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剛迴去之後,立即召集屬將,下達了即將帶坦克營部分士兵前往曷懶甸巡視的指令,同時責令其餘留守將士加強訓練與遼陽城的戒備。


    簡短的會議結束後,一眾屬將各自分頭迴去準備。耶律兀哥本來對此次出巡還有點躍躍欲試的想法,但卻被秦剛拍了拍他的肩頭,特意說:“遼陽城的事就交給爾等了!”


    這兀哥想想也是,也就退迴了。


    而剛從城外山裏轉了幾天迴來的郭嘯此時湊到秦剛麵前道:“大帥,屬下這次出城,倒是給大帥找了不少好東西迴來。”


    秦剛其實是知道他出去找什麽東西的,他也正是利用了這個機會,才確保了這次鄒放給他的施針治療順利完成。不過這場戲他還得演下去,隻得故意板起臉斥責道:“盡是去找些這種不靠譜的東西,浪費時間,浪費銀兩!”


    郭嘯隻當他不好意思接收,反而更起勁地勸說:“大帥正當年輕,自然自己不會覺得。但是屬下虛長數歲,也是有了兒子之人,卻是曉得在年輕的時候,多固點本的重要性。不瞞大帥,屬下卻是習得一些養生之術,這些好東西並非如常人那樣亂吃亂補,而可按著這個方子,強身健體的作用是跑不了的。”


    秦剛接過他遞來的方子,他之前指導過鄒放、錢乙等人用格致學的知識改進醫療研究,也是見過一些靠譜的藥方,看了郭嘯的這份,倒也確實是一張固精養氣的中藥食療之方,看得出應該不是出自那些江湖遊醫之手,不由地點點頭道:“想不到郭都指揮使還懂得醫藥食補之道,難得啊!”


    “那是當然。不瞞大帥,其實在沒從軍前,屬下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做個醫生,隻是一直未曾尋到良師。之後遼東征兵,也就仗著手頭有些武藝,入了伍,跟隨了混同郡王。如今又得以跟隨徐都總管,卻能立點功勞,有了點身家,這都是屬下前世修來的福分。”


    秦剛不想聽他的亂拍馬屁,為岔開話題就隨意問道:“方才聽你所言,已有了兒子,這家眷也是都在遼陽城裏?”


    “謝都總管關心,屬下的渾家原本是在遼陽鄉下討的,後來在城裏安了家,犬子今年十歲,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所以這次托王爺與都總管的福,能來遼陽,便是能就近照顧得了家裏,我那渾家一直說著,要找機會來向都總管叩頭謝恩呐!”


    “哦!我是謝不著的,要謝還是要謝郡王爺的。”秦剛隨意又提,“你的兒子居然都已經十歲了,可曾讀書?可有學名?”


    “唉,說來屬下原本是想讓兒子繼續一下自己從醫之夢,所以托人還給他起了個‘藥師’的學名,也送他去私塾念了幾年書。”郭嘯談到了兒子有點上頭,拉開了話匣子,“也怪屬下前些年隨軍出征,這小子還是喜歡舞槍弄棒……”


    而秦剛卻在無意中聽得這藥師之名後,再將前麵的郭姓加上,頓時便有點走神:


    郭藥師?!郭藥師竟然就是這郭嘯之子?


    而他再一算時間,此時離靖康之恥至少還有二十餘年。若是過個幾年,此子按郭嘯所言,喜歡習武再去投軍,算來算去,時間、地點再加他爹郭嘯的地位與傳承,看來基本就是了。


    想到這裏,秦剛再次上下打量了郭嘯的麵目,卻是讓正在喋喋不休地講著自己兒子之事的對方一下子愣住了,期期艾艾地說道:“大帥,可是屬下聒噪了?”


    “沒有,很好。你家的那個小子是不是也想從軍啊?”


    “大帥睿智,一猜就準。唉!說實話,屬下真心是不想讓他還吃當兵這碗飯啊!”郭嘯感慨地說道。


    該來的終究會來,該擋不住的終究擋不住。秦剛搖了搖頭,轉而笑道:“當兵也沒什麽!用點心,也能封妻蔭子,光宗耀祖的!”


    “大帥教誨得是,屬下迴去就囑咐那小子!”


    這邊郭嘯剛獻了藥材與藥方迴去,那邊就有越國王王府的人先過來了一批,帶來了各種女子用物還有一些類似嫁妝的大小禮物,說是王爺與王妃贈送的圓房賀禮,而且顧大家也已經準備好了,稍晚些時候就會將人送來。


    因為顧莫娘出身風塵,自然不會有正妻身份,此時遼人納妾,比中原地區更加隨便,一般就是至親好友送點賀禮,也不用看日子,送來的當天就權作圓房的日子辦了。


    隻是王府禮物的排場不小,一下子驚得軍營這裏的大小軍官也都忙亂了起來:這都總管要喜納新妾,誰也不敢在禮節上落在後麵啊!


    還是秦虎看出不對,趕緊跑來報告。秦剛聞聽後,趕緊讓他下去傳達:因為隔天就要出征巡視,他的納妾之禮延期迴來再辦,今天不得送賀禮,俱得用心準備出征之事。


    傳完消息之後,秦虎再次迴到秦剛的身邊,雖然沒有其他的話,但卻總是一直站在他的身邊,像是有話要講,又始終沒有開口。


    秦剛終於關注到了他的不對勁,便拉他進了後堂問道:“有什麽話,直接講便是了!”


    秦虎立即跪下道:“屬下不敢過問主公個人之事,隻是代遠在京城的主母向主公磕頭。”


    秦剛知道他口中的主母指的便就是李清照,心中不由地一陣微痛,卻也和氣地說道:“前兩日我曾問起,你告訴過我,她因得知我的死訊之後,嫁給了趙明誠。這也是她的無奈,我也沒什麽可責怪她的,一切皆是我的過失。”


    “屬下當時隻講了一半,一是遵照鄒先生的囑咐不敢過多講述,二也是擔心有的消息會讓主公過於激動,進而失控……”


    “這就笑話了,小虎你隨我多年,幾時見過我會失控?直接講來便是。”


    “屬下遵命!”秦虎緩緩開了口,一開口便是“王炸”消息,“主母在主公失蹤三個月後發現已有身孕,正是為了保住主公的骨血,她才與趙明誠‘約法三章’,假意嫁入趙府。主母也於今年三月順利產下一女,是主公的千金……”


    “什麽?”才說過自己不會失控的秦剛,竟然“哢嚓”一把捏碎了座椅的扶手,整個人幾乎是直接跳至秦虎身前,雙手一把抓住他的雙肩。


    饒是秦虎身體強健,此時也被秦剛抓得呲牙咧嘴,痛不能言。


    “……哦哦,是我的不是。”秦剛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即鬆開了手,扶起了他,轉而更急切地說道,“小虎,你細細地講,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秦虎這才將事情的緣由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了秦剛,並進一步解釋道:“鄒先生一是考慮主公的記憶剛開始恢複需要適應,二是擔心主公聽到此事後,倉促間行事會失了方寸……”


    “失了方寸?為了她們母女,就算是失了方寸又能如何?”


    “主公!”秦虎再次跪下。


    “唉!你起來吧!”秦剛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我知道,也難為了你們一片苦心。隻是,現在,她們母女可還好?”


    “主公放心,湛爺之前非常自責對於京城情報網的失控,原本他的計劃就是借助流求派去京畿路的飛鷹軍重新滲透並再建一張更隱秘的網,所以也就留在了京城。同時為主母身邊安排了一名會武功的侍女月娘貼身照顧。平日裏的吃穿用度,也會請北城的王殆爺以娘家表兄的名義盡數送去保證。那趙家人雖然不是太滿意這樁婚事,但也不至於為難。一切都請主公放心,決不會有差錯發生。”


    “都怪我一年前過於自信,竟然漏失了對於清娘的安排!好在還有你們的忠心與妥當處理。”秦剛感慨地撫平秦虎剛才被他抓住的雙肩,“眼下我的情況……還是稍後再告之清娘吧,待我將曷懶甸的事情處理完畢,我便親自前去看望她們!”


    “主公。”秦虎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了,“在鄒先生施針之前,屬下擅自作主,將高麗長公主來遼陽一事的消息讓我老師親自帶去了京城,屬下當時是擔心……”


    “擔心?擔心什麽?”秦剛立刻明白了秦虎的意思,笑道,“你操心的事情還真不少!”


    “屬下知道自己的行為的確有些越界,但是,”秦把心一橫,便將所有的話都說出來,“眼下這高麗長公主未走,又來了一個舞絕顧莫娘。況且,今晚這越國王府的人又要把她贖出來,送來給主公作妾!”


    “這個顧莫娘,你可知她是何人?”秦剛倒也不瞞秦虎,便講了郭小娘的來曆、之前的恩怨糾葛、包括如今已經是女真人在遼國南京安插的暗探一事,最後說道:


    “如今,知道我真實身份的,除了你們,以及混同郡王那一邊的,就隻有她了!所以,我不能讓她脫離我的掌控。越國王王爺與王妃想要靠她來拉攏我,我也就順水推舟,將她收下。不過你也放心好了,我想演戲給外人看,她又何嚐不是!這個妾室的身份,別說我不想,她也未必甘心啊!”


    “那是屬下唐突了!隻是師父已經於數日之前出發了……”


    “已經安排好的事就不必糾結了。正好,現在派人去把我的情況通知給湛哥,讓他立即打通理順到我這裏的快速聯絡通道,今後要保持最高效的聯係,至於清娘那邊收到消息後,就由她自己決定吧!”


    第二日,大遼東京道統軍使、遼陽兵馬副都總管徐三親率三百鐵騎巡視遼東,出城氣勢極為壯觀。私下裏還傳,這徐都總管於前一夜新納了南京來的妝紅樓頭牌為小妾,此次出巡,居然還特意將這小妾帶著,看來是極為寵愛。


    實際上,秦剛這次前往曷懶甸,是有著諸多細致的考慮:


    他的記憶恢複,同時身份也被女真人探明,如果繼續留在遼陽城,各方人馬必定紛至遝來,萬一再把越國王府的人攪進來就亂了套。再加上高麗人與女真人在曷懶甸的衝突在即,不如索性自己帶人趕過去,一切事情到了外麵,處理起來會更方便。


    因此,宮十二被他派去渤海國聯絡陳武,長公主立即趕迴高麗向太子通報,而顧莫娘這邊,則讓她再次聯絡上麵的主子,所有的人,都可以在曷懶甸從容相見。、


    當然,顧莫娘在被送入都總管府的當晚,就與秦剛約定界限,她可對外假稱徐都總管的小妾,但是彼此都是合作關係,不允許秦剛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秦剛,你必須要記住,你錯過了奴家一時,就是錯過了一輩子!莫要以為奴家今日的身份卑微,可也不是你一個淮南商賈之子所能攀附得起的!”


    因此,每日行營休息之時,顧莫娘都會帶著琴瑟樂器,與都總管在大帳之中“纏綿恩愛”,在明確無誤地給秦剛劃下了行止界限之後,實質上的顧莫娘,還是很享受那種讓對方視而可觸、擁而不可得的那種個人感覺的。


    早已摸清她內心這些想法的秦剛,其實對她根本就沒有半點興趣,隻能把這當成是命運對自己早年那份荒唐且幼稚情愫的嘲笑。


    在還未曾弄清與她背後的女真人主子正式接觸前,一切暫且讓她得意一些。


    正在此時,離此地向北一千餘裏的剌離水邊,完顏部的會寧城內,黑龍閣閣主完顏吳乞買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南下走一趟。


    幾天前他接到了一條加貼三根雉雞彩羽的消息,以示該條消息的重要程度為最高等級。是由他的直通線人、析津府的顧莫娘發出。另外還有減南京分舵紅樓堂堂主的簽封,同時還有東京分舵舵主的加封,以示其可靠性。


    而在看了這條情報的內容後同,的確也是值得如此地重視:


    一年多前突然失蹤的大宋叛臣秦剛,居然在大遼東京遼陽府突然出現。


    不僅如此,而這份情報中所提及的每一個細節,都足以讓他感覺到消息的荒謬程度。可是情報的來源與一係列簽封又在不斷地強調著它的可靠程度。


    正在這時,東京分舵的第二條緊急情況的到達,讓他不必再猶豫了。


    “大遼東京道統軍使徐三率軍東巡曷懶甸。而越國王王妃為顧莫娘贖身,並贈予徐三為妾以示拉攏。其大軍已於日前東出!”


    一向以沉穩內斂著稱的完顏吳乞買這次卻有點坐不住了,這倒不是他對那個顧莫娘有什麽情義與不舍,而是曷懶甸地區是如今的部落長完顏盈歌正著力向東南開拓之地。原本一直覬覦那裏的高麗人並不被他們所擔心,隻是沒想到,一向不會關心那個地方的遼人,這次卻突然出現大軍東巡。


    那麽,這個徐三,也就是情報裏所說的秦剛,到底是因為察覺到了他們的東擴企圖而想搶先控製局勢?還隻是按後一封情報裏所講隻是想與他在遼陽城以外的地方接觸並商談合作?


    反正這次,至少這個秦剛,是值得讓他親自走一遭的!


    於是,他去見了完顏盈歌。黑龍閣的其它消息,他沒有必要說得很清楚,隻說探聽到大遼東京道有往曷懶甸派兵的消息,他想前去摸清楚情況。


    入冬之後,完顏盈歌的身體就有點不好,但是他還是十分關心曷懶甸那裏的局勢,因為這處地方遠離契丹人的核心區域,可以使得自己的擴張不那麽明顯,而且那裏唯一可以抗衡他們的高麗人,一直就在他的打壓計劃之中。


    但是吳乞買這次帶來的消息,則令他十分地意外:


    “咳咳咳!遼人的意圖一定要察探清楚,它們是一頭衰老的猛虎,要時刻提防它們尚未完全退化的利爪!同時,也要小心高麗人會不會與他們綁定某種關係,必要時,可以使些手段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吳乞買,我相信你能把這事辦好的,咳咳……”


    女真人此時的管理決策核心是極其高效的,原因是在於他們在極其艱難的生存環境中堅持了部落中最初的“兄終弟及”的首腦繼承製,這樣的話,就不會出現或年幼、或無能的首領繼位以影響部落執行力的情況:


    當年完顏劾裏死後,汗位並沒有傳給自己的兒子烏雅束,而是先由四弟完顏剌淑繼位;剌淑去世後,便就是現在的五弟盈歌接任。


    隻是眼下盈歌病重,在他之下,已經沒有父親的嫡子了。在這種情況下,女真部落汗位的繼承就開始沿用第二條準則:推賢舉強。


    隻是這樣就會有了變數:理論上,不僅僅是目前唿聲最高的完顏劾裏的長子烏雅束,包括完顏頗剌淑以及他自己的兒子,所有的這一輩的直係子侄們都有競爭繼承汗位的機會。


    女真人的這種繼位製度,當然有著此時他們相對單純、高效的思維,以及團結一致對外的決心,可以確保著完顏部落從一開始的崛起到現在,始終保證由最強大、最具實力的領袖領導著的狀態。當然,這也與他們尚未完全走出白山黑水,尚未體驗到身為大位繼承者可以擁有與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權勢、享樂、財富等等的快樂。


    不過,對於吳乞買所言,他身為劾裏的第四子,貿然去競爭這個汗位是不現實的,還不如力保自己的長兄烏雅束能夠繼位,而他作為弟弟,才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兄終弟及”的製度中獲取更為穩妥的上位機會。


    當然,在眼下,他一定要在此時部落長所推行的曷懶甸戰略中,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價值與作用,一定不能給父親完顏劾裏一脈丟臉。


    他也沒有向大哥烏雅束講明所有情況,隻把實情告訴了二哥阿骨打,阿骨打聽了後,對於他要去見的人非常地感興趣,說道:“四弟,之前就一直聽你提及這個年輕的宋人,說他是大宋最值得一看的英雄。我阿骨幹最喜歡認識這些人,這次去曷懶甸既然是去會他,不如我也與你一同過去!”


    “二哥是何等的人物,怎能與我一同作此奔波?”吳乞買卻是誠心的勸阻。


    “這個宋人值得我一去。不過你放心,我就扮作你的隨從,從旁邊悄悄地看看他就行!”


    十月,曷懶甸這裏已經是一片茫茫雪原,夾雜著無邊的林海、峻嶺。


    秦剛所率的鐵騎精兵雖然隻有三百正兵,但目前坦克營都是一名正兵配二名輔兵,出行時皆騎行,所以共計有九百騎,另有越國王府執意加派了役從一百,負責裝備輜重搬運,這樣也算有一千人,在沒有戰事的此時,如此規模的隊伍也算是極為壯觀的了。


    鐵騎從遼陽城出來,一路向東而行。


    此行主要是為了巡視,並非有明確的作戰目標與任務,所以行進速度較慢。而且東行並無現成的驛路,多為商路甚至是獵戶的小道,又多會繞行一些較緩的山口。


    十日之後,東巡軍才來到了開州【注:遼初廢東丹國,在此設龍原府,後曆改開州、開封府再改迴開州,為今遼寧城鳳城市所在】。開州距離目前渤海國所控製的保州非常近,不過因為四年前渤海國與大遼和議,雙方都撤除了交界處的兵力,而且因為保州在鴨淥江對岸,隔著江水,雖然很近但也能做到互不侵擾。


    開州曾被渤海人占領過,後來卻是靠曷懶甸的女真人參戰奪迴來,也正是忌憚女真人,最後由耶律寧主持了和議談判,再給了女真人一些賞賜,才讓他們從開州退出。


    遼國這裏的州城都不大,秦剛也不想進城,直接命令全軍在城外駐紮,隻讓州城裏的當地官員負責提供糧草補給即可。


    當晚,南邊便來了一小隊人馬,七八人皆是黑色披風黑由遮麵,領頭人拿出的卻是坦克營的專用腰牌,被帶至秦虎麵前後,秦虎一見來人,立即大喜,便直接引著他們進入了大帥的主帳,並親自在帳外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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