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吉羽才出了項臨城府門沒有多遠,就看到夏明鍾騎著馬迎麵走過來,她原本以為隻是碰巧遇上,誰知夏明鍾看到她就立即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夏明鍾直接從馬上下來,看著關吉羽,道:「我正要找你呢。」


    關吉羽不解,道:「有什麽事嗎?我正想再去王一趟,碰碰運氣看看裏麵的客人離開了沒有。」她開玩笑道:「今日我總是頭昏眼花的,離了王府的藥果然不行啊,今日無論如何,哪怕是拿把刀「逼著」王爺,我也得拿到那張方子。」.


    夏明鍾卻是認真道:「你不用拿刀逼著他,隻要你開口,他肯定會給你的。」


    關吉羽被他這副一本正經的表情弄得好笑不已,隻好窘迫道:「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哈哈。」


    關吉羽本就不是愛開玩笑的人,夏明鍾又嚴肅謹慎,此刻因為她很幹的「哈哈」兩聲,氣氛有點說不出的尷尬。


    她幹笑完之後立馬閉上了嘴,夏明鍾卻是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道:「不止那張方子,你身體上遺留的問題,你需要吃的喝的滋補類的東西,都可以要求王府裏給你提供解決。」


    他淡淡地補充了一句:「這件事是他欠你的,那些東西他本就該給你的。」


    關吉羽自然知道夏明鍾說的「他」是誰,隻不過穎王是夏明鍾的主子,這麽久以來,關吉羽一直覺得夏明鍾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隻會聽穎王一人差遣的冷酷刀客,他這顆心大概就隻會想著穎王,卻不想今日還能從他嘴裏聽到這麽一句話。


    關吉羽腦子裏亂亂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關於誰欠誰的這種陳年往事,她已經不想再提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拿到藥方子,她還想把這條命吊住,然後想辦法報仇。


    「都過去了,算了。」關吉羽表示不在意,道:「我就是想把藥方子要到,從此我就再也不必來王府打擾了。」


    夏明鍾的眼神裏是她看不懂的東西,他一隻手握著明渠刀,另一隻手忽然抓著關吉羽的手臂,道:「你覺得這事已經過去了麽?」


    關吉羽盯著他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半是驚訝半是迷茫道:「啊?」


    「跟我走,我們再去問問!」夏明鍾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前走。


    關吉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麽,連忙道:「還問誰啊?還要怎麽問?都過去這麽久了,要是能問出來的話,早就問出來了!」


    夏明鍾像是一副鐵了心的樣子,他眼睛裏執著得可怕,道:「你忘記當初你絕望的樣子了嗎?好了傷疤忘了疼了?就算你沒有雙親,沒有顯赫的家世,就算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世上沒有人在意你,可你自己也該珍惜自己,知道嗎?」


    關吉羽聽完心內暗暗吃驚: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不過由於夏明鍾的氣勢實在是很有震懾力,她隻能點點頭,應道:「我明白,我會珍惜自己的。」


    說完關吉羽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弱,不光是身體上弱不禁風,說話都弱弱的沒了從前的底氣。


    「那就跟我走。」他拽著關吉羽,步子卻還是微微放慢了些,道:「去找金蟬。」


    到了項臨城的府邸,卻碰上項臨城正要出門,許是見到關吉羽又返迴來,項臨城眼睛裏亮了亮,道:「你迴來了?」


    不等關吉羽迴答,夏明鍾便抱拳道:「項二公子,我有些藥材上的事想找金蟬姑娘問一問,不止是否方便?」


    項臨城「嗯」了一聲,道:「她在家。」


    這句「她在家」讓關吉羽忽然感慨,雖然這二人即將快要成親,可真要算起來,到底金蟬是還沒有過門的。


    項臨城還真是急不可耐,這就稱作是「一家人」了。


    關吉羽心內雖想了很多,但是麵上卻是平靜,她沒有搭理項臨城,隻靜靜站在夏明鍾身旁。


    項臨城著急出門,披了件外衣就走了。過了一會兒金蟬才徐徐走出來,見到關吉羽和夏明鍾二人站在一起,她眉頭驚訝地上揚了揚,道:「夏大人,有段時間不見了,這次您過來又是所為何事啊?」


    夏明鍾道:「打擾了,金蟬姑娘。」他眼底夾雜著一絲打量,道:「說起來慚愧,我還是為了那件事。」


    金蟬一下就心領神會,她似乎詫異了一瞬,道:「這麽久了,還沒有找到嗎?」


    「若是找到了的話,我也不必再來叨擾金蟬姑娘你了。」夏明鍾波瀾不驚地直視著金蟬的雙眼,道:「東西一日找不到,別說是我,王爺也終究放不下心來,總是牽掛著這件事。當初府裏也沒有其他人了,我隻能在幾個有可能的人身上調查,希望你能理解。」


    金蟬不動聲色,她甚至還看了看一旁的關吉羽,然後道:「我理解,光是看著關姑娘如今的容顏,我便曉得事情的嚴重了,從前我見過關姑娘神采飛揚的樣子,那般英姿颯爽,著實令我欽佩。如今這般虛弱,叫人瞧著心裏也不大好受的。」


    「你理解便好。」夏明鍾道:「很久不見了,還請你好好迴憶一下,把當時你所見到的情況再說一遍。」


    金蟬點了點頭,爽快地答應了,她聲音綿軟道:「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可那一日的事情我怎麽都不會忘的。」


    她想了想,道:「那一日已經很晚了,由於我的房間並不在王府後院,那一日房間裏太悶了,我便想著外麵涼爽,索性就走到了後院,隻想吹吹風而已。」金蟬又看向關吉羽,道:「到了後院,我就看到關姑娘一個人坐在石階上,她就伏在膝蓋上,我走過去想跟她說說話,可是關姑娘興致不高,就說了兩句她便不再理睬我了。」


    關吉羽對那一晚的事情是有印象的,便解釋道:「並非是我不理睬你,當時我因為修煉而整日裏頭暈目眩,實在是太疲憊了才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金蟬淺淺一笑,道:「我並未放在心上,習武之人大多總是不拘小節的。」


    夏明鍾仍是盯著她每一個動作表情,緩緩開口道:「當時你在關姑娘身旁的時候,究竟有沒有看到她幾乎從不離手的書冊?」


    「沒有。」金蟬維持著淺笑,道:「我還是一樣的迴答,沒有看到。」


    她說得非常肯定,關吉羽聽罷看了看夏明鍾,道:「夏兄?」


    夏明鍾若有所思,他頓了一下,才放棄了這個問題,卻又開口問起了另一件事:「金蟬姑娘,前不久我有事路過柳家村,看到柳家的人設了祭祀筵席,我才想起柳家公子已經去世一年了。」他似有所指道:「先夫的忌日沒看到你實屬正常,隻不過轉頭又從王爺那裏聽到你要成親的消息,我便有些好奇了。金蟬姑娘,你這麽快就……?」


    金蟬的臉色很快白了一下,她不甘道:「柳簡已經不在了,可我的人生還要繼續,難道我不可以再擇一良夫好好生活下去麽?」


    「自然是可以。」夏明鍾雙臂環抱著,氣定神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金蟬的脾氣秉性一向是溫順柔和的,此刻提起這件事卻像是踩了她的尾巴一樣,她的臉色白了一陣又因為心內實在是不甘而變得通紅。


    她委屈地看向夏明鍾,憤憤地嚷嚷了一聲:「夏大人,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您是王爺身邊的人,我們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您又何苦老是抓著我不放呢?」


    「哦?」夏明鍾歪了歪頭,反問道:「此話何解?我隻不過是好奇想問一問而已,你又何必這麽激動呢?」


    夏明鍾聳了聳肩,道:「柳公子送葬那日,我見你哭得


    傷心,眼睛都紅腫了。我隻是在想,柳公子才去世一年,你就能和項二公子情投意合,再到決定成親,這麽快的速度我隻是覺得驚訝罷了。我好奇的是你的婚事,柳家的人知道麽?柳簡的母親沒來找過你嗎?」


    夏明鍾此話一出,關吉羽立刻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這個人雖一向低調寡言,可說話到底是有分寸的,今日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和金蟬說起話來句句都是刺兒,句句都像是在故意挖苦金蟬。


    關吉羽吞了一口口水,拉了拉夏明鍾的袖子,試圖製止道:「夏兄……」


    此刻金蟬卻再也憋不住心裏的怒意,她尖著嗓子吼道:「你,你也太欺負人了吧!」關吉羽再看向金蟬時,金蟬的眼底已經泛起淚光了。


    金蟬委屈不減,更帶著些受了屈辱之後的憤怒,道:「我的婚事與他們有何幹係?!柳簡已經死了!就算他沒有死,我也不是柳家的人了,我原以為隻有柳家的人拎不清楚,隻一味地糾纏我不放,倒也罷了!」她的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顫抖道:「難道夏大人你也要這樣說我嗎?」


    那一顆顆淚珠順著金蟬的下巴慢慢淌下,任誰看了都會感到疼惜。


    可夏明鍾麵上卻毫無波瀾,道:「好像柳簡死之前就見過你從項二公子這府裏走出去過。」他放下環著的手臂,漫不經心道:「忘了,記不太清楚了。」


    夏明鍾不鹹不淡的一句話,簡直是讓金蟬臊得無地自容了。


    金蟬的臉上如火燒雲一般蔓延到了耳根,她的眼裏是震驚的,當下愣愣地看著夏明鍾,眼淚再也流不出來了。


    夏明鍾清了清嗓子,繼續咄咄逼人道:「你再好好想一想,金蟬姑娘,你想想到底有沒有見到關姑娘丟失的書冊?」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關吉羽心裏此刻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這種審問人的方式她還是第一次見,明明都已經問完了,夏明鍾卻還要再問些有的沒的的問題惹怒金蟬,然後又扯到了丟書冊的事情上。


    別說是金蟬,關吉羽覺得自己聽得都快要崩潰了!


    金蟬果然更加憤怒了,她幾乎是聲嘶力竭道:「我沒有見沒有見!我說了無數次了我沒有見到!」


    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剛剛的情緒隻增不減,幾乎都咆哮一般道:「我成親關柳家的人什麽事?關姑娘一本書裏麵的終篇丟失了又關我什麽事?你為什麽就是不能放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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