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居安雖人未到飯堂裏,可江纓年當眾懲罰兩名士兵的事,很快也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傍晚時分,江纓年剛帶著人巡邏迴來,就被項居安叫了去。江纓年還一副不解的樣子,問道:「大將軍,您找我何事?」


    「你自己說說,我找你什麽事?」項居安放下手裏的兵書,道:「聽說你為了出氣,當眾給兩名士兵弄了難堪,可有這迴事?」


    江纓年想都不想便直接承認道:「沒錯,是有這迴事。」


    「你倒是坦蕩。」項居安伸出手指了指江纓年,唉聲道:「你呀你!本來這不算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你要懲治幾個下屬再正常不過了,可卻也沒必要弄得這麽嚴重。」他呷了一口茶,道:「你逼著那兩個士兵吃了足足一大盆飯,他們迴去使了很多辦法才吐了出來,正常人飯量再大,誰能吃得下那麽多?也虧你想得出來,用這種法子來懲罰人!他們兩個這會兒正不好受呢。」


    「不好受便不好受吧,若真讓他們兩個舒坦了,那就不算是懲罰了。」江纓年不鹹不淡道:「更何況我也不覺得這算什麽嚴重的懲罰,頂多算是略施懲戒而已。」


    項居安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並不舒坦,江纓年覺得奇怪,以項居安的脾氣來說,他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還特意來說一聲,他一定還有別的話要說。


    江纓年試探道:「怎麽,大將軍變得越來越宅心仁厚了?」


    項居安反問道:「什麽意思?」


    江纓年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道:「以前我剛進軍營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我有點什麽錯誤,你罰我比這還嚴厲得多呢!」他揶揄道:「我哪次不受你的打?這次我就罰他們多吃了點飯而已,你這就覺得我做得太過啦?」


    項居安聽出來他話裏的味兒,笑罵道:「臭小子,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沒大沒小的話你說的比誰都溜!你現在是在責怪我對你一個人嚴厲了?」


    項居安把嘴裏的茶葉渣滓嚼了嚼,吐在地上,想了想道:「我叫你過來,是要跟你說一聲,這營裏不隻是我選上來的人。你有所不知,在你來之前,這大營裏還有一些人是朝廷撥過來的,他們不一樣的。」


    江纓年聽到項居安說起「他們不一樣的」,便曉得項居安想說什麽了。項居安一直都在向朝廷上書,請求朝裏能撥一些增援軍過來,可舒帝對這件事一直是不理不睬的態度,舒帝沒有答應,也沒有明確拒絕,這件事一直就這麽耗著。


    項居安知道此事並沒有幾分把握,可他仍然還懷著幾分期望。


    道理江纓年都懂,可他還是心裏不服氣,道:「朝廷撥過來的怎麽了?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們軍營還沒有過這樣的風氣呢,誰給他們的膽子,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說那些難聽話?!」


    項居安瞧江纓年一臉怒氣,隻好安撫道:「行了,我知道折殊是你們青字營出來的,你們不比旁人,感情自然要深厚得多。他受了什麽委屈你心裏也不好受,可眼下……唉!你閑暇時間多去看看他,也多開導開導他。」


    江纓年應道:「知道了。」


    他正要出門,項居安又叫住了他:「纓年。」


    「嗯?」江纓年迴首,道:「您還有什麽事麽?」


    項居安的眼神柔和自然,道:「纓年,你的脾氣要改改。」


    江纓年輕笑了笑,摸了一下鼻子,道:「沒辦法,我從小就是這個脾氣,家裏人都拿我沒辦法,我大哥在的時候也管不住我呢。我活了二十多年都這樣,恐怕一時間改不了。」


    項居安一改往常沒有訓斥他,而是認真道:「改不了也得慢慢學著改了,你要做這軍中的將領,就不能一直是這個脾氣。」


    「哦?」江纓年撓了


    撓頭,透出幾分玩笑之意,道:「我可沒跟你說我要做將領啊,你還不算老,總不可能這會兒就想著找人繼承你的位子吧?那怎麽不把項臨城找來……」


    「放屁!」項居安拿起桌上的茶杯蓋子就擲了過去,見江纓年穩穩用手接住了,才罵道:「你這個小混蛋,一天天嘴裏就說不出什麽正經話來。」


    江纓年嬉笑著把茶杯蓋給送過來,道:「我開玩笑的啊,這軍營裏沒了誰也不能沒了你呀,大哥!」


    他這一聲「大哥」叫得項居安很是受用,說來也奇怪,項居安是有實打實血緣關係的親弟弟,他也不缺人喊他一聲「大哥」,可江纓年這一聲「大哥」叫出來,他頓時感覺到渾身都舒坦了。


    項居安掩飾不住愉悅,道:「小兔崽子,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我對你說的都是心裏話,豈會害了你不成?」


    「是是是,你說的話我肯定聽。」江纓年咕噥道:「可有時我真改不了我這脾氣啊,脾氣性格這東西,大哥,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麽?」


    江纓年眨巴眨巴眼睛,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說:你自己不也一樣麽?你脾氣這麽大都改不了,還要我改改脾氣?


    項居安瞪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能一樣麽?我那會正逢著軍營裏缺人,我有我父親那層關係在,直接進了軍營沒多久就做了將軍,一路都晉升得很快。可你不一樣,光是跟你同批的,就有好幾個不錯的,位子就那兩個,你這不是讓我犯難麽?」


    江纓年是聰明的主,更何況項居安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很快就明白了項居安的意思。


    「也是,早先你就說了要在軍中選出兩個人來授封「捍榮將軍」和「捍騎將軍」,這都這麽久了,好像也該有個結果了。」江纓年朝著項居安擠擠眼,套近乎道:「那大哥您心裏,到底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呀?」


    項居安斜睨了他一眼,自顧自斟了一杯茶,又吹了吹浮上來的茶葉,沒理睬江纓年。


    江纓年道:「依我之見,我們南沁出來的都還可以,另外的話,賀蘭兄也是不錯的,就是不知道大哥您心裏是怎麽想的,若是想考驗我們,這幾次實戰下來,也該考驗夠了吧?」


    項居安輕哼了一聲,道:「還挺會分析的,腦袋是不笨。」


    江纓年見項居安心情不錯,便索性大著膽子繼續道:「方才您專門叫我過來,總不會無緣無故地教訓我讓我改改脾氣吧?」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道:「事出反常必有……哎,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是想定我一個吧。」


    瞧著他一臉做作,項居安忍不住大笑起來,道:「臭小子,臉皮還當真是厚啊!」


    江纓年喜上眉梢,道:「哎,這能有什麽辦法,有些人嘴上天天罵我一副看不慣我的樣子,可又抵不住心裏實在是喜歡我,真是難啊難啊!」他衝著項居安又是眨了眨眼,道:「您說是吧,大將軍?」


    項居安懶得搭理他,隻道:「既然都點敲到這個份上了,你從今天開始,就給我規矩一點,別再一天沒個正形兒!營裏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別叫我到時候沒臉主持授封!」


    江纓年心裏像吃了蜜一樣,得了乖又不想出去了,他湊近項居安,悄聲道:「大哥,既然跟我透露了,不妨再多透露一點點?」他半是央求詢問道:「那另一個名額呢?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我猜另外一個名額一定是在阿羽和賀蘭之中選一個,那此刻您心裏有數了嗎?」


    項居安又是睨著他,道:「還問?皮癢了?」


    「哎喲喲,我皮不癢。」江纓年死皮賴臉地把茶杯端起來,就要往項居安嘴邊喂,道:「我是心癢癢,癢得厲害呢!求求你了,就告訴我吧!」


    項居安身體躲著他,煩道:「你知道你的就行了,問旁人管


    那麽多作甚?!」


    江纓年放下茶杯,道:「哪裏就是問旁人了嘛?!哪個都不是旁人!我就是想知道你會選阿羽還是選賀蘭?你就告訴我吧。你若是不告訴我,那我就日日過來找你,我沒事就來找你!」


    項居安被他煩得受不了,揉著太陽穴道:「真是煩死老子了,這麽點破事一直在這裏唧唧歪歪的,早知道就不叫你過來了,白白叫老子受了這些煩惱!」


    江纓年嘿嘿一笑,站在項居安身後又敷衍地幫他捶了捶背,道:「我也不想來煩你啊,你想想看,這又不是什麽重大的機密,這件事我們大家遲早都會知道的,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你早點告訴我,我心裏不糾結了,你也少去了很多心煩,對不對?」


    項居安沉吟了片刻,道:「其實這幾日我心裏也在想著這件事呢,吉羽和賀蘭,兩個都不錯,選誰我都覺得不虧,可若剩下了誰,我心裏也不是滋味。」


    他又「唉」了一聲,道:「若真的按功績來算,他們兩個是相差不多的,差也就是差那麽一點。」


    江纓年問道:「差哪一點?」


    項居安直視著江纓年的眼睛,道:「此次被俘,全憑吉羽從敵營裏想辦法放出消息,我軍才有機會一舉攻下煉獄之井,這是其一。」他目光深邃,幽幽說道:「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賀蘭在煙江長廊時與赫敕琉流民爭執一事,有人命在他手上,這件事雖然我們暫且壓著,可隻要這件事還在,就會有人拿出來說,朝中的流言蜚語是很厲害的,幾口吐沫的事,就永遠為賀蘭的功績大打折扣。」


    江纓年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心跳像打鼓一樣。項居安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江纓年咽了一口口水,再次確認道:「那麽……另一個名額,你會選擇阿羽,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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