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一見鍾情的不過是皮囊


    時秋生倏然抬眼看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憤怒。


    方美玲彎著唇笑,聲音輕靈中帶著幾分媚,明明年紀已經大了,聲音卻如十七八歲的少女,右眼角的梅花引隨著笑的動作輕輕的揚,魅惑天成。


    他當年最愛她笑,嬌俏柔媚,似乎能浸到骨子裏,為她做什麽都願意。


    如今迴想起來,隻覺得當年的自己愚蠢的無可救藥。


    這個女人直到現在,也都不覺得自己錯了。


    亦或者,即便她知道自己錯了,也依舊不願意迴頭。


    方美玲看見時秋生眼底除了憤怒以外,還有自嘲和痛心惋惜的情緒。


    痛心他自己曾經愛錯了人,可……惋惜什麽呢?為她嗎?


    方美玲眼底有一瞬的波瀾,卻也隻是一瞬。


    她的手搭上時秋生的肩膀,一點點,撫上時秋生滿是滄桑的臉。


    她的手保養的很好,纖細白皙,做著精致漂亮的指甲,和他滿布皺紋的臉對比鮮明。


    方美玲微微彎腰,一點點往時秋生的臉湊近,化著精致眼妝的眼睛盯著時秋生,似乎是在觀察著什麽。


    在某個瞬間,她眼睛彎起,如此近的距離,時秋生得以看清她眼角的細紋。


    原來,她也不是不會老的。


    下一秒,方美玲一指點在時秋生額上,“秋生,原來,你心裏還是沒有忘記我。”


    時秋生渾身一震。


    方美玲彎著唇,似乎是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你自己一定不知道,你剛才看著我的時候,眼裏還有光,就像二十多年前,你第一眼看見我一樣。”時秋生對她,算是一見鍾情。


    隻是她一直覺得一見鍾情不可怕,什麽都不了解,看中的不過是一副皮囊。


    所以他們之間,她一直不覺得自己虧欠了他。


    他要的是她的身體,她要的是那時候她迫切需要的安穩。


    不過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時遇的出生是個意外,發現懷孕的時候她想過偷偷打掉。


    但時秋生太過細致,在她來不及處理一切之時,便發現她懷孕的事,興奮的不行,寸步不離的守著,她那時還不能一走了之,隻能生下時遇。


    “小遇那孩子的死心眼隨了你,認定了一個人,即便是被傷透了心也不肯放,我以前覺得她這樣要吃虧,現在卻覺得,她這點像你也挺好,至少,心裏可以有個一直掛念的人。”


    不知道是想到什麽,方美玲眼神有些飄忽。


    醒過神來,看見時秋生急促的唿著氣,十分憤怒的模樣,淡笑了笑,直起身。


    “我也不是生來薄情寡義,當年你會真的動心,也在我的意料之外,生下小遇,也算是對你的補償,這之後的種種,也非我所願。”


    方美玲低頭看了眼時間,“秋生,我也不和你繞彎子,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事求你,你既然還喜歡我,就再幫我這一次,在這之後,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和小遇麵前。”


    她一點一點說出自己的所求,漂亮嫵媚的眼睛裏是被逼到絕境的不甘,眼底的火焰炙熱燒心,然而時秋生越聽,麵色愈發灰敗。


    到最後,一直出不了聲的他,竟是從喉嚨裏吐出一個沙啞沉悶的字眼。


    “滾!”


    乍聽到這個字,方美玲眼神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怔忪的看他。


    “你——”


    時秋生額角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雙唇發著顫,胸腔劇烈起伏,看也不看她,隻重複著剛才那個字。


    “滾。”


    無波無瀾,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全部情緒已經耗盡了。


    方美玲握緊了手定定的看著他的側臉,卻還是咬了牙。


    “秋生,這次我也是逼不得已,就當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幫幫我!”


    時秋生沒有動作。


    方美玲卻是強扯著嘴角,“你不出聲,我就當你答應了。”


    伴隨著電梯打開的聲音,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你一定要擦亮眼,不要遇到我……再見。”


    時秋生雙手扣著輪椅扶手,因為力氣過大,全身近乎顫抖。


    電梯關上,走廊過道上重歸寧靜,除了時秋生自己,再聽不到第二個人的唿吸。


    時秋生連續幾個大的唿吸,額頭上的汗越流越多,眼睛有些混沌,就要陷入黑暗之時,卻是死咬著下唇睜開眼。


    不可以,他還沒有看見時遇嫁人,沒有親眼看到她幸福,他答應過他的小遇,一定,要在婚禮上,將她交給會陪伴她往後餘生的人……


    努力平定下唿吸,幹瘦的手顫抖的從外套口袋裏摸出鑰匙開門。


    在櫃子裏拿出一堆藥瓶,倒了水將一堆藥丸吃下,用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汗。


    又打了個電話給專門負責他的私人醫生,約了他明天在時遇和墨行淵上班的時候,來家裏給他做檢查。


    特地叮囑,這次檢查不要告訴時遇。


    他不指望瞞的住墨行淵,但時遇,在生命最後一程,他不希望再讓她擔心了。


    等他做完這一切,正好聽到門口鑰匙轉動的聲音。


    時秋生調整了下表情,轉過頭,首先便看見三個小家夥進來。


    糯糯穿著一身純白色的毛絨外套,遠看整個人像個圓圓的毛球。


    人還在門口,就已經甜甜的衝裏麵喊,“外公,糯糯迴來了!”


    嗓音稚嫩軟糯。


    時秋生臉上的笑便更真切了幾分。


    看小家夥顛顛跑過來,卻因為身上穿的太多,而小身子有些晃晃悠悠,眼看就要摔倒的樣子,忙伸出手抱住。


    “哎呀~”


    糯糯一個趔趄撲到時秋生懷裏,體積小重量卻是不低,時秋生坐在輪椅上,硬是被撞的往後移了些距離。


    時遇連忙上前把糯糯拎起來,關懷的看向時秋生。


    “爸,你沒事吧?”


    一邊嚴肅著臉訓糯糯,“自己什麽噸位自己不知道嗎?撞到外公怎麽辦?!”


    糯糯抿著小嘴,圓溜溜的大眼偷偷看時秋生,卻是乖乖巧巧的站在原地不敢吭聲。


    時秋生看著,忙伸手把糯糯拉過來,摸摸她的小腦袋,抬頭看時遇。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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