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項臨城的腳養得差不多了,如今稍稍扶著點,也能將就著下地走路了。


    這一切的功勞,不用說他心裏也明白,全都得歸功於金蟬。這些日子項臨城行動不便,常在府裏服侍的月枝,因著老家有一些事還不能迴來,若是臨時找個伺候的人隻怕一時也用不慣,項臨城就仍然硬撐著一個人待在府裏,府裏其他幾個下人他誰都沒叫迴來。


    金蟬是了解他的,他這個人怕麻煩,心裏多多少少不想因為腳扭了這種事還大張旗鼓地將下人們再叫迴來,他給他們休息的期限還未到,項臨城又是說話算數的人,金蟬理解他心中的顧慮,便自告奮勇來照顧他,這些日子裏,她沒少來迴兩邊跑。


    二人不是那種乍逢相識之人,明明認識了這麽多年,如今相處在一個屋簷下,項臨城竟也表現得別扭。


    金蟬好像也沒怎麽變,至少在他的事情上,她一直都充滿了熱情,隻要是他的事情,就不分大小,在金蟬眼裏,任何與“項臨城”三個字有關聯的事情,她都覺得頭等重要。


    項臨城府裏沒有做飯的,他自己又行動不便,金蟬便每日雷打不動地跑過來,專程為他送上準備好的一日三餐,吃的東西不算多麽奢侈,卻也是有葷有素,時鮮的瓜果,她總是細心地祛了皮切成小塊,方便他吃,除了這些,每日的的補湯也是少不了的,為了他腳傷恢複得更快,金蟬隔三差五就會煲上一盅豬骨湯,裏麵還加上幾味滋補的藥材,看著他喝下才放心。


    項臨城道:“你不必日日都做這些費時間的吃食,我沒那麽金貴。”


    金蟬才不聽他說,她隻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w_/a_/p_/\_/.\_/c\_/o\_/m有時遇上要給客人送藥材的時候,她就更顯得忙碌了,白天匆匆到地方去送完藥材,又要幫忙卸貨清點,她心裏記掛著項臨城一個人在家中,唯恐他餓了渴了找不到人,便主張省去幫客人清點數量這一步,有時惹得別人心中不痛快,她也隻是連連道歉,說上幾句求體諒的話,並不影響她趕迴去給項臨城送飯。


    如此這般,金蟬偶爾難免在項臨城府裏逗留得晚了,項臨城很快吃完晚飯,又不好開口催話她趕快迴去,可如若叫她留下來住,卻總覺得不妥當,難以開這個口。


    第一次金蟬送飯晚了導致他吃完天都黑了,項臨城便猶豫著是否讓她快點迴去,可金蟬坐著與他聊天,說著一些過去的趣事,她總愛提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說起來就會說到興頭上,一時間很難停下,項臨城為難地打斷道:“蟬兒,外麵天色不早了。”


    金蟬冷不丁被打斷,愣了一下道:“是,今日本就送來得晚了。”


    項臨城道:“是我的緣故,麻煩你兩頭跑,既要顧著你的藥材生意,還得費心來給我送飯,其實……”


    金蟬最不喜歡他說這些話,她搶話道:“臨城,我不是說過了麽,你我之間,不要總是用“麻煩”這一類的詞,我不喜歡。”她認真道:“我照顧你,對你好,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我自己心中願意做的事情,怎麽能叫麻煩呢?”


    項臨城道:“你並非我家人,如此讓你辛苦,我心裏很難安。”他想了想,還是說出來心中的想法:“我想過了,你的日子本就過得不算寬裕,一個女人家,常常為了生計還要在外麵跑,如今又要因為我……我很抱歉,所以,這些日子你給我送飯的一切花銷,都盡管報出來,我會額外再加上一筆錢,算作是你的辛苦費,蟬兒,我不會讓你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也不想欠你太多。”


    他知道金蟬不愛聽這些話,可他還是必須要說。


    每每到了天色晚的時候,項臨城用會內心焦急,一來他覺得金蟬一個弱女子,若是留得太晚再走,走夜路迴去總歸太不安全。二來覺得二人共處一個家裏實在心裏尷尬,雖然從前也留她在府中過過夜,可那時府中有下人,更何況那時,他心中的人還沒有出現。(下一頁更精彩!)


    ……


    今時不同往日,即使那個人遠在東部邊關,二人遙遙相隔不得見麵,可項臨城在心裏畫上了一個屏障。


    那道屏障守著一處特別的地方。


    金蟬看到了他眼中的糾結,主動道:“是太晚了,我便不多作停留了。”


    項臨城細不可見地鬆了口氣,道:“路上小心。”


    她輕聲應了下,道:“臨城,我願意照顧你不為別的,我不否認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每個人做事都會有自己的目的,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一定不是為了錢財。”


    “別再說給我什麽辛苦費,也別輕視我,好嗎?”


    項臨城隻是感慨道:“蟬兒,你總愛想得那麽多。我並非是輕視你,你我年少相識,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我又何曾輕視過你……”


    “那就好。”金蟬輕聲道了句,便收拾了碗筷離開了。


    後麵的日子裏,就算金蟬白天有事耽擱了,晚上她看著項臨城吃完晚飯,便很自覺地主動收拾完東西離開,不再多言。


    項臨城心裏不是滋味,道:“蟬兒,你要看你的時間來定,若是白天你實在太忙,就不必晚上還趕過來特意送這一趟,多吃一頓少吃一頓又有什麽關係?我原是習武之人,又不是身嬌體弱的矜貴少爺,你大可不必……”


    金蟬忙著給他盛湯舀飯,隻隨意道:“你是沒有關係,可若是少給你吃一頓,我這心裏頭可過意不去,晚上隻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金蟬真的說到做到,雷打不動,日日如此。


    有時項臨城看著她離去的嬌小身子,看著她手裏提著的大食盒,心中總不免犯上一陣心酸。


    這些年對於金蟬,他的心底總是壓著這股心酸,她的堅強,她在生活的打壓之下不屈的模樣,總讓他覺得心酸與心疼。


    金伯已經不在了,他隻留下那些藥田,就那樣撒手人寰了,在他臨終的那一刻,還認為自己這個唯一的小女兒是幸福的。


    金蟬說:“他放心地咽了氣,因為他一直都覺得,他替我擇了一門好親事。”


    金蟬提起這個,麻木地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她淡淡道:“我爹什麽都好,就是太過自以為是,他覺得自己的眼光最準,為我選了這麽一個好人家,以為從此我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提起她的夫家,金蟬總是一臉冷漠與疏離,道:“事實上,我嫁到柳家之後,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但是我不能告訴我爹,那時候他已經病得很重了,或許這個世上唯一讓他欣慰的就是我嫁了人,至少這個還能讓他放寬心,所以,我永遠都不能告訴他,我過得不好,直到他離開的那一刻,我都對此絕口不提。”


    項臨城聽著這些,總是沉默著。


    金蟬愛提他們過去在書院時的事情,可是每一次,說著說著她都會延伸到後來,延伸到如今。


    她說,人這一生哪會有那麽多快樂的事情呢?以前我總覺得我過得無憂無慮,可你走了之後,我的人生,就再也沒有過值得開心的事情。


    而項臨城隻能說:“蟬兒,你的人生還很長,你要向前看。”


    金蟬凝視著他,道:“臨城,隻有你會說這些鼓舞我的話,這個世上,唯有你,會將我一次次從深淵裏拉出來。”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自知如今的我,不配再談這些,我也知道,你不會永遠這樣替我考慮。首\./發\./更\./新`..手.機.版關姑娘那樣渾身都是光芒的人,每個人都會喜歡的,我也欣賞她佩服她。”金蟬為項臨城泡好熱茶,遞給他道:“如今你們分隔兩地,我出現在這裏,僅僅隻是為了報答之情,臨城,你幫助我那麽多,我總該還給你的。你放心,等到關姑娘歸來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再出現在這裏,不會再打擾你們……”


    話說到這個份上,項臨城鬆了一口氣,那些壓在他心頭上的不自在終於消失,他整個人。(下一頁更精彩!)


    都輕鬆了許多。


    “蟬兒,不瞞你說,我很想認真一次。”他望著她,坦言道:“這些年你和我因為種種變故,我們都有了各自的人生,所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誰都改變不了的。柳家再怎麽樣,也是你的夫家,柳簡再怎麽樣,他此刻還是你的夫君,你們之間有什麽,不妨夫妻二人坐下來好好談談。我不便再插手你家裏的事,如今我隻願邊關之事早日結束,國泰民安人人都有個好日子過,我也盼望著吉羽早早迴來,我也能給她一個交待。”


    項臨城難得說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他似是想趁著這次機會,一次就把心裏的話說清楚。


    他頓了頓,道:“蟬兒,你我是無話不談的,一直以來,你心裏有什麽,都會來找我傾訴,可你我都要認清楚,你成了親,總有一日,我也會有自己的家世,有些事,我們總要在合適的時間,做個合適的了斷。首\./發\./更\./新`..手.機.版”


    金蟬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到他說完,她才小心疑惑道:“這是……要徹底決裂的意思嗎?”


    項臨城無奈道:“不必如此武斷,我是說,少一些沒必要的往來。”


    “那就是要決裂的意思吧?!”金蟬嘴唇蒼白,失色道:“不至於吧臨城?你知道我爹不在了,我連個娘家人都沒有的,我來無可來去無可去,如果連你都要與我徹底決裂,那麽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麽是值得我留戀的了。”


    一時間二人皆是緘默。


    金蟬艱難地深唿吸一口,強顏歡笑道:“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吧,你的腳還沒好得徹底,安心養著吧,何必著急去想以後的事情呢?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衝他溫柔地笑了笑,道:“明日想吃什麽?告訴我,我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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