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吉羽出了門,夏明鍾就站在外麵院子的樹下正等著。她腦子裏全都是金蟬最後對她說的那句:「這個要求很簡單,我相信你應該能做得到吧?」


    夏明鍾見她走過來,便問道:「怎麽樣?她把那終篇給你了麽?」


    關吉羽搖了搖頭,迴道:「還沒有,得再等一段時間。」


    「還等什麽?」夏明鍾有些詫異,道:「既然已經知道東西在她那裏了,為何不直接要過來?」


    關吉羽蔫蔫垂著頭,地上落了很多殘葉,她用腳踩了踩,道:「哪有那麽簡單啊?我們隻知道在她那裏,卻不知是藏在她身上,還是被她藏到了別的地方?硬搶的話風險太大,萬一惹惱了她被她毀了怎麽辦?更何況金蟬是提了條件的,隻要滿足她的條件,應該可以順利拿迴來的。」


    夏明鍾不放心,又問道:「那你有把握滿足她提的條件嗎?」


    他是有分寸的,在關心以內,並未觸及她不想說的條件內容。


    關吉羽心想,不就是保證在金蟬和項臨城大婚之前不見麵麽?這有何難?她既已看清自己的內心,就絕不再留戀項臨城半分,如今他要成親便成親,也不關她的事。


    隻是金蟬或許心裏有些不踏實,總擔心關吉羽會擾了這樁婚事,為了能順順利利完婚,這才會提出這個要求吧?


    關吉羽麵前擺著兩個選擇。


    一個是她苦苦追尋的修煉張頁。若是真的能拿迴《斬風訣》的終篇,說不定還有幾分希望能重新撿迴原來的功夫。


    另一個就是項臨城。


    自身的康健與一個男人相比,關吉羽怎麽想都隻會選擇前者。


    「如今我心裏早就沒有他了,又如何會用我的未來去開玩笑?」


    關吉羽對夏明鍾道:「這下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他們大概一個月之後完婚,到時候隻等著禮成,我就來拿迴我的東西。」


    夏明鍾點了點頭,認真道:「若是有需要的話,到時候我可以跟著你再一起過來。」


    關吉羽心情舒暢,一邊和夏明鍾往外麵路上走著,一邊問道:「說起來我還想問問你呢,《斬風訣》的事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別說是旁人,連我自己幾乎都已經放棄不再去想了,夏兄你又何必耿耿於懷,一直還放在心上呢?」


    關吉羽想了想,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除了去年在王府裏修煉,從前我們隻在王府裏見過寥寥幾麵,也未曾說過幾句話,論起什麽情分的話就不必了。那……你為什麽會這般幫助我?」


    夏明鍾步伐緩緩,他英俊野性的臉上突然浮出一抹微妙的表情,許久他才漫不經心道:「是沒什麽情分,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麽的話,那也許就是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輕時候的樣子吧。」


    「你年輕時候的樣子?」關吉羽指了指自己,道:「我嗎?我聽說你很早就被人稱作「北刀」了,你那樣的名氣和實力,我可不敢跟你相提並論。」


    「我不是說那個。」夏明鍾瞥了關吉羽一眼,淡淡道:「原本我也不太清楚,可仔細想一想,興許就是你和我那時一樣,沒什麽靠山。一個人沒有靠山沒有家族勢力支撐不要緊,可若是生在這樣的環境裏,還太過鋒芒畢露的話,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關吉羽茫然道:「可我自問從未行過任何張揚之事,從一開始大公子就教導我們,切勿驕傲自大,切勿恃強淩弱。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恪守他的教誨,謹慎做人,小心做事。」


    夏明鍾又看向她,停下了腳步,語重心長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你自己小心了厄運就會遠離你的,你的光芒若無支撐之力,便會讓有心人產生企圖之心……」


    「那,你也被有心之人……?」關吉羽小心翼翼詢問道:「你


    可是北刀啊!誰怎麽敢?」


    夏明鍾把明渠刀別在腰間,背著雙手慢慢走著,「北刀又如何?還不是保護不了我身邊的人。我曾經也以為憑我一身功夫,定能護好我身邊重要的人,可到最後我才發現,在一些淩駕於我之上的勢力麵前,我什麽都不算。」


    關吉羽肯定地點點頭,夏明鍾這番話讓她不禁附和道:「也是,在煉獄之井的時候,他們那樣殘害我的同伴,我不也照樣隻能眼睜睜看著,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夏明鍾「嗯」了一聲,又輕聲問道:「等到這次拿到了《斬風訣》終篇,若是你能恢複從前的功夫,你還會再迴去嗎?」


    關吉羽知道他在問,還會不會迴到邊關大營?


    她不假思索道:「如果真的能恢複我所有的功夫,我想我會迴去的。」


    夏明鍾揚了揚眉,道:「哦?明知道待在那裏不是件輕鬆事,明知道時常有可能掉腦袋,你還是要迴去麽?」


    「我清楚我自己做的事。」關吉羽頗有些感慨道:「我的國或許不是多麽強盛,可若是人人都能盡心盡力去將它撐起來,總有一日它一定會變成一個讓周圍諸國都尊重敬畏的大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它一朝傾倒坍塌,我就算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關吉羽又想到了當初在煉獄之井遇到穎王的事,她提醒夏明鍾道:「倒是你,夏兄,你刀法堪稱為神,在哪裏都會有你的一席之地,又何必非要執著於跟著穎王呢?他在做什麽事,他心裏在想什麽,你還不清楚嗎?堂堂緒澧國的王爺,能在敵營裏隨意進出,他是何居心?你難道真的還看不明白嗎?」


    出了巷子街,二人走到了寬敞的大路上,夏明鍾止住腳步,麵對著關吉羽,神色肅然道:「王爺做什麽事,想要做什麽事,我都不想去過問,也不會去想他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邊聽他差遣。」


    關於這個問題,關吉羽決不願含糊過去,她堅持道:「夏兄,我是見你有剛正之氣,才好言相勸的。一個人活著,若是連對與錯都分辨不出來,那還有什麽意義呢?」


    「對與錯……」夏明鍾把這三個字默默念了一遍,他突然扯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才緩緩道:「對與錯對我來說,重要嗎?反正我早就活得像一個傀儡了,如果不是他的話,我這條命早就不知道丟在哪裏了……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因為他,我才能免遭追殺,像個人一樣出現在京城這塊土地上。我和他不隻是相互救贖,我們早就擰成了一股繩,再也沒辦法脫離了。」


    「我隻是覺得可惜。」關吉羽仍然不甘心道:「你這樣的頂尖高手,若是來保家衛國,若是邊關大營裏多一些你這樣的人,那該多好……」


    夏明鍾噗嗤一笑,搖了搖頭道:「你果然還是很年輕啊。」


    關吉羽被他這聲嗤笑弄得有些慍怒,便瞪著他道:「你笑什麽?你覺得我很可笑嗎?我說這些話和我年輕與否有什麽關係?我敢說,若是再過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三五十年,我還是會這樣想!」


    夏明鍾無所謂地重重點了點頭,道:「好好好,你有骨氣,你有信仰。」


    他這敷衍的態度又讓關吉羽騰起一層怒意,關吉羽咬牙道:「不光是我,這緒澧國的每一個人,都該有這樣的信仰不是麽?我們隻要還是這緒澧國的子民,就該好好守衛著它,責無旁貸!」


    「我隻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悠悠道:「我各處亡命無路可逃的時候遇到了王爺,我不是說了麽?如果不是他,我這條命早就不知道丟在哪裏了。他這個人可能是有點問題,但也是他讓我重新做人,又給我一口飯吃,我又怎會棄他於不顧?」


    夏明鍾從腰間取下明渠刀,他慢慢把刀從刀鞘裏拔出來,用


    袖子擦了擦又放迴去,道:「隻要我和我的刀還在,我就可以為他奉獻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關吉羽一時啞口無言,她想不出什麽話再去和夏明鍾辯駁,隻能憤憤道:「行,你忠心耿耿,你最講義氣。我無話可說,我跟你也說不清楚!」


    夏明鍾爽朗的笑聲響起,關吉羽皺了皺眉,道:「我很感激你在我絕望的時候鼓勵我,也感激你幫助我的一切,可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既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幹脆別再再說這些事情了,免得再增添煩惱!」


    「我可沒說。」夏明鍾低頭好笑地看著她,道:「難道不是你自己先說起的嗎?」


    關吉羽別過頭,生硬道:「是我不該說,以後絕不會再跟你提起這件事!不過我也再最後提醒你一次,與惡為伍,為虎作倀,到頭來不過是害了自己!」


    「我知道了。」夏明鍾嘴上說著知道了,臉上卻還是一副玩笑之意。


    他這嬉笑之態,哪裏還像是一個中年男人該有的樣子?!


    關吉羽抱拳道:「就此別過吧,我走了。」


    她扭頭就走,隻聽到一聲「好」。


    夏明鍾頓了頓,又在她身後喊了一聲:「若是有需要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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