展滿不在乎道:“照例,給大家分了吧。”


    “好。”小陳剛轉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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