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開了免提,嘟嘟的聲音一聲疊一聲地傳來,響到第四聲,才終於被接了起來。


    景家希的聲音比想象中的要沉穩許多,張口就問:“你在哪裏?”


    “這麽直接了當啊?”陸彥低低地笑,“難道你就不想先確認一下景昕是否安好?”


    景家希就說:“沒見到我之前你什麽都不會做的。陸彥,你不過是衝著我來的,想談判,直說就好,拐這麽多彎彎道道做什麽?”


    “你當真以為我什麽都不敢做嗎?”陸彥冷笑一聲,抬手就撕掉了景昕嘴上的膠帶,“撕拉”一聲,幾乎扯掉景昕一層皮。


    景昕疼得叫出聲來,也不顧電話那一端景家希是不是心亂如麻了,張嘴就罵:“陸彥你是不是被害妄想症啊?明明是你自己失手打死人在先,現在又襲警又綁架,是真的覺得自己的罪名不夠重嗎?你把我綁來醫院天台幹什麽,是想拉著我一起跳下嗚嗚嗚……”


    陸彥又用膠帶把她的嘴巴封起來了。


    景昕急的紅了眼睛,狠狠地瞪著陸彥,但陸彥隻當沒看到,慢條斯理地對景家希說:“提示已經夠多了,我耐心有限,你可動作快些哦,大哥。”


    景家希低聲咒罵:“陸彥你敢!”


    陸彥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jk大樓頂層的會議室裏此刻人滿為患,但卻靜的出奇,除了儀器工作的聲音,就隻剩下景家希難以抑製的怒氣。


    通訊中斷,阿靳放下監控聽筒對景家希說:“人在東華醫院。”


    就算阿靳不說,他也已經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更加詳盡。


    從景昕最後消失的地方開始查起,監控,人群,還有所有陸彥曾去過或是有可能會去的地方,景家希查遍了所有,卻獨獨遺漏了這裏。


    東華醫院的天台,陸彥想做什麽,同歸於盡嗎?


    想來,何東華針對的人,從來都不止他一個。


    景家希看著被五花大綁扔在會議室角落裏的李亞鑫,對阿靳說:“帶上這個女人,我們一起去見見這個瘋子,另外,再找人去把地址告訴何東華和何樂悅,想攤牌,可少不了他們。”


    “需不需要再多一手準備?”阿靳伏在景家希耳邊說了一句話。


    景家希想了想,輕點了頭:“找可靠謹慎的人去做,記得別被人發現。”


    阿靳立即照景家希的要求吩咐下去,屋裏的人分成兩撥,立即魚貫而出了,隻留下兩個人看著陸夕。


    阿靳揪著李亞鑫已經朝外麵走了,陸夕卻還是被保鏢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隻能流著眼淚痛苦萬分地叫著景家希的名字,一口一個小希,直直叫的人心悸。


    景家希頓住腳,曾經他有多期待有人能夠再這樣叫他一聲,現在就有多痛恨這樣繼續叫他的人!


    被親生母親拋棄,被殺父仇人把控,這二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痛恨,可是他一直忍著,一直忍著,那個拋棄他的人,終究是他的母親,而那個把控他的人,卻是他最愛的人的生父。


    天意弄人,幾番掙紮之後,他還是選擇了放手。


    他做不到原諒,但起碼可以做到不恨,可是此時此刻,他卻隻想要陸彥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最好所有人都消失!


    “閉嘴!”景家希低吼,“別想著再為誰求情,你不配!我告訴你,阿昕沒事,我對你的承諾不變,否則……”


    最後的狠決,景家希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口。


    否則?否則怎樣?


    真是可笑,明明他才是最承受不了這個萬一的人。


    不管景家希怎麽說,陸夕仍舊忍不住求情:“小希,他到底是你親弟弟,你還記得嗎,小彥剛出生那會兒,你比誰都高興,明明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卻還是爭著搶著要去抱弟弟……小希,你放過他一次,最後一次,就算是媽媽求你。”


    景家希再沒迴答,抬腿就走了。


    放過陸彥一次,那誰又來放過他?


    這一次,恐怕真的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天色漸漸地深了,但因為有路燈的緣故,倒也不顯得黑黢可怖。景昕被綁著,手腳都不能自由活動,沒一會就麻了,萬蟻噬心一般,難過的她恨不能剜掉一塊肉來痛一痛。


    景昕的嘴仍舊被膠帶牢牢封住,隻好嗚嗚地衝著陸彥叫著,夜色之下顯得有些可憐。


    陸彥看著景昕,半響都沒有任何動作,他越不動,景昕就嗚嗚叫的越慘兮兮,終於陸彥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邊盤腿坐下來,抬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膠帶。


    這一次撕的溫柔了許多,但景昕還是覺得疼,呲牙咧嘴的作勢要罵人。


    陸彥就舉著剛剛從她臉上撕下來的膠帶紙威脅她:“敢罵我或者亂喊亂叫的話,立馬再給你封上,不信你就試試。”


    景昕蔫蔫的把到嘴邊的髒話又咽了迴去,她才不試呢,被膠帶封著嘴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景昕想了想才又說:“你老是站在天台邊幹什麽,想死啊?”


    陸彥居然也不生氣,看著天台外的景色對她說:“你知道醫院前後都是什麽嗎?”


    這個景昕當然知道了,在東華呆了這麽久,她早就對周圍的環境一清二楚了。


    景昕說:“這裏是住院樓內科樓,往前是住院部外科樓,而後麵是綠化帶和馬路,過了馬路,就是家和小區。”


    陸彥扭過頭來看著景昕:“那個腦動脈瘤破裂死掉了的人叫王浩彥,他的家就住在家和小區,11幢二單元604室,從重症監護室的窗往外看,剛好能夠看到他家的廚房,可是他卻再也沒有辦法迴去吃一頓他父母做的飯菜了。”


    景昕看著陸彥,居然在他眼睛看到了那種被命名為愧疚的情愫在肆虐。


    那個叫做王浩彥的患兒家屬,在重症監護室裏堅持了這麽多天,可最終還是沒有挺過來。


    景昕不是聖母,但那天她挨打的時候王浩彥並沒有動手,後來反而因為陸彥遷怒而意外丟了命,無妄之災,也的確是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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