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程:“有什麽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啊!齊顯麵對他的離譜邏輯簡直百口莫辯。


    可更離譜的還在後麵,管程講這些並非為了印證齊顯和居意遊的關係,而是為後文做鋪墊


    “明明我和他都是植保的,和你不是一個專業。我還是你室友呢。你怎麽和他關係那麽好?”


    “啊?”


    “你不是應該和我關係更近一些嗎?”


    “這…”


    你沒事吧?齊顯狐疑地對上他的視線,坦坦蕩蕩,語氣雖然有些委屈,但絕對沒有字麵以外的意思。


    但光字麵意思就夠奇怪了。


    管程解釋道:“你不要緊張。”


    齊顯:你這麽一說我更緊張了。


    管程:“我隻是覺得我們的關係有點遠。怎麽說呢,不像是平常的室友關係。雖然室友關係也各不一樣。”


    齊顯:“……”


    管程:“打牌聊天你老缺席、出去亂晃也總少你一個。”


    齊顯:“……”


    管程:“哎呀,我這人不會說話,我就是希望你能多找我們玩兒。就是、我們都挺想和你一起的。”


    對於齊顯來說,人生有兩大恐慌。


    第一大恐慌是被集體排除在外,那會讓人瞬間失去歸屬感;第二大恐慌是融入集體,這個過程中極其沒有安全感。


    這兩種恐慌大部分時候是矛盾的,齊顯的解決方式是在集體的邊緣徘徊,不脫離、也不完全進入。


    這種遊離狀態十分不穩定,但不會讓他陷入沒有歸屬感或安全感的兩種極端,換言之,他的情緒不會失控,人還是個正常人。


    管程的話擺明了就是要把他從遊離狀態往集體裏拉。他心底可能會有向往、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不安。


    所以他保持沉默。


    管程就是再不會察言觀色,也知道這話題不好繼續,他求助地看向陌生同學裴則渡。


    可裴則渡在觀察齊顯的狀態。


    無奈,管程假裝看了看手機信息,稱自己有事,中途下車了。


    這時齊顯覺出居意遊的好來。雖然居意遊也煩人,但他倆見麵頻率相比管程要低。


    而且現在,居意遊平靜地躺在前排,不會說話、不會動作,讓齊顯覺得更親切了。


    這次裴則渡和齊顯走對了醫院,總算來過了一次治人的地方。


    居意遊的診斷結果是低血糖,被拉去緊急輸注葡萄糖。


    兩人一左一右守在居意遊身側,緊盯著藥物餘量和滴速。


    老師:“沒必要啊同學,眼睛不幹嗎?定個鬧鈴就行,別那麽緊張。”


    兩人:“老師,我們沒看他。我們在對視。”


    老師表情怪異,留下個同情眼神就去看顧其他同學。


    裴則渡和齊顯眼睛一酸,視線焦點同時從輸液器滑下來,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裴則渡語氣不善:“你們很熟嗎?”


    齊顯斬釘截鐵:“不熟。”


    裴則渡:“不熟你看那麽緊?”


    齊顯語塞,對於這個問題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能搪塞老師,但卻不能拿那句話搪塞裴則渡。


    齊顯轉移話題:“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裴則渡表示認同:“沒錯。”


    齊顯:“討厭他你看那麽緊?”


    裴則渡:“出於人道主義關懷。”


    齊顯頓悟自己的緊張感從何而來。果然不會是什麽虛無縹緲來得突然的友情。原來是這樣啊,是人道主義關懷!


    沒錯,但凡是個人暈倒了他都會跟著車掛號看護把流程走完。


    範圍再廣一些,哪怕是隻貓貓狗狗小魚小龜他也不可能棄之不顧。


    於是齊顯激動地附和:“我也是!人道主義關懷!”


    居意遊醒來時視野裏擠著倆腦袋,一個黑長直像貞子、一個卷曲狂野像獅子,他神誌暫不清醒,納悶道:“誰他媽開電視一半恐怖片一半自然紀錄片啊。”


    貞子男士看向獅子女士,眼神示意:瘋了?


    裴則渡立刻招手問老師:“低血糖會影響神經中樞嗎?”


    老師走過來。“一般不會吧,”她指向齊顯,“這是誰?”


    居意遊:“貞子。”


    齊顯:“?”


    裴則渡:“生動形象。”


    老師又指向裴則渡,問:“這又是誰?”


    居意遊:“獅子。”


    齊顯:“噗”


    裴則渡:“準備開顱手術吧。”


    居意遊立刻清醒,虛弱求饒:“咱們現代校園片就別搞血腥暴力了吧。”


    頻道總算對了。


    輸完液剛恢複了點體力,居意遊就緊著這點勁開始作妖:“小裴,削個蘋果?”


    裴則渡:“你暈倒的時候把手摔殘了?”


    居意遊歎氣:“沒意思。”他轉頭看著齊顯,一臉期盼。


    齊顯頗有些無措,手糾結地飄了會兒,最後找了個合適的拒絕理由:“沒有蘋果。”


    居意遊:“下去買?”


    齊顯:“……”


    裴則渡:“你有病吧?”


    居意遊撇嘴:“沒說讓你們下去買,我自己去唄。”說著就要整裝出發。


    齊顯立刻按住他。


    “你幹嘛?”


    “不幹嘛…”


    裴則渡質問道:“你發什麽神經?”


    居意遊囁嚅道:“監考結束得…簽到,得讓老師知道我去了。你懂的。”


    裴則渡:“然後呢?”


    居意遊:“學生會的活動企劃還沒組織討論…”


    裴則渡:“所以?”


    居意遊:“咱們挑戰杯我那部分才寫一半…”


    這邊有來有迴,聽得齊顯按人的手都忍不住鬆了。好家夥,日理萬機啊。之前居意遊在食堂便利店奶茶店蹲自己好幾天,敢情人家還是在時間海綿裏硬擠出幾滴。齊顯對居意遊煩得肅然起敬。


    裴則渡:“你知道我們不會讓你去是吧?”


    居意遊擠眉弄眼:“哎呀小裴,咱倆誰跟誰啊,”說著又看向另一人,“齊顯那也是大大的好人,多虧你把我從操場撿迴來。”極盡諂媚。


    齊顯看呆了,真的有人為了在老師麵前刷臉、為了點學分,肯把眉毛眼睛嘴巴扭曲到這種程度嗎?這臉跟水麵波紋一樣,蕩漾、皺巴。


    裴則渡揪著齊顯站到一米開外:“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你走吧。”


    齊顯疑惑地看向她,收到了篤定的眼神。


    “我就知道,還得是你們,為我獎學金大業著想我草”


    居意遊從椅子上蹦下來。


    居意遊右腳一趔趄。


    居意遊朝兩人方向翻倒。


    裴則渡迅速逃走,留下齊顯再次被居意遊當救命稻草掛著。


    隻不過這次他有意識地向下一抄,抄起居意遊的臂彎,總不至於讓居意遊再來個臉刹。


    但他力氣小,撈也撈不起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居意遊往下掉落。


    “咣當”一響。


    居意遊跪在了齊顯麵前,以一種被齊顯拉著胳膊的姿勢。


    怎麽看怎麽像拜年。


    裴則渡:“果然,起不來。”


    居意遊順著齊顯爬起來,艱難地上攀著齊顯的肩:“裴則渡,小心你績點。晚上睡覺最好睜眼看著教務係統,說不定我低血糖一犯就把你績點吃了。”


    裴則渡:“你先去教務係統選個大學生吵架課。別這麽幼稚。”


    齊顯難以忽視居意遊叫罵時激動得一甩一甩的腦袋,總覺得這腦袋越湊越近,他為了不碰到已經快把脖子歪彎了。


    齊顯伸手推了那鋼絲球腦袋一把,想把它推遠些。


    居意遊:“?”


    齊顯:“呃、你頭發,不錯。”


    居意遊:“謝謝。北區宿舍樓底下那家店。倆人八折,下次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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