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歎了口氣,神神秘秘地問:“聽說豐泰村雪崩了,我看新聞了,那場麵可太嚇人了!”


    “是啊!”街道的阿姨瞪著眼睛:“多虧了消防官兵啊,說是從津市下來支援的,幾個小時就組織村民都撤離了!”


    阿姨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不然的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新聞上沒報,但是我可聽說,有一個消防員被埋在裏麵了!”老婆婆一臉的後怕,語氣裏全是惋惜:“說是房子壓塌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跑出來!”


    這事兒街道辦阿姨沒聽說,聲音往起一抬:“真的假的?這群孩子可是過來支援咱們的,別瞎造謠啊!”


    “不是我造謠!”老婆婆一臉惋惜地歎了口氣:“我以前看過一個新聞,也是雪崩,當時有個小夥子也才二十來歲,人都被壓變形了,救出來的時候身上沒一處好地方,骨頭都碎了!我看了以後做了好幾宿噩夢!”


    阿姨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沒等追問,身邊的江嶼舟突然臉色一白,轉身大步往樓門外走去。


    “嗨呀,咋的了這是!”阿姨也顧不得聽噩耗了:“我過去看看!大冷天的,是不是給孩子凍壞了!”


    江嶼舟一手撐著樓門口的柱子弓著腰,胃裏翻江倒海,早上本來也沒吃幾口粥,此時吐出來的全是酸水。


    “是不是著涼啦!”阿姨驚唿一聲,跑過來拍了拍江嶼舟的背,遠遠看到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路過,叫道:“那個小夥子!麻煩你過來一下!”


    救援任務完成,消防隊也全部分散加入街道辦工作,劉洋從從旁邊的樓裏走出來就聽到有人喊他,跑過來竟然發現在這裏偶遇了江嶼舟。


    “舟哥,怎麽了?”劉洋彎下腰看著江嶼舟的臉色:“病了?”


    “小夥子,你幫我照顧他一下,我去給他接點熱水喝,”


    劉洋穿的便裝,阿姨不知道他就是那位老婆婆口中消防員的戰友:“還不是剛才那家老婆婆,說的畫麵血唿唿的,說是…”


    阿姨說著看江嶼舟臉色又白了,急忙止住了話頭:“我先去拿水了!”


    “舟哥…”劉洋擔心地彎著腰看著江嶼舟。


    江嶼舟直起身,牽了牽嘴角,看著劉洋稚嫩的臉,二十歲,是別人正在讀大學,談戀愛,享受青春的年紀,對於劉洋來說卻見慣了生死,一次次負重前行到沒人願意去的地方。


    “注意安全,”江嶼舟啞著聲音,認真地說:“劉洋,每一次都要平安,知道嗎?”


    劉洋用力點點頭,他是傅隊的通信員,平時跟在傅承身邊,對傅承的感情本來就深,現在對江嶼舟更像是看自己的親人似的:“放心吧舟哥,我會的。”


    他說著愁眉苦臉地看著江嶼舟:“倒是你,要是不舒服就別撐著,早點迴去休息吧,我給傅隊打個電話。”


    “別讓他分心了,我沒什麽事。”江嶼舟擺擺手,看著接了熱水正往這邊走的阿姨:“走吧。”


    劉洋能被傅承留在身邊,不止是聽話,更重要的是擅長察言觀色,江嶼舟走了沒一分鍾就立馬發微信向傅隊匯報了。


    市裏消防派下來的領導自然成了當地政府部門的指望,傅承睡了兩三個小時就直接趕到指揮中心,一上午沒閑下來,直到快吃午飯的時候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機,看到劉洋發來的消息。


    “傅隊,盒飯到了。”一名工作人員跑過來:“您先去吃飯吧,忙了一上午。”


    傅承把手機揣迴外套的口袋中:“不用了,我中午出去一趟,一個小時之內迴來,有急事給我打電話。”


    “要不您吃了再走?要是沒急事的話…”


    傅承擺擺手:“是急事。”


    街道辦的阿姨煮了一大鍋麵條,好心地給江嶼舟端了一碗,白花花的湯上漂浮著幾片白菜葉,身邊的劉洋吃的稀裏唿嚕的,幾大口就吃掉了小半碗,江嶼舟實在沒胃口,把自己那碗推給劉洋:“不夠的話把這碗也吃了。”


    劉洋趕緊拒絕:“別呀舟哥,你不吃點兒哪有力氣。”


    傅承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毫不費力地發現了坐在樹旁邊正把自己的麵往劉洋麵前推的江嶼舟,走過去伸手在他頭頂按了一下。


    江嶼舟嚇了一跳,看到傅承愣住了,仰著頭呆呆地盯著他,沒反應過來似的。


    “怎麽不吃?”傅承坐在他身邊。


    劉洋趕緊站起身,端著碗識趣地走了。


    “你怎麽過來了?不是在指揮中心那邊嗎?”江嶼舟打量著傅承。


    他的聲音沒什麽力,整個人看起來也沒精神,傅承用筷子拌了拌麵,哄道:“先吃幾口再告訴你。”


    江嶼舟不樂意,但還是聽話地低頭咬斷一口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傅承在身邊的原因,看上去索然無味的麵條嚐起來還算不錯。


    “趙林已經迴病房休息了,薛祁安過來了,正在醫院陪他,”傅承拉著江嶼舟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監督他吃東西:“我太想你了,中午正好有時間,過來看看你。”


    江嶼舟抬眼看著他,傅承笑道:“看看我們小江總有沒有偷懶,是不是在認真工作。”


    “那傅隊覺得我表現得怎麽樣?”江嶼舟問。


    傅承低聲迴答:“沒注意,隻覺得你太累了,有點心疼。”


    “有點啊?”江嶼舟挑眉。


    “很心疼,”傅承妥協地笑了:“晚上忙完給你電話,如果我沒時間過來接你就讓劉洋先送你迴旅館休息。”


    江嶼舟中午吃的也不多,傅承哄著也沒吃下小半碗,傅承把剩下的大半碗吃了,又陪了江嶼舟一會兒才起身走了。


    街道的工作相對傅承的來說簡單瑣碎,分配完物資以後基本上沒什麽其他的事,阿姨擔心江嶼舟的身體,下午還沒到晚飯的時間就催他趕緊迴去。


    江嶼舟原本想給傅承打個電話問問他會不會來接自己,誰知電話剛一掏出來,薛祁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第66章 你最重要


    “小舟!這邊!”薛祁安站在樓梯旁邊,看到江嶼舟從樓下上來,就像看到了神兵天降,頓時鬆了一口氣。


    “薛指導,”江嶼舟踏上最後一級台階:“肖剛和趙林怎麽樣了?”


    薛祁安不知道應該心疼他還是心疼肖剛,和江嶼舟一起往病房門口走去:“肖剛剛從icu轉出來,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兩人站在病房外,趙林坐在病床邊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像。


    薛祁安看了一眼江嶼舟沒比趙林好多少的臉色,心生歉意:“本來不應該麻煩你一趟的,但是趙林不吃不喝的,我想來想去身邊認識的人都是大老粗,估計也勸不動他,隻能拜托你幫我勸勸他,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先保重自己的身體。”


    “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江嶼舟也擔心趙林的情況:“我進去陪陪他。”


    病房門“吱呀”一聲,趙林無動於衷,目光始終落在肖剛的臉上,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周遭的一切看上去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眼前突然出現一隻白皙的手,掌心攤開,裏麵躺著一顆眼熟的奶糖。


    “薛指導說你一直沒吃東西,吃顆糖,”江嶼舟把手往前遞了一下:“如果沒記錯,你最喜歡這個牌子。”


    趙林伸手把糖拿過來,抬頭看著江嶼舟的眼睛,江嶼舟看懂了他的眼神:“肖隊總是隨身帶著這種糖,上次來店裏小米說糖紙好看,他說這是你最喜歡的口味。”


    平時隻需要輕輕旋轉就能剝開的糖紙今天像是格外費力氣,趙林把糖放進嘴裏,熟悉的草莓味在苦澀的口腔中蔓延開。


    “有一年冬天我得了流感高燒不退,早上沒請假出早操,結果低血糖差點暈倒,”趙林用手把糖紙展開鋪平:“肖剛嚇壞了,當時他兜裏有這麽一顆糖,是一個戰友的喜糖,他給我吃了。”


    趙林閉著眼:“從那之後他所有衣服的口袋裏都會放幾顆這種奶糖。”


    “肖隊很在意你。”江嶼舟坐著覺得渾身發冷,站起身靠在窗邊的暖氣旁,把手放在上麵取暖。


    趙林動了動唇,又低下頭去,覺得再濃鬱的甜味也覆蓋不了心裏的苦。


    傅承從指揮中心趕到醫院,薛祁安在門口站著,看到傅承走過去。


    “怎麽樣,”隔著病房門聽不到裏麵的動靜,傅承皺眉往裏麵看了一眼。


    薛祁安壓低聲音:“我也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但是感覺小舟應該能勸得動他。”


    傅承認同地點了一下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窗子,江嶼舟站在病床邊低聲和趙林說話,兩人的臉上看上去都沒什麽太多的情緒。


    天已經黑了,走廊亮起燈,趙林察覺到門外的身影:“傅隊在等你,我就不耽誤你們了,謝謝你能來陪我。”


    趙林的眼睛裏帶著濃重的倦意,江嶼舟站起身,拉上羽絨服的拉鏈:“你好好休息,現在最重要的事把身體養好,不然肖剛醒了要心疼的。”


    “我知道的,”趙林笑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舟哥,珍惜眼前人,別等失去了才後悔。”


    江嶼舟拉開病房門,迴頭看了看他:“謝謝,我會的。”


    門口傅承和薛祁安像門神似的杵著,看到江嶼舟出來,傅承皺眉還沒開口,薛祁安先問:“怎麽樣?”


    江嶼舟笑了笑:“我估計他現在應該可以吃下一碗熱麵。”


    薛祁安喜出望外:“我馬上打電話讓劉洋送過來!你們快迴去吧,這幾天都累壞了。”


    傅承沒和薛祁安客套,牽著江嶼舟一下午也沒暖迴來的手,推門走進安全通道。


    “怎麽不走那邊的樓梯?”江嶼舟不解地跟在他身後。


    傅承停下腳步,並沒有下樓的意思,麵對麵看著江嶼舟,溫聲問:“這兩天究竟怎麽了?”


    江嶼舟沒有說話看著他。


    從肖剛出事到現在,傅承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然而獨屬於江嶼舟的那根神經始終敏感,他能明顯地察覺到江嶼舟這幾天心不在焉和有些力不從心的狀態,心裏不免擔憂。


    江嶼舟看著傅承眼底的紅血絲,心疼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傅承歎了口氣,伸手把江嶼舟擁進懷中,在他耳邊低聲道:“有事要和我說,不然我會擔心,知不知道?”


    他隱約能猜得出江嶼舟一直不在狀態的原因,但是沒有辦法安慰,他無法承諾每一次的任務都能全身而退。


    熟悉的氣息裹挾著江嶼舟,非但沒有讓他覺得安心,反而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傅承就在他的身邊,他卻要時時擔心會不會有失去的一天。


    江嶼舟滾燙的鼻息越來越微弱,噴灑在傅承耳邊,他隻覺得懷裏一沉,江嶼舟暈倒在他的臂彎中。


    就像是好久沒有睡得這麽舒服過,江嶼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入目不是旅館灰暗的天花板,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房間裏很溫暖,床頭櫃子的小台燈散發著溫和的光。


    江嶼舟坐起身,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布局,是傅承的臥室。


    他有點懵,掀開被子打開房間門,廚房裏兩道身影正把頭湊到一起,從背影看應該是在看什麽東西。


    “是先炒番茄!”牛牛踮著腳看著鍋裏,使勁拍傅承的胳膊:“我看我媽媽每次都是這樣的!”


    傅承腰上係著圍裙,皺眉盯著鍋:“網上不是說先添水嗎?”


    牛牛認真地糾正:“我媽媽說那樣不容易出味道!我每次生病媽媽都這樣做,好吃的!”


    傅承半信半疑,一大一小嚴肅又認真,江嶼舟有點想笑,一張口沒說出話來倒是先咳嗽了兩聲。


    傅承轉過頭來,看江嶼舟在門口站著,放下鍋鏟走過來,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額頭:“醒了怎麽不叫我。”


    “我們什麽時候迴來的?”江嶼舟恍然有點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覺:“現在幾點了?”


    牛牛跑過來抓著江嶼舟的手,一臉擔心:“現在都七點半啦,江叔叔,你生病了,是傅叔叔把你帶迴來的,你都睡了兩天了!”


    “兩天?”江嶼舟一臉震驚地看著傅承:“你守著我兩天?豐縣那邊…”


    “別想豐縣了,現在你最重要。”傅承給江嶼舟倒了一杯溫水,看著他喝了小半杯:“晚飯馬上就好了,再去床上躺一會兒。”


    江嶼舟搖搖頭,雖然頭還是有點昏沉,但是昏睡了那麽久,現在說什麽也不願意躺迴去了。


    “我想坐一會兒,”江嶼舟的聲音因為連續兩天的高燒有點啞:“你在做什麽,要不要我幫你。”


    傅承扶著他的肩把他往客廳那邊推了推:“不用,你好好休息。”


    “江叔叔!你坐等就可以啦!我和傅叔叔給你做飯!”牛牛仰著臉語氣很是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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