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迴應他。


    光是聽他那不懷好意的語氣,趙鬆和宣鬱佳就熄滅了追問的心思。


    於是,眾人繼續趕路。


    ……


    是不是除了天界和地府,再沒有這樣的鬼斧神工?


    天山是什麽地方?


    是聖潔和美麗的象征,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代表著大自然的恩賜,年年吸引著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遊人蜂擁而至,僅僅隻是為了唿吸一口天山上冰涼的空氣。


    站在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是什麽滋味?


    或許站在珠穆拉瑪峰頂和兩極冰川上的人能說得出來,然而卻隻會被站在玄冰棧道邊的趙鬆和宣鬱佳恥笑。


    韋效忠沒有欺騙他們,或者說得還更輕鬆了些。


    那是一條寬不到一米的天然走廊,因為極致的寒冷而懸在半空中,這頭的人看不清那一頭的情境,濃霧大風和暴風雪都會擋住他們的視線。


    冰川是半透明的,站在上麵往下看的時候,視線雖然被霧氣遮住大半,依然在偶爾有狂風卷過,撕開雲霧之後,能看見那幾千米直上直下的峭壁懸崖。


    覆蓋的冰雪,茁壯生長的植物,不知名的巨鳥的身體在山間掠過,狂風攜來兇猛的靈獸長號的聲音。


    在這種地方,就算把巨石扔下去,也不會聽見一點響動。


    連聶天的表情都忍不住肅然起來。


    修道之人,當敬畏自然。


    “拉緊你們的繩子!”韋效忠用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把巨大的鐵爪扔了出去,遠處傳來一聲金屬劃破冰層的脆響,它已經牢固地被吸在了冰川上,韋效忠用力拉了拉,拖過繩子交給身後的人,“記住,如果護罩消失,五步以內就會被凍成一塊冰磚,這和修為沒有關係,要是鬆開了繩子,就再也沒有人能救你,害怕的人記住不要往下看!”


    在這裏,不論修為多高強的武者,都隻能用這樣原始的方式通過。


    或許聶天是個例外,但他並不打算做什麽。


    這一路上,韋效忠都是一副恨不能你們全都給我死在路上的樣子,這時卻少見的認真起來,不厭其煩地提醒著注意事項。


    或許,萬一沒有完成青城子交代的任務,他肯定也會受罰。


    並不隻有恐高的人才會在這條棧道上顫抖,人類生來渺小,不曾習武的普通少年甚至連條兇猛的狗崽子都打不過。盡管很多人從一生下來開始,就汲汲於往上爬,但那是因為身在低處的人們不了解,真正的高度,是可以讓人恐懼到即使下跪也不會被稍微緩解的。


    在韋效忠要率先踏上棧道的刹那,聶天突然一把把他拉了迴來,兩個人的位置因此交換了一下,聶天並沒有多話,隻是簡略的交代:“宣鬱佳開路,我斷後,你走在我前麵。”


    韋效忠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不能和聶天硬剛,隻能不甘不願地點頭。


    宣鬱佳對此倒沒有意見,她第一個踏上了冰川,盡管薄薄的金光貼在他身上,那腳下傳來的涼氣依然有種讓人冷徹心扉的感覺。


    趙鬆緊隨其後,接著是韋效忠和聶天。


    每一個走上冰川的人都知道不能往下看,卻又克製不住地想往下看,連看起來經驗十足的韋效忠都感覺到膝關節以下明顯在不自然地顫抖。


    在高處行走,隻是戰勝自己的過程,當你明白幾千米的高處走一條一米寬的路和在平地上走一米寬的路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時候,高度就無法在拿你怎麽樣了。


    但玄冰棧道不一樣,極端惡劣的環境總是容易讓人生出一種“自己不可能做到”的恐懼感。


    哪怕心裏其實知道,走在最後的聶天絕對有實力救自己。


    尤其是韋效忠,他根本不敢確定,如果掉下去的是自己,聶天會不會出手相助。


    第一個掉鏈子的是趙鬆,他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跪在了地上,身上淡淡的透明水罩已經極其微弱,那是靈氣快要耗盡的表現,而恐懼更加深了他的虛弱,他幾乎生出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的絕望來。


    不光是他,除了聶天外,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感受。


    盡管往前抬頭就能看到最前麵的宣鬱佳嬌柔卻堅定的背影,後方則是聶天沉著的唿吸聲,但卻不能帶給中間的二人任何勇氣。


    絕境當中,沒有人能靠另一個人的勇敢而生出自己的勇氣。


    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人的一切思維都會停滯,剩下的隻有本能。


    比如那些千鈞一發之間接住高樓上墜落小孩的人,推開馬上要被車撞到的兒童的英雄人物,他們的行為其實並沒有時間經過大腦主管邏輯的區域去處理,所以他們反而是最值得讚頌的,因為那是剝落了所有社會屬性之後,作為一個人最本能的東西。


    第一個人跪下之後,跟在後麵的韋效忠也跟著晃了一下,整個隊伍都停滯了。


    顯然,雖然勇氣不能傳遞,恐懼卻是可以的。


    “起來。”韋效忠出乎意料的沒有落井下石,而是大聲喊道,“姓趙的小子,站起來!往嘴裏塞點肉幹,隨便吃點什麽補充體力,除非你想死在這裏!”


    可是這樣的話對趙鬆已經毫無作用,前麵的宣鬱佳迴過頭來,看清了他的表情,就像是生命之火已經燃盡了一樣,他已經走到了極限。


    一個人倒下去,很可能整個隊伍就會失控,趙鬆很清楚,可他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能呆滯地看著腳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深唿吸之後,最前麵的宣鬱佳張開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激勵的話。


    “趙鬆。”金屬碰撞般的聲線突然打斷了宣鬱佳還沒出口的話語,甚至感覺那陰惻惻的低語聲就是貼著自己的耳朵響起來的,她從未聽過聶天用這種不留情麵的,冰冷的語氣跟他唯一的徒弟趙鬆說過話。


    “我數三聲。”聶天的嘴角像是被寒風凝結出一層冰,“就三聲,趙鬆,如果你還不站起來,我就把你從這裏丟下去,你應當知曉我向來說到做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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