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迴到府中,已經是一刻鍾之後。


    門房看夏玄迴來,長鬆了口氣,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恭喜小侯爺,學宮執令出手,元蒙人的鬼蜮伎倆想必不難解決。”


    夏玄的身體,一直是夏家乃至幽州上下的一塊心病。


    能解除巫鬼道咒術的,除了遠在西域的佛宗聖地大雷音寺,必然是儒門魁首社稷學宮。


    如今學宮執令親自開口,自然是成竹在胸。


    夏玄輕笑一聲,並沒有多少欣喜激動。


    當年夏玄可是親眼目睹了公輸盤盛氣淩人、被逼低頭,最後铩羽而歸的全過程。


    難道十年不見,這位執令大人改了性子,真的降尊紆貴、主動交好夏家來了?


    ……


    夏玄走進議事大廳,對父親夏淵行禮,低聲道:“父親,我迴來了。”。


    夏淵擺手,讓夏玄退到一邊。


    公輸盤雙目透出奇異光芒,盯著夏玄看了一會,歎息道:“十年前,我觀小公子根骨凝練,神光內斂,著實嫉妒夏家有如此天才。隻是沒想到如今再見,小公子咒術纏身,元神贏弱,隻怕命不久矣!”


    眾人頓時神情各異。


    夏玄詛咒纏身,並非秘密,但具體如何,外人無法知曉。


    如今公輸盤一語點破,眾人恍然驚奇之餘,看夏玄不免多了幾分同情。


    夏玄毫不在意,抬頭看看周遭,並無多少悲傷自憐的神情。


    公輸盤看著夏玄,開口問道:“這咒術,我能解。小公子想解嗎?”


    咒術纏身,說起來真是生不如死。


    一天之中,也就隻有數個時辰保持清醒,能去外麵耍耍紈絝威風,其他時候多半都在昏昏欲睡,不省人事。


    夏淵依舊麵無表情,閉目養神,似乎毫不關心。


    夏玄打個哈欠,像個憊懶少年一般揉揉眼睛,想了一會才笑嘻嘻道:“我不想啊!”


    眾人驚奇。


    夏淵也抬頭看了夏玄一眼。


    “哦,是嗎?”公輸盤大概也沒料到這個答案,倒是生出幾分興趣,問道:“為什麽不想?”


    “這個嘛……”夏玄皺眉想了一會,反問道:“解了又能如何?”


    公輸般笑了一聲:“解了詛咒,你就可以開識修行。到時候無論是入朝為官還是征戰沙場……”


    “不好不好!”夏玄搖頭打斷,理直氣壯的說道:“我現在成天吃喝玩樂,沒有半點煩心事,不知道多快活呢,幹嘛給自己找不自在!”


    公輸盤訝異的看著夏玄,大概是第一次見到把混吃等死當作人生理想的人,皺起眉頭說道:“聖人有雲,男兒一生,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留名史冊,名傳萬年!”


    “不好不好!”夏玄看了公輸盤一眼,擔心道:“史書我也看過幾本,能留名留姓的人,多半沒什麽好下場,死老婆死兒子都不算什麽,死後被刨墳毀屍的都有呢!”


    公輸盤臉色難看,沉默一下,幹脆拂袖而去。


    眾人神情古怪,略帶尷尬。


    這位小侯爺當真是紈絝至極、不學無術,竟然都不知道,那位名留史冊死後卻被皇帝下令刨墳毀屍的大儒是公輸執令的先祖。


    ……


    城主府後院。


    夏謙、夏湛、夏玄三兄弟圍桌而坐。


    夏玄困意越發濃烈,不停打哈欠,揉揉眼睛說道:“沒事我去睡覺了。”


    夏謙臉色平靜,盯著手中茶盞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是點頭嗯了一聲。


    夏湛左右看看,還是忍不住開口:“三弟,你真的不想解除詛咒嗎?”


    “哈哈。”夏玄忍不住笑了,這世上應該不會有人想做短命鬼病秧子的,自己又不是白癡:“我當然想啊。”


    夏湛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急聲道:“那你還……故意那麽說!現在是徹底得罪了公輸執令,他肯定不會幫你解除詛咒了。”


    “唉。”夏玄趴在桌子上打盹,隨意的問道:“執令大人為什麽要幫我解除詛咒?”


    夏湛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他是學宮執令,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啊!”


    “的確是輕而易舉,是舉手之勞,但幫你可不是天經地義。”夏謙迴過神來,瞥了夏湛一眼,開口教訓道:“別人能做這種妄想。你可是夏家人,還說出這種話,蠢不可及!”


    “就你聰明!”夏湛雖然被嘲諷慣了,這次也有了火氣,看著夏謙大聲道:“我當然知道要付出代價,但三弟的情況,別人不清楚,我們還不清楚嗎?萬一哪一天……”


    夏謙冷眼看著夏湛,目光灼灼嗬斥道:“閉嘴!”


    夏湛噎了一下,畏懼了長兄威嚴,終於不敢再說下去,氣衝衝的轉身走了。


    等夏湛離開,夏謙才歎息一聲,低聲說道:“父親重病纏身,你又……偏偏夏湛還這樣,我如果去了京城,實在放心不下。”


    夏玄倒沒多擔心,笑著安慰大哥:“放心,你別太小看二哥了。其實他很聰明的。”


    “如果是你,我可能還不太擔心。”夏謙看了夏玄一眼,也笑了起來,隻是笑得苦澀,喃喃道:“我就擔心他太聰明了。”


    夏玄思考了一會,也沒想明白大哥是隨口一說還是意有所指,索性懶得想了,輕聲道:“天無絕人之路,總歸有辦法的。”


    夏謙也點點頭,喃喃重複道:“總歸有辦法的。”


    ……


    為了應對學宮巡查,城主府又忙碌起來。


    隻有夏玄最清閑,睡了幾個時辰,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院子裏有人在說話。


    夏家以軍法治家,府內仆人多是幽州退役老卒,即便不斷手斷腳,臉上也多帶著恐怖傷疤,可沒什麽美貌暖床丫鬟。


    這院子裏就住了夏玄兄弟三人,平日極少有人會到這裏來。


    夏玄坐起來,仔細聽了一會,已經猜到是誰。


    外麵的男聲明顯是夏湛。


    中年女聲是夏湛生母候氏。


    夏湛有些不耐煩:“母親,你找我到底什麽事?軍中還有事情,我急著迴去呢。”


    “胡鬧!現在你就該老實呆在家裏,不要出門,除非你父親吩咐,不然誰也不見才是!”候氏惱火的訓斥道:“我要你去軍中曆練,是結交將領的。你是夏家二少爺,不是真去當個小卒子的!”


    夏湛沉默不語。


    候氏壓低聲音,警告道:“你一定要聽我的!最近這幾天,關係到你能不能成為下一任鎮北侯、幽州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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