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宗無澤之死


    宗無澤說想和我單獨的呆一會,葉綰貞把所有人都給叫了出去,我便坐在床上坐著,望著宗無澤不說話,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想宗無澤能夠改變決定,把自己從生死邊緣救迴來。


    隻不過宗無澤決心求死,我說了他也不聽我的,也隻能坐在床上給他緊握著手,陪著他了,聽他說一些這輩子的遺憾,但是宗無澤說來說去,最大的遺憾還是我。


    聽宗無澤說那話的時候我沉默著,但宗無澤的嘴唇卻笑著,雖然有些蒼白,但是他笑起來去十分的好看。


    “小寧,你能不能抱著我。”宗無澤這麽說我便脫了鞋去了床上,他都是快要死了的人了,這麽一點要求我難道都做不到麽?


    隻不過他用死來證明他的愛這事情,實在是不可取,他對我的情我心中知道,死不死我也是知道的,他又何必要這樣對我呢?


    上了床我在後麵坐下,把宗無澤摟在了懷裏,好像是歐陽漓平常抱著我那樣的抱著宗無澤,給我抱著宗無澤的身體漸漸靠在了我懷裏,他問我:“歐陽也這樣抱著你麽?”


    我輕輕的頓了一下:“不記得了。”


    宗無澤餘下的時間許久都不說話了,他沒有了眼睛,隻能朝著門口看去,他後來問我:“天是亮的麽?”


    我說:“亮的。”


    “小寧,你怪我麽?”宗無澤問我,他的手雖然有些冰涼,我卻不覺得冷,特別是他握住我的手不舍得放開的這時候,我便由衷的搖了搖頭,而他卻沒有了表情。


    “怎麽會不怨呢?”聽宗無澤這麽問我說:“學的太多,累的太多,什麽都不學也就什麽都不會,跟在你身後沒什麽不好的,遇到危險你也可以保護我。”


    聽我靜靜的說,宗無澤麵如止水,也是那樣的靜,原來我也不是個傻子,怎麽會不明白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宇文休總是怪他什麽都不教我,宇文休那種人,怎麽會知道宗無澤的想法,情這個字宇文休是會寫不會看,他更是什麽都不懂,所以他才什麽得不到。


    宗無澤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我入這一門,不願意讓我抓什麽鬼,除什麽害。


    抓鬼雖然是為了平衡陰陽,可卻是損陰德的事情,想到殺一人償一命,殺一隻鬼就不用償命了麽?不然,鬼師多半英年早折,不得好死,就說明,殺鬼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裏去。


    一人命要損半輩子的陽壽,一隻鬼要損多少陰德?一百隻一千隻呢?


    一個驅鬼師一輩子一萬隻鬼夠不夠殺,送走去陰間投胎的能有幾隻,剩下的不是都魂飛魄散了,臉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這事傷大德的事情,宗無澤是不願意我踏上一條不歸路,我那有不知的道理。


    我這人雖然愚笨,但是也知道誰是好的誰是壞的,宗無澤對我的好,我怎麽會不知道。


    我要我畫符,不讓我學太有用的東西,無非是他想讓我少損一點陰德,能保護自己就行了。


    我怎麽會不懂不明白。


    輕輕的我說:“你的好我心中有數,怎麽是宇文休那種不懂情為何物的人能夠明白的。”


    聽我說宗無澤忽然說:“他是我們的師叔。”


    “誰誰都不重要,他不懂就是不懂,你又何必要替他說話。”我輕輕抱著宗無澤,歎了一口氣。


    “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固執了,生死由天,你卻非要與天爭。”聽我說宗無澤輕輕笑了笑:“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想要我死我偏不死,天要我活著我偏不活著。”


    “那我呢,你願意為我活著?”我問,宗無澤卻沉默了。


    兩具他才打破的兩人之間的沉默與我說:“我願意的未必是我真心的,小寧也不要執著了。”


    宗無澤說著安安靜靜的靠在我懷裏不說話了,我看著他輕聲的歎了一口氣:“你一旦真的死了,想要在用這個身子活過來就不容易了,倘若我死不了,到最後我身邊沒有了歐陽漓,沒有了玉骨,什麽人都沒有了,誰來幫我?”


    宗無澤靜靜的聽著我說,手握著我的手,我知道他在聽,但他卻不迴答我。


    許久我說:“你走了,要是想在活過來,你都沒有身體了,要如何?”


    宗無澤還是不肯說話,到底我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了,他是一心求死,我又能怎樣?


    那兩天宗無澤的狀態都不好,葉綰貞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外麵哭,我其實也是奇怪,宗無澤都是快死的人了,獨獨吊著一口氣,躺在床上咽不下一口氣,不知道什麽原因。


    一天夜裏,我睡不著起來去外麵看看,出了門看見兩條黑影從陰陽事務所的外麵溜了進去,便跟著去看看,那兩條黑影進門直接朝著宗無澤的屋子那邊去了,我便跟了過去。


    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兩條黑影擠著要去宗無澤的身上,宗無澤身上的銅錢發光才沒辦法靠過去的。


    我推開門進去,兩隻黑影忙著離開跑了,我這才看向躺在床上的宗無澤,宗無澤並沒有拿著銅錢,銅錢放在了床上,至於是掉在床上的,還是怎麽一迴事我便不知道了。


    知道是我宗無澤轉過頭來,隻是他始終是閉著眼睛的,而且他的臉因為一直不肯吃東西消瘦很多,看了也確實嚇人很多。


    “你怎麽來了?”宗無澤問我,我才走過去坐下了,朝著他說:“我怎麽不能來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來你要怎麽樣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下什麽了,他這時候已經油盡燈枯了,耗著一口氣不隻是是想多陪陪我,還是怎麽迴事,還把鬼給招惹來了。


    “我都快死了,還說這些幹什麽,身體都是給別人的。”宗無澤什麽都看的開,怎麽就是看不開我,這事說來我也是奇怪了。


    過了一會天亮了,天亮宗無澤也沒有力氣了,靠在我身邊忽然沒有了什麽反應。


    我看宗無澤也是累了,估計我沒來之前還有什麽東西來打擾他休息,他也是一夜都沒安生。


    坐了一會葉綰貞也起來了,看我在宗無澤的屋子裏麵坐著,先是一臉的吃驚,後來總算是好點了。


    “我去做飯,你看著吧。”葉綰貞說完走了,我則是坐在宗無澤的屋子裏麵發呆,人生就好像是一場漫長的路途,途中我們不知道迴合什麽人相遇,但是終究又分別的一天,隻是與你結伴而行的這些人裏麵,有的是一兩句話就分離了,有的則是要走過幾個地方才分離。


    幾句話的感情不深,自然不覺得什麽,至於走過幾個地方的,難免難舍難分,可人生就是一場隨來隨走的宴席,有開場就有結束,誰也改變不了什麽,即使不願意,也還是要接受。


    坐了一會,宗無澤那邊輕輕動了一下,我看見一隻青鳥從宗無澤的眉心飛了出來,青鳥在我麵前盤旋了兩圈,落下一滴眼淚,轉而飛走了。


    我不知道青鳥怎麽成了灌灌,也不知道為什麽灌灌是佛祖的弟子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隻是知道,今生是一場因緣際會,把前世那些狐朋老友都給拖累出來,這麽一來,分分離離也就看的平淡了。


    那天的晚上,宗無澤忽然說:“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我知道宗無澤的大限來了。


    葉綰貞哭著被半麵帶走了,歐陽漓卻沒有帶著我走,許是他也是知道的,即便是想著把我帶走,也是沒什麽用,我也不一定就真的跟著他走了。


    所以他才那麽篤定我不會離開,轉身離開了。


    宇文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想必他也是在想,要不是他把宗無澤的雙眼喂了烏鴉,宗無澤也不會落了如此田地,所以,他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隻不過舒不舒服的誰都說不清楚,我倒是知道一件事情,他是愧疚的。


    宇文休看看也走了,屋子裏麵隻剩下了我自己,而我沒有過去,隻是站在屋子裏麵站著,許是我的唿吸很輕,許是宗無澤倒了該走的時候,所以他就什麽都察覺不出來了。


    一開始宗無澤的眉頭皺著,後來他把銅錢和羅盤放到了一起,很顯然他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想過過去幫忙,但他發現了做何感想,於是我就沒動,等過了一會宗無澤便躺在哪裏靜靜的,靜靜的沒有了氣息。


    我看著他的魂魄從身體裏麵出來,而後坐在了床上,此時還白無常兩位陰差進了門,我看見他們走上前去,它們與我打了招唿。


    “妹子,你怎麽在這裏?來看他的?”白無常一如既往的喜歡說,我也不是個嘴懶的人,於是我說是來送送宗無澤的。


    白無常看了一眼黑無常,見黑無常沒說什麽,便說:“那你們說吧,我們去外麵等著說完了,你們去外麵就醒了。”


    還白無常邁步便出去了,屋子裏就剩下我和宗無澤了,他的眼睛能看見我了,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隻要投胎轉世不是個瞎子,對我來說這就很好了。


    “你一路走好,來生遇見一個好人,和她好好過日子。”


    聽我說宗無澤不說話,反倒把手抬了起來在,在我臉上輕輕的摸了摸,隻不過此時他與我人鬼殊途,他給摸不到我什麽了。


    宗無澤先是愣了一下,之後才說:“東西我都給你留下了,床底下有一封信是給你的,你收起來,等我走了拿出來看看,有些話我對你始終說不出口,隻能等走了留下來給你了。”


    “我知道了,你一路好走,黑白無常是我兩位哥哥,有它們在,我也能放心你去投胎的事情了,肯定要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好!”宗無澤到底是走了,而他離開前我聽見葉綰貞嚎啕一聲大哭,陰陽事務所的院子裏麵升起了白靈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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