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開始嘈雜起來,但人們除了幹著急,根本談不上什麽有效幫助。


    直播間觀眾通過攝像頭,比現場觀眾能看得更加清楚,所以同樣的,他們也更加焦急著。


    (我曾經是公司老板:能不哭嗎?這樣下去根本下不去手好不好


    我家的床軟又大:這死小孩,是要害死人的節奏啊


    幸福的小花:小孩乖哦,不哭不哭……)


    李青努力想要控製住小孩,但可惜身上穿著防爆服,總能給小孩留下蠕動掙紮的空間。


    周圍有人用當地話唿喊著什麽,才總算讓小孩不再繼續掙紮逃跑,但依舊是滿臉恐懼的盯著李青,抽泣個不停,身子也跟著不斷哆嗦。


    李青拿著剪刀嚐試了一下,糾纏成一團的細電線抖來抖去,他還是不太敢莽撞下手。


    計時器滴滴答答的走著,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一分半鍾了。


    男孩隻有六七歲,這麽點大的孩子能懂得什麽?或許他在極端分子手中受到恐嚇,也或許李青現在的形象太過嚇人,他隻是恐懼的看著李青,並不明白自己的不配合,可能帶來的後果將會是多麽嚴重。


    直播間焦急著,周圍嘈雜著,依舊有人在遠處用當地語喊著什麽,可惜並不能減少小孩內心中的恐懼無助。


    “烏篷點紗燈,沿上青石悄著新紋……”


    就在這種氛圍下,一道歌聲,從李青嘴中輕輕哼唱了出來。


    談不上唱得多好,甚至在專業人士眼中,輕易可以找出十幾種地方去值得批判。


    計時器繼續走著。


    滴答、滴答……


    五十七秒、五十六秒……


    “……燭火晃,斑駁兒時廊旁誰家白牆……”


    李青似乎感受不到這死亡的倒計時,隻是哼唱著歌曲,用最輕最柔的聲音。


    三十五秒、三十四秒……


    軍官甚至已經讓阿布得喊話,讓李青趕緊撤下來。


    “……搖啊搖,搖過十五春分就是外婆橋……”


    終於,小孩或許從歌聲中感受到了李青的善意,神情中的恐懼正在消散。


    染血的爆炸現場,身上綁著炸彈的男孩,周圍持槍警戒的士兵,拍攝的記者,以及擔憂觀望又止步不敢上前的人……


    似乎都在歌聲中被淡化。


    “……盼啊盼,阿綾阿綾地甜甜叫……”


    十五秒、十四秒、十三秒……


    時間無情流動,現場嘈雜消失,勸說李青趕緊撤下來的聲音也停了下來。在這個時候,就算要逃跑,也不現實了。


    “……吵啊吵,米花糖掛嘴角總是吃不飽;美啊美,小腳橋上翹啊翹……”


    歌聲依舊在哼唱。


    這是一首網絡歌曲,直播間許多觀眾都曾聽過。但在此景此景被李青哼唱出來,又莫名多了別樣的意味。


    直播間很多觀眾,這一刻讓淚水濕潤了眼眶,甚至還有一些觀眾忍不住哭出聲來。


    六秒、五秒……


    小孩終於平靜在歌聲中,癡癡地聽著,雖然身子還有些輕微的顫動,可已經基本不影響下手。


    三秒……


    哢嚓!李青幹脆利落,剪斷了第一根電線。


    直播間觀眾的心髒也跟著跳動一下。


    安全拆除炸彈的概率實在太下,尤其是前兩次的接連失敗,根本很難讓人樂觀得起來。


    二秒……


    哢嚓!第二根電線被剪斷。


    時間上的緊迫,讓李青根本沒有機會去考慮剪沒剪對,已經把剪刀向最後一根電線剪了下去。


    哢嚓!第三根電線迎刃而斷。


    一秒……


    計時器跳到最後一位數字……


    李青長長舒了一口氣,麵具下的臉上,滿是疲憊,他已經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


    現場以及直播間的很多觀眾,忍不住在這一刻閉上眼睛,害怕接下裏的結果會是他們所不想看到的那種。


    ……


    燕京市,玉門小區。


    陳一凡吃過午飯,腆著大肚子,正悠閑躺在沙發上看某電視台播放的戰爭劇。


    突然他老婆張妙花就著急忙慌跑了過來,拉著他就說:“你快去看看,我們女兒是不是出事了?”


    “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一聽是寶貝女兒出事,陳一凡就再也坐不住,急忙起身跟著老婆走到女兒房門外。


    房門虛掩著,張妙花輕輕推開了一道縫,指著裏麵,滿臉擔心的說道:“你看,咱女兒又笑又哭的,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啊?”


    張一凡湊頭過去一看,可不是嘛,女兒側麵對著這邊,坐在書桌前,一邊捧著手機,一邊正抹著眼淚呢。


    桌上還放著一些用過的紙巾,不知道已經哭出多少淚水了。


    女兒可是陳一凡的心頭寶,他心頭一急,也等不及和老婆商量,推門就闖了進去。


    這動靜就大了,女兒驚得迴過頭來,責怪道:“爸,媽,你們怎麽能隨便闖進來?”


    說話的時候,她眼角的淚水甚至還沒擦幹呢。


    “告訴爸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不要怕,有什麽事情爸爸替你做主,說出來就好!”陳一凡著急問。


    張妙花心裏一歎,她本來想慢慢打聽,免得刺激到女兒。但既然已經闖了進來,那就索性把話說開道:“女兒啊,告訴媽,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你現在可才高三呢,正在關鍵的時候,可不能犯糊塗啊,以後會後悔一輩子的……”


    女兒哭笑不得,見張妙花說個沒完沒了,連忙打斷道:“爸,媽,你們都想到哪裏去了?什麽談戀愛啊,都不知道你們從哪裏聽來的,根本就是沒有影子的事情!”


    “那怎麽剛才看你一個人坐在房裏,又笑又哭的?女兒啊,媽也是從你這個年紀走過來的,你用不著瞞媽……”張妙花苦口婆心的勸道。


    “媽,你別瞎說啦,我這是在看直播呢!”女兒被說得有些急了,就舉起手中的手機解釋道。


    陳一凡這才鬆了口氣,不過依舊拿出所有父母都會的那套說辭,板著臉斥責道:“你現在正是一生中學習的關鍵點,等你考上大學我就不管你了。但是你現在必須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學習上,別看這些直播啊彎播的!”


    “那你們幹脆還不如生個機器人得了,給它腦子裏裝個硬盤,直接上大學,多好!”女兒氣道。


    張妙花指著女兒的手機屏幕,冷哼道:“我們這都是為你好,你說說,看這什麽直播的有什麽好處?還不就跟電視一樣?其實都是假的,有什麽可看的……”


    “才不是假的呢……”


    心愛的東西被人誤會,女兒急忙解釋起來。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聽得陳一凡夫妻倆目瞪口呆。


    “你說的那個不死哥,真有這麽神奇?救了跳樓討薪的農民工,救了警察,還去了敘利亞?”張妙花聽著,怎麽就覺得像在聽神話故事一樣。


    “那可不嘛!”說到偶像,女兒就眉飛色舞起來,又解釋道:“而且他還被南湖省融陽市政府發表文章表演過呢,你們上網一搜就能查到。哦,忘記媽你不會上網了,不過你可以讓爸上網!”


    “老陳?”張妙花見陳一凡在愣神,就不滿的扯了他一下。


    陳一凡迴過神來,若有所思道:“提到這個不死哥,再加上南湖省融陽市這個地名,我倒是有印象了。我昨天在報社,看到下麵報上來的一篇文章,是記錄在奇人異事版塊的,的確有這麽個叫不死哥的人。不過當時因為我覺得內容有些誇大,所以暫時沒有允許刊登上報。而且那個負責過稿的責編,最近好像也不怎麽靠譜。”


    京都日報作為國內頭幾號媒體之一,自然要努力做到真實可靠。所以當記載不死哥的那篇文章通過後,刊登之前,自然有人會進行查證。


    女兒一聽就不滿了:“爸,你可不能這樣啊,你怎麽能不讓不死哥上報呢?你可是總編啊!要是不死哥都不能上報,那天底下就沒人有資格了……”


    “你還當不死哥是神仙啊?除了他就沒人有資格了啊?”陳一凡被女兒這話弄得哭笑不得。


    想他們京都日報是何等存在?不但在國內發行量長期排在前幾,海外發行量也不可小覷,而且隨著網絡的日益發展,京都日報開始在網上也占據了一席之地。


    政要名人,明星大咖等等,不知有多少人希望上京都日報,哪怕占據個邊邊角角都能笑掉牙。


    女兒不服道:“要我看,不死哥比神仙也差不了多少了……”


    “行了行了。”陳一凡擺了擺手,打斷女兒,然後沉吟道:“那行,就看在我女兒的麵子上吧!到時候我讓人好好查一下這個不死哥的事跡,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麽神奇,不,哪怕隻有一半的神奇,我不但讓那篇文章登報,還要做接下來的後續文章,搞不好還能整理出一個專門的人物麵版出來,以後專門用來刊登他的事跡。”


    京都日報的專門人物麵版,可以說是報社的最高宣傳待遇了。能有這個待遇的,幾乎都是一些在某個領域的巔峰人物。


    “老爸萬歲!”女兒臉色瞬間多雲轉晴,興奮的從書桌上蹦跳起來,在陳一凡臉上“吧唧”就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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