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顯討厭喘不過氣的緊湊人生,但絕對避免不了進行選擇。


    他不會選擇,可是他會比葫蘆畫瓢。


    “你們是怎麽確定往哪裏走的呢?”遇事不決就虛心求教。


    大家麵麵相覷,陷入沉思,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下一步的規劃它會自己蹦到腦子裏。


    齊顯決定認真想想自己的方向。


    其他人決定迴憶迴憶自己怎麽確定方向的。


    這種事大多性格使然,要追溯得從出生的那天開始,還蠻難總結的。


    不知道誰的手機又響。


    齊顯這迴徹底躺平,無所謂,隨便了,還能怎麽樣。


    “擦,牛啊!”管程差點把吊廂震下來。


    看來是好消息,齊顯好奇:“怎麽了?”


    管程單膝跪地舉起手機十分虔誠:“夏姐sci二區一作,發表了!”


    比起自己的失敗,還是別人的成功攻擊性更強。齊顯想敲開窗戶跳下去。


    作者有話說:


    突然發現前幾章沒有標題,等更新完加上嗚嗚。


    今天應該還有一章!


    (“極天雲一線異色……”是姚鼐的《登泰山記》)


    第72章 春招


    北聯農大春季招聘會在三月初,一溜兒彩頂小棚在後山底下排好。學校挺摳門、學工處蠻吝嗇,起碼給人家騰出個體育館場地啊。


    齊顯仍猶豫著,好端端的情人節,愣是過得十幾天過去心情都沒平複。


    他課程結束剛要背著書包逃迴宿舍窗簾裏繼續思考未來出路,就被裴則渡拽去後山。


    裴則渡稍微打理自己亂蓬蓬的卷發:“你不是問我們都是怎麽知道去哪裏的嗎?我想了想,解釋起來有些抽象,這裏最直觀。”


    這裏?春招?


    齊顯點點頭,是來看崗位競爭多麽激烈、生存壓力多麽    大的,他明白。


    校招是對應屆生來說是很劃算的,找到的是能不太費力地得到的最好工作。


    他們目前大三,不算應屆生,因此也就隻是來了解一下。


    齊顯指著某數據公司的牌子:“農業信息化工程師是什麽?好高級。”


    “您好,”裴則渡立刻走過去,不顧齊顯的阻攔,“可以了解一下您這個崗位的情況嗎?”


    “可以的,同學你的專業是…?”


    齊顯鼓起勇氣開口:“動物科學。”


    “啊,這樣。”肉眼可見的失望,“我們這邊一般需要農業資源環境類專業…”


    裴則渡果斷帶他去下個棚子。


    在經曆幾次原因為專業不對口的委婉拒絕後,齊顯對自己專業的冷門程度有了極為具體的認識。


    “研發崗總不會限製專業了吧…大家都區區本科生…”


    裴則渡伸手去討要傳單,對方在他倆身上來迴看看,最後隻給一份。


    第一次見到比北聯農大更小氣的。


    對方暗戳戳:“其實我們一般招農碩。”


    懂了,上個歧視專業,這個歧視學曆。


    他倆也不想浪費時間,扭頭就繼續走,結果手裏的傳單又被收迴。


    倆人目瞪口呆,春招怎麽什麽東西都放進校園啊?


    “這個!養殖場飼養員和技術員!這個總不能搞歧視了吧!”齊顯碰半天壁已經有些不耐。


    裴則渡點點頭,確實是專業學曆都極匹配的一份工作,雖說工資不算突出,但也是個活兒,她走上前打招唿:“您…好?”


    對方直勾勾看向她身後的齊顯。


    裴則渡以為他沒聽到,敲敲桌子。


    對方拿起傳單,起身遞給齊顯。


    齊顯忐忑且疑惑地向她求助:“這個…”


    裴則渡道:“嗯,這個歧視我。”


    倆人蹲在羊棚外百無聊賴地輕輕揪地上的草。


    被歧視一晌,剛剛和羊對視時羊略有迴避,他們都能敏感地將原因歸於“它對我有額外的要求”,玻璃心了。


    裴則渡想開口總結,但是好累:“算了,反正你肯定知道,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齊顯明白,校招是本科生不錯的機會,偶爾會有對專業要求不高的規模稍大福利較好的企業,可是明明要求寫的是“本科及以上”,卻還是非要招到研究生,而且他們的專業在校招中並不占優勢,動科原身是畜牧,局限性大,不像“農學”那麽萬金油。至於最後一個被裴則渡邊啃烤腸邊冷嘲熱諷半小時的養殖場,把性別放在第一位,從這點上來說就已經被拉入黑名單、永遠不會考慮了。


    裴則渡,本科、動物科學、性別女,找對口工作的地獄開局。


    “其實如果適當放低要求,是能找到工作的,”裴則渡想了想還是決定補充一下,“可惜我對其他工作不感興趣,更不想去很偏僻的養殖場。有些苦我可以吃,有些我不想吃,為了不吃其他多餘的苦,讀研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我什麽苦都不想吃。”齊顯實話實說。


    “誰不是呢。我倒很想解決吃苦的根源,可是它沒那麽容易解決,如果能知道怎麽不吃苦,我立刻就做。把外星人引來地球啊、挑起三戰人類滅絕啊,我做不到,那就隻好挑順眼的苦吃了。”裴則渡仍舊對剛才的事有怨念,“打個比方,我拿鞋把那個人砸死也沒辦法改變現狀,那能怎麽辦呢?我把書讀爛,努力往上爬,把他踩下去,也改變不了,因為那時候我會發現,我拚命比他好、才能和他得到一樣的尊重,根本上並沒有不同。可是我願意、我高興,吃苦都吃得很快樂。”


    齊顯莫名心虛。


    “雖然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棄找到解決吃苦根源的方法,兩件事可以齊頭並進。”


    “嗯,我相信你,是你的話一定可以。”


    “所以把書讀爛之前先陪我去拿鞋砸他。”


    “啊、啊?哦哦好。”


    春招痛失一企。


    晚上齊顯和居意遊約好去吃自助小火鍋,沒想到春招的事他已經聽說。


    “感覺怎麽樣?”


    齊顯想了想,道:“不太好。像是忽然被拉進現實,落差很大,一下變得無趣了。”


    “所以我說小裴這方法應該最後用,首先是話療才對。”居意遊在鍋裏堆成小山的食材上繼續堆著。


    “你早就知道這事?”


    “嗯嗯,我們三個私底下商量過,你不是想了解大家的想法嘛,我們就想比較明白地說明一下、給你點參考。”


    “那怎麽讓裴則渡先來?”齊顯不解。


    “程哥最近特別忙、還沒考慮。我嘛、我當時沒想好,不過現在想好啦。”


    齊顯停下筷子示意他講。


    “我怕自己變得不好。一旦我不夠好,會直接地給我姐姐帶來麻煩。我不聽話,沒關係,是她沒管好我;我成績不好,沒關係,她必須得輔導我功課;我好吃懶做,沒關係,她將來得到的都會是我的。我不認同、我反駁,它們還是三百六十度環繞我姐的生活。我不知道其他姐弟家庭是不是這樣,煩得很,也不知道到底是對哪個有偏見、不平等地冒犯兩個人。所以我聽話、好好學習、什麽都努力做到最好,不為別的,就為了讓這些話不再出現。


    “哪怕掉下來一點,我都戰戰兢兢,萬一家裏又出現那樣的話怎麽辦?萬一姐姐聽到怎麽辦?


    “該怎麽說呢…我怕的不是給她添麻煩、拖累她,因為我根本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我怕的是別人和她眼裏的這種可能性,它太難打消了,不管我做到多好、好像都沒辦法。姐姐比我好,就該關照我讓我吸血;姐姐和我一樣,就要奉獻一些給我讓我更好;就算我比姐姐好了,她還要為我兜底做什麽後盾、成為襯托我的工具。”


    齊顯艱難嚼著海帶絲,這也是裴則渡說的“難以解決的吃苦根源”的其中一種吧,於是他試圖向裴則渡學習,建議道:“或許…可以一邊解決一邊拿鞋砸他們?”


    居意遊驚唿:“這你都知道?”


    “啊?”


    “我靠,我姐英勇事跡之一啊。好像那時候咱們上初中?我爸嘲諷她的專業,說讓我引以為戒,她急了抓著人字拖咣咣給我爸倆大耳光,天呐,給我看傻了!”


    齊顯也聽傻了,他很想鼓掌,但被打的是對方父親,這掌鼓了可能不太禮貌。


    沒什麽不禮貌的,居意遊自己都在鼓掌。


    “不過這都是我思考之前的答案了,我想了想,覺得這其實並不合理,”居意遊拉迴話題,“這些話作為我往前走的理由並不合理。”


    “…好像有點明白,你說你努力的理由是你姐姐,可你姐姐卻沒有因此得到任何東西。不平衡,沒辦法變成一個等式。”


    “對,聽起來更像借口,也像一種綁架。歸根到底和‘男人在外賠笑臉當孫子就是為了買房買車滿足女人的物質需求’的混蛋邏輯殊途同歸。難道沒有姐姐,我就不用學習、不用努力了嗎?我所做的一切,受益人是我自己,她沒有在此過程中得到好處,不止如此,她還要被我當作路上遇到困難、遇到挫折的根本原因我是為了她出發的。


    “我努力、我得到、我受益,都是控製在‘我’這個範圍裏的,和她沒有關係。我就是勝負欲強,我想走得越遠越好,包括現在,我喜歡植物、喜歡把土地當試卷、喜歡我學到的都當作答案寫上去,所以我要多學幾年,學得越多、或許我能填上的答案就越多、分數就越高。我很享受這樣的考試。”


    居意遊說這些話時很真誠,具體表現為沒有對麵前一小鍋煮好的土豆粉暴風吸入。


    齊顯大致能夠理解,他們農學人大部分是從大學才接觸到真正的種植養殖的,入學到現在知識也許學不到多少,但對土地的熱愛和崇敬是潤物細無聲地培育出來的。


    居意遊的這種情感更是明顯,不然不會三伏天在田裏邊唱邊幹活兒。就是唱得忒難聽。


    那齊顯自己呢?喜歡嗎?他不確定。


    因為不喜歡英語頭腦發熱轉來動植科院,轉來後也沒少抱怨,交代的活兒一件件認真做完了,做完又大肆吐槽。可能一開始是覺得有點新奇,可是這點新鮮感早被消磨完了。


    居意遊夾起一筷子土豆片塞他嘴邊打斷他的思路:“你就是想太多,感性起來不要命。不如去問問程哥,感受一下大腦如何簡單高效地運轉?他可是個決斷方麵的天才。”


    是嗎?


    是的。


    管程說:“哎呀最近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想呢,我現在想想哈。哦,我大一就在想保研,我追的女孩子一個個卷得要命,我好貪心、好想繼續看大家發光,我為自己爭取機會。”


    齊顯覺得有疏漏:“可是你們不一定在一個學校。”


    “那就看同一個學校的。”


    “萬一同一個學校的都不認識呢?”


    “那就去認識大家啊。”


    有點道理。齊顯拿出最後一招:“難道不讀研的女孩子就不發光了嗎?”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管程果然糾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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