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剛這次在水寨多留了兩天,主要是與趙四一起考核確定重要位置的負責人。


    釀酒一事,交給那位朱師傅沒有任何問題。


    他原本就是釀酒的行家,初釀出來的水酒品質就十分不錯,後麵的蒸餾以及按段分酒的技術,在這些天的操作中,他也掌握得非常嫻熟。


    他原本是在淮陽官辦酒坊裏做工,受盡了酒吏隨意克扣工錢與打罵的折磨,後來打傷了酒吏,才不得已而逃亡。


    現在這裏,不僅僅工錢是原先的四倍之多,最重要的是,在他與秦剛的接觸中發現,這位新雇主在言談中竟極其尊重他與所有的師傅,這也令他能夠死心塌地立誓要把酒坊做大管好,並絕對保護蒸餾酒的秘密不被流傳泄露出去。


    香水一事,除了按秦剛設計的分開流程各自生產原料之外。趙四安排了與他一同從西軍過來的兄弟韓七,幫趙五在合成作坊裏管事。


    韓七在大眼雞奪權時,第一個出麵質疑並直接反抗,左腿中了一刀落了殘疾,不能再帶兵了。留在香水作坊,一是為人可靠,二是要比趙五更能鎮住人。


    最後,秦剛與趙四一起再去校兵場去看看訓練的情況。


    一看到趙四過來,有幾個小頭目模樣的人便圍上來訴苦:


    “當家的,你現在這種練兵的法子行不行啊?每天除了背重東西跑步,就是舉石鎖。這槍法、刀法都不練的話,練出的兵也頂不上用啊!”


    “都說過幾次啦!現在要叫寨主,咱不再是湖匪了,要正規!”趙四先是開口訓斥了一下,然後對幾個人招唿,“大家都來見過秦先生,水寨的大計,包括我們的練兵規劃,都是秦先生幫我們設計的,你們要有不懂,就好好地請教。不要這麽沒規沒矩的。”


    秦剛知道,趙四的內心也不是特別地明白,所以才把皮球踢到自己這裏。


    他看了看幾個有意見的小頭目,有一兩個當時大當家請吃飯時見過,和其他幾人雖然表麵恭敬地過來行禮,但其表情與態度肯定不會對自己這個文弱書生服氣的。


    他微笑地問道:“各位都做到了頭目位置上,想必個人的搏殺能力都是響當當的吧?”


    “那是自然。”其中一人迴答道,“就這些兵,咱一個人打他五個不敢吹,打三個還是綽綽有餘。”


    “那麽也別一對三了,咱們就三對三試試。”秦剛迅速接上話,直接讓幾個頭目有點發呆,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繼續說明:“你們幾人中選三人出來。那些兵裏,我去挑三人出來,我指揮他們與你們比試一場,如何?”


    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一定是讀書讀傻了,都說了自己能夠以一打三,他還要選擇三對三比試?


    趙四卻相信秦剛說出的話一定有他的道理,衝他們一瞪眼:“怎麽了?這下就慫了?”


    一個叫顧大生的頭目甕聲問道:“敢問秦先生,怎麽個比法?萬一傷了這些小兵可不好。”


    秦剛說:“無妨,可用長木棒代槍,用短木棒代刀,槍尖和刀刃的位置都多抹點紅顏料。打起來後,衣服關鍵位置中了紅顏色,就可以判斷傷亡了。”


    大家想想也覺得這個辦法甚好。


    這邊頭目們商量,自己占了便宜,也沒必要出最強的人,就由顧大生隨便拉了兩人出來。


    秦剛則走到了訓練後正在休息的士兵麵前,看了一圈,發現眾人也都看向他時,突然臉色一變,中氣十足地長喝一聲:“全~體~聽令!起立!”


    雖然士兵們都沒有準備,但是都下意識地身體一震,陸陸續續地全部站了起來,一齊看向眼前這個突然充滿了殺氣與威嚴的年輕人。


    秦剛的聲音也迅速變得冷峻而嚴肅:“我就是你們訓練計劃的設計人,我要把你們訓練成最勇猛、最能戰鬥的戰士。但那邊幾個當官的不相信。所以我想從你們中間找三個人出來,與他們三個人對戰,贏了的人就可以直接替代他們的位置!有沒有想的?”


    士兵們開始還有點不以為然,聽到後麵便一下子有點激動了,升了軍官,直接就可以多拿軍餉,這事誰不想?


    秦剛繼續說:“想贏!也不難!兩個條件:訓練時自認為刻苦、都做到位的是其一;絕對相信我以及我接下來的指導的是其二。覺得自己符合的,現在可以站出來了!”


    士兵們一陣騷動,不相信的、懷疑的、將信將疑的還有看熱鬧的,都有。但即使是這樣,仍然還是有四五個人站了出來。


    秦剛直接點了最先站出來的三個人,說:“就你們三個,跟我過來。”


    帶三人到一邊領了替代武器的木棒與盾牌後,秦剛對著他們細細安排了一番。


    那邊顧大生與其他兩名頭目都是選了短棒當短刀用,甚至都比較托大,連盾牌也沒有拿,就散開站在場中。


    這邊,在秦剛的耳提麵命之下,三名士兵也上場了:中間一人手持長木棒作長槍使,兩邊的人都是短棒作刀再加一盾牌,一人是左手盾,一人是右手盾,將中間的人護了起來,像是組成了一個小型陣法。


    趙四來做裁判,他“咚咚”兩聲敲響看台前的軍鼓,並高喝一聲:“開始進攻!”


    顧大生三人相視一笑,很隨意地散開來,呈半圓形對著三名士兵包抄了上去。


    在秦剛的指點,三名士兵緊緊靠在一起,相助協防,一下子讓顧大生三人看不出有什麽明顯的破綻,隻能慢慢圍著轉圈以便 尋找到機會。


    突然,左邊的小頭目沒有忍住,向前上了幾步,與其他兩人拉開了一點距離,三名士兵迅速抓住機會,立即對其攻上去。小頭目急速攻出的兩刀,全部被左右兩邊的盾牌擋住,中間長槍突然從縫隙裏突出,一下子捅在他的胸口,著著實實地留下了一個紅點。


    對方滿臉愕然,在場外趙四的宣判下,隻能無奈地下場。


    顧大生見自己折了一人,一聲唿哨,與另一頭目左右夾擊而上。


    而三名士兵剛才一擊得手,信心大增,立即收縮後退。中間人的長槍雖輕易不伸,卻也令顧大生等人頗為忌憚,近易不敢近身。


    場外之人卻看出了門道:這顧大生等人雖然驍勇,但都是單人作戰,這邊的士兵卻是同進同退,遠可長槍攻擊,近可刀盾纏鬥,一旦交戰就是三打一。


    果然,另一頭目一不留神,被三人纏上,呯呯呯地一陣棍棒交擊,結果被兩麵盾牌欺上身來,死死壓住。那邊顧大生急忙趕上救援,其刀法嫻熟,手勁淩厲,離他近的一個士兵,盾牌因為前壓,連續兩下都沒能擋住其一刀襲來,瞬間中刀。


    但此時,中間長槍兵急速刺來,顧大生招式用老,終於無法避開,也同時胸口中招。


    雙方迅速退開後,各損一人,局麵變成了寨兵二打一。


    而且剩下的兩個士兵已經開始熟悉這種配合,反觀前麵被顧大生救出的那名頭目,早已沒了銳氣,隻能邊打邊退,一直被避讓了十幾步後,便被長槍壓住,近身的刀盾兵反手一刀,正砍中脖頸,留下了一道鮮明的紅線。


    “咣!”趙四高興地敲動鑼響,並大聲道:“比試結束,士兵隊獲勝!”


    輸了的三人雖垂頭喪氣,但也不得不服氣,人家秦剛隻是當麵簡單地調教了一下,而這個三人陣法的精妙也著實讓他們無計可施。


    顧大生直接走過來,對著秦剛納頭就拜,道:


    “當家……寨主一直說,秦先生是天上的魁星下凡,神機妙算、無所不能。今天我算是相信了,請秦先生寬恕我等狂妄無知。不知這是何等陣法,可否教於我等。”


    秦剛看這顧大生倒也是個性格直爽的漢子,便立即將其扶起,說道:“不知者不罪。此陣名為鴛鴦陣,有大中小三種陣形,剛才三人者便是鴛鴦小陣,進攻時一人突擊,兩人防護。防守時三人皆可攻可防。隻是他們三人沒有提前演練過,否則也不至於損失一人。”


    秦剛又轉向趙四說:“之前我承諾過這三名士兵,如若他們獲勝,便會提拔他們做隊長。我也想由他們負責研究並傳授所有人這種陣形戰法。至於之前的隊長,不如就趁此機會,全部一起參加進入訓練,之後再分組對戰,擇優重新提拔,你看可否?”


    “如此甚合我意!”趙四直接應諾下來後,又對原先的眾頭目問道:“你等可有意見?”


    其實這種方式要比直接免職好得多,原先的這些頭目也都是體力武藝突出者,剛才見到這個簡單陣法的奇妙,心忖若是自己也去研習之後,斷不會輸給其他兵士,再加上對於秦剛的內心震動,此時也不敢提出異議,皆同聲應下。


    接下來,趙四便宣布:目前隻保留剛才三名士兵為教官,所有人一起進行新式陣法訓練。


    其實,關於後世戚繼光發明的這種鴛鴦陣法,秦剛所知的並不多。剛才他所指導的三人簡易陣法,還是在單位見保安進行反恐訓練時才大致知道的。


    但是,鴛鴦陣法的精髓就在於把過去單打獨鬥式的士兵肉搏,改變為了相互之間的協作與配合,把長、短兵器的進攻與防守優勢充分地結合在一起,所以無論是三人式的、還是七人式,也無論陣中有沒有狼銑這種獨特的兵器,其實質本意都是通過組合之間的配合,來彌補個人作戰時,不同兵器以及不同人員之間差異所帶來的漏洞與短板。


    所以,當士兵訓練完成並上了真實戰場上,往往會以十一人大陣開始迎敵,人員出現減員後,就開始運用七人的中陣,當廝殺混亂後,任意三人遇在一起,都可以迅速組成小陣,以實現自保並衝擊敵軍。


    秦剛便叫剛才三名新提拔的新教官作配合,當眾詳細講解了鴛鴦陣法的關鍵點與訓練方法,同時叫了兩組人來進行對練體會。並且明確指出:要想發揮好這種陣法的戰鬥力,每個人的體力、爆發力以及耐力都會是關鍵,所以才是之前一直讓他們訓練基本功的原因。


    如此一番講解下來,眾人皆對秦剛信服得五體投地。


    最後,秦剛對趙四說:“四哥,我還是一貫的想法,兵在於精而不在多。正好水寨一直需要防守護衛,所以,我是希望這兩百人中,繼續執行優勝劣汰。最終挑出最優秀的八十八名,按十隊編製,組成最終的‘神居兵’,兵餉還可再提一等。其餘淘汰下來的人,就隻負責水寨的防務。你看如何?”


    趙四大手一揮:“秦先生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某也覺得這種安排甚好。”


    諸事皆定之後,秦剛準備迴程時,由水路直接去一趟菱川書院。


    走之前,趙五卻跑來求助。


    他這幾天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研究混和香水的機器上。


    一開始,他就自己想過,水車在水流的衝擊下,可以持續不斷地轉動,然後再帶動了磨坊的磨盤轉動,那麽帶動混和香水的架子搖動也不會是一件難事。


    但是,沒想到一起步就卡了殼:這水車轉動起來是轉圈,磨盤的轉動也是轉圈。所以可以很方便地通過龍骨這種裝置轉過去。但是現在混合香水的架子需要的是來迴搖晃,這種轉換應該如何實現?


    趙五想了很久,甚至去請教了磨坊裏的老師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最終,他隻能硬著頭皮找到秦剛。


    旋轉運動轉化為往複式運動,一般會有三種實現方案,最簡單最實用的就是要用曲軸。秦剛當然不能直接去講答案。他想了想後,便說自己也沒有太好的想法,但是他正好要去菱川書院,那裏有一群研究格致學的學生,如果趙五想去的話,可以與他一起同行,去請教那些人,看看是否能夠解決。


    趙五喜道:“現在香水作坊有了七哥在那裏看著,我與你一起同去。之前就一直聽秦先生講過菱川書院,這次也好去長長見識。”


    第二天,沿湖北上,正好又遇上了順風,船隻扯起了帆之後,比平時早了一個時辰出湖進了內河,很快變到了臨澤。


    秦剛的到來,令喬襄文欣喜異常。


    書院現在總體的發展形勢蒸蒸日上,名氣大漲之後,慕名前來報名學生的學生不斷增多,一是學費收入穩步增長,二是來自各個方麵的資助也源源不斷。


    更為突出的是,由秦剛倡導的格致學,更是在菱川書院得到了最明顯的發展,之後又陸續增加了一些更有天賦與研究勁頭的學生。


    但是,正是因為發展得太快,出現的問題,也令喬襄文非常頭痛。


    格致學的最大問題就在於缺乏師資。


    好在秦剛編出了一本基礎的教材,喬襄文便親自上陣,首先為新入學的學生按照教材方向進行基本知識與思路的講解。考慮到教術算的袁嘉也一同與秦剛作過交流,隨後他也硬把袁嘉一起拉進了格致學的基礎教學中。


    畢竟是一門全新的學科,喬襄文與袁嘉在最初的知識啟蒙階段,還能夠勉強勝任。


    而隨著學生逐漸地打開了思路,並對格致學本身所涉及到的大量物理以及生物、化學領域產生了一些新知識方麵的疑問,就開始力不從心了。


    甚至,學生之間慢慢會就一些問題產生了不同的看法,爭議到了他們這裏,如何作出正確的評判、並對此進行引導,也是讓他們感覺頭痛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秦剛的到來,終於讓喬襄文鬆了一口氣。


    “秦教授啊,我的教授啊。”喬襄文忍不住地吐苦水,“你可千萬不能隻管生、不管養啊。這次你可得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至少要把這幫學生的問題都解決掉才能走!”


    袁嘉則是非常細致地將這段時間在格致學的教學過程中,他們與學生之間所產生的疑問以及爭論都一一地記了下來。秦剛看完了筆記記錄後,便安慰焦急的兩位:


    “不必著急,我看過了,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問題。而且實際情況,要比我想像中好得多了!”


    有了這麽一個基本評價,喬襄文的焦慮立刻輕鬆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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