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剛迴到麥秸巷家裏,卻見開門的劉三歡喜地說道:“待製大爺迴京也不先給我們寫信,反倒是章相公那裏在上午就派人送來了想約見待製的帖子,我們這才知道,總算是在胡大爺過來的時候沒有手忙腳亂。”


    秦剛笑笑道:“我們兩人出發得都比較匆忙,哪裏來得及提前給你們寫信。章相公他便是調我迴京的人,而且我迴京是需要先去宣德門報道的,那裏也有他的人,他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我已迴到京城的。”


    秦湛也是得到劉三的傳信後,再趕迴來遇上了先一步迴家的胡衍,於是在匆匆忙忙之間,叫了最近的一家酒樓,請來了兩個廚子,此時正安排著和李嬸一起忙著在家裏給秦剛安排一頓接風酒宴。


    “十八叔,我知道你不喜歡外麵的嘈雜,就叫了廚子來家裏弄,正好禠哥迴京裏辦事,我也已經著人去請他了,晚上我們正好陪著你與衍哥一起聚聚。這麽幾年下來,我們真是非常難得地這些人都在在一起啊!”此時的秦湛,說話鏗鏘有力,辦事也是幹淨利索,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不經事的書生模樣了。


    “哦,禠哥也在京城啊,那巧了,正好啊!”秦剛一麵笑著一麵打開章惇派人送來的帖子,裏麵正是寫著約他明天上午過府一敘的意思。


    不算在朝堂上的見麵,這個算是他們相見的第三麵吧!


    其實對於這次會麵要談些什麽,秦剛並無什麽期待、甚至也沒有什麽猜測的意願。


    他早先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明知道章惇當時即將複相,在那種情況下,他都沒有跑去表示親近或依附。更不要說,發展到今天,兩人之間在某些事情方麵,都已經演變成了形同水火的緊張對立關係。


    而在李禠過來之前趕過來的人卻是李綱,秦湛見了他卻奇道:“伯紀賢弟好靈通的消息,我倒是之前忘了通知你,但是卻想不到你居然這麽快就知道了。”


    李綱拱拱手道:“報社在宣德門那裏一直是雇有線人的。如今,不管是哪個朝廷大員迴京,一般都不可能躲得過我們《東京時報》的眼睛的!”


    “哈哈!伯紀快坐坐!”秦剛見了李綱自然十分高興,立即拉著他進屋。


    李綱最初被留在京城裏搞對這《東京時報》時,還曾有點不是特別情願,一度以為是秦剛嫌他太年輕,不願帶他去滄州那裏做大事情。但是,隨著這份報紙在京城的地位不斷提升,他卻越來越開始理解當初秦剛對他所描繪出的一番重要意義。


    隻是李綱在他這裏待的時間並不長,在交流了關於宋遼邊境以及渤海軍的一些大致情況之後,突然又來了人找李綱,說是報社那裏詢問明天一期的相關內容調整的問題,李綱一聽便急著要趕迴去,秦剛想叫他留下一起吃晚飯也沒有時間,隻是說過了一天再來。


    李綱出去的時候,李禠正好到了,見了秦剛與胡衍,顯得尤其興奮,幾人因為秦剛去了西北之後,便一直各走一方,至今才第一次能夠重新聚首。


    人都到齊了,便就在後院的廳房中擺好了酒菜,四人在酒桌上也愈發地親熱了起來。


    彼此開始先迴憶起了當初在京城裏初次相識的場景。


    李禠尤其是提到,正是秦剛第一次在他家裏對他闡述的商論,令他堅定了從此開始經商的決心。如今,由於父親李清臣的被排擠,自己三個哥哥的仕途都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反倒是不接觸政治的他,卻把自己手頭的生意越做越大,漸漸地現在竟成了一家人最大的倚仗。


    “剛哥!這流求真是個寶地啊!從它那裏運來的貨物實在是一樣比一樣好賣!”由於現在酒桌上就他們四人,主要的酒菜也都上齊,秦剛讓廚師與劉三他們先去休息了,李禠此時才謹慎地開口,“我原先還在擔心:少遊叔去了那裏,也許心情與其他方麵會不錯,但在生活上恐怕是會要吃些苦頭,但是現在看來,卻是完全不用擔心了。”


    當初秦剛在安排調包計時,他們也隻是知道秦觀去的流求,是一個在遠在海外的島嶼。雖然那裏是在當初在處州跟隨秦剛的一幫人在管理,安全與自由方麵肯定是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作為一個沒有開發過的海島,在那裏的生活條件,料想不會好到哪裏去。


    但是隨著他在大名府那裏的生意接觸到了大量來自於流求的貨物,還有海船船員有意無意地向他這裏的透露,竟然發現流求島上的城市繁榮,決不亞於他們這裏。


    “你還真別說,流求島的確還有一個名字就叫寶島!”秦剛笑著說道,又對秦湛說,“京城這裏的生意要是忙得過來的話,湛哥可以挑個時間,先去滄州,從那裏可以跟著進貨的海船去一趟流求,去看看你父親!”


    “真的嗎?十八叔?你可不是說笑?”秦湛驚喜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不說笑!”秦剛擺擺手讓他坐下來,“都是自家的兄弟,我也知道你們都是守得住話的人。這麽久的時間,給你們安排了許多的事情,料想在心底裏也一定會有著各種不明白的問題,但是你們也卻從來不會主動來問我。所以,今天大家也是難得聚在了一起,不僅僅是你們倆,也包括衍哥,有什麽都可以問,我也可以向各位兜底講個明白!”


    桌上的三人都是沒有去過流求的,也都放下手中的杯筷,認真地聽著秦剛的話。


    “流求在東南大海之上,是一個很大的海島,也是我為了謀劃海貿生意而占下的一片地方。目前已經建起了三個州城!”


    “三個州城?!”秦湛與李禠都驚呆了。


    “化外之地,本來都是荒田山林。”秦剛盡量放鬆口氣,“建哥一直留在兩浙路那裏經營著四海銀行,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與兩浙路的地方官員都維持著較好的關係。最近幾年,兩浙路多有天災人禍,流民不絕,又逢上朝廷還想要裁撤一些地方廂軍。所以他便借此機會,從那裏向流求遷移了二三十萬的沿海流民,慢慢地建設起來的。”


    “二三十萬人?!”還是這兩兄弟,再一次異口同聲地叫起來,胡衍則顯得淡定了許多,隻是在他的內心,正感慨著昔日的兄弟談建,如今做出來的事情也是可圈可點。


    “是啊,島上原來沒什麽人,可不都得是要從咱們這邊遷人過去麽?”秦剛解釋道,“流求島在南邊,主要過去的都會是江浙一帶的人。”


    “那可是二三十萬人呐!”李禠咂咂嘴道,“我隻知道這兩年跟在你後麵,自己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所以一直還在想,跟你的差距,會不會在過幾年後,有可能會縮小一點。今天這麽一聽,真是我孤陋寡聞,坐井觀天,這哪是什麽差距,這簡單就是天地之別嘛!”


    “嘿嘿!想不到禠哥原來還有那麽大的誌向啊?”胡衍倒也不忘揶揄一句。


    “慚愧慚愧!”李禠也在自嘲。


    “老師目前為流求左丞,雖然總管著那片土地上三個州城、以及生活著的幾十萬人,卻依舊是得手應手。”秦剛更是進一步告訴秦湛,“這次我也是剛從那裏迴來,老師如今不僅僅身體健康,而且更是意氣風發,朝廷所不曾給他實現抱負的機會,如今的流求全部給他了。那些在家鄉都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流民,卻因為有了他的英明治理,卻能夠在流求安居樂業、幸福生活,那便是證明了他不可否認的價值!”


    “十八叔!還是你最了解家父啊!”秦湛站起來,認真地敬他一杯酒並道,“家父昔日常說自己空有一番錦繡在腹,卻難得朝廷重用以展壯誌,以致京城生活雖然逍遙自在,暗地裏卻常常是不得開顏。今天得知家父能夠如此,皆是十八叔的一片苦心所致!請受湛兒一敬!”


    “要敬的!要敬的!”李禠在一旁叫了起來,“你說說,這少遊叔是哪裏來的福氣?也就是我家大人下手下得太慢,虧掉了這樣的一個好徒弟!”


    待得他們喝完,李禠眼珠子一轉,轉而笑眯眯地說:“要說我家大人先是錯過了一個好徒弟倒是小事情,後來我們家還錯過了一個好女婿,害得我那個侄女青娘啊,如今我大哥給她說了好幾門親,卻是瞧一個就感覺比不上剛哥,瞧一個又不如剛哥,竟然就沒有一個能入她眼的。隻是沒有想到,剛哥最後中意的,卻是另一個清娘!”


    “對了!這次清娘在大名府的事情,還是得好好謝謝禠哥的。”秦剛也不諱言這一點,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並以此感謝李禠。


    “要謝我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李禠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說道,“剛哥輕輕鬆鬆一句話,就叫我把京城城北的香水生意送給了人家的娘舅,關鍵也不提前給我打個招唿!也幸虧我反應快,能想得明白這裏的關係,直接就給他辦了,這件事你得怎麽謝我?”


    “什麽謝你?當初不是你說過嘛,想在城北開一家專賣店麽?”秦剛一瞪眼睛裝作無辜。


    “老天!我說的可是我自己想開啊。你讓你娘舅來找我,說他正好有房子,還是他兒子來當掌櫃,就連股份分成都是你事先說好的,我能怎麽辦?”李禠也假裝不服地嚷起來了。


    “哎哎,說準了,是清娘的娘舅,哪裏是我家娘舅!”


    “哼!我看也差不多了!怎麽著?這次迴京是想提親了嗎?”


    “唉!”被李禠這樣一問,秦剛卻也沒剛才那般灑脫了,“當初清娘娘舅離開滄州時,我托他去問問文叔師伯的口風,但是一直沒消息迴來,我估摸著這李師伯會不同意。”


    “噫!這事怪了,我們老李家搶都搶不來,他們這老李家還會不同意?”李禠叫起了不平,卻被秦剛瞪了一眼。


    “這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內情。”秦湛卻是開口說道,“這李文叔現在可不願被我們叫師伯了!自從他被調出京城之後,確實是虧了他原先在韓門下的一些舊識幫忙,最終得以迴京任職。然後便有不少人勸說過他。所以,他自這次迴就後,便與我們蘇門中人幾乎就不再往來了。從他自己來說,估計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而且,最近他倒是一直和新黨裏的趙挺之走得很近。”


    “趙挺之……”秦剛不聽這名字還好,一聽這名字就犯起了嘀咕,隻覺得自己這次的這個牆角挖得確實是有點難度的,曆史的慣性正在發揮著強大的作用。


    當然,這也隻是他自己所要麵對的事,於是就想先避開這個話題。


    便因為提到了趙挺之,於是就趁勢把話題轉到了陳師道身上,“對了,履常師叔近來可好?”


    “很好,履常師叔後來收到了一封家父給他寫的信,居然說是從郴州寄出來的,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秦湛瞟了瞟秦剛,“信裏當然也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卻提到了他在那邊的生活都得自於你的精心安排,令他非常地舒適且沒有煩憂,如此這樣,他才算是對你我都解開了心結,平時也能相互走動走動了。”


    秦剛點了點頭,他想起了自己所知道的曆史:


    陳師道之後得到了朝廷的複用,但卻在一個冬日裏被安排去郊外參加朝廷的祭祀儀式,因為家貧,其妻就去姐姐家——也就是趙挺之家借了一件皮衣。但是,陳師道知道後,卻憤怒地拒絕穿上趙挺之的衣服,最後便就因此受寒生病,不治而死。


    今天的陳師道家裏自然不必擔心缺少禦寒衣物,這樣的悲劇也不大會再重演。隻是秦剛想著,反正現在的他已經成功改變了這麽多的事情,要不要再推動一下這件事情的更大改變了。而且陳師道作為距離趙挺之這麽近的人,對於這裏的任何一處的重大改變,都會令他對於徹底改變李清照與趙明誠之間關係的事情,都會更多一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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