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裂錦(5018字)


    淡淡的芝蘭香味襲來,冰冷的身體得到了溫暖,無雙如釋重任一般昏了過去。


    東方辰抱著她,猶如蛟龍出海,猛虎下山,眼中殺氣騰騰,所到之處,血濺十丈。


    一番廝殺後,閃電和奔雷終於殺到了無雙跟前,二十五名死士形成一個包圍圈,把東方辰和程無雙圍在中間。


    拓拔紀遷策馬過來,和東方辰的目光相對,不禁瑟縮了一下。


    同是帝王,但東方辰的氣場太盛,讓他情不自禁地覺得自己無端端的矮了一截。


    他不由地挺了挺胸,大聲道:“秦王?你來這裏幹什麽?”


    東方辰冷冷一笑:“自然是要你的命!”


    拓拔紀遷大怒,後退半步,手一揮,弓箭騎現了出來,強弩上弦,對準二人。


    拓拔紀遷寒聲道:“東方辰,你我兩國並無開戰,何必要趟這一趟混水,交出那女子,今天的事就此揭過,本單於饒你不死!”


    東方辰似笑非笑地看著拓拔紀遷,輕描淡寫地道:“朕有兩樣東西絕不給人,一是手中的江山,二是馬上的女人!”


    拓拔紀遷大怒,還沒說話,東方辰又威嚴地道:“朕更無需誰饒過,相反,今天要死的人是你!”


    無雙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乍然躺在東方辰的懷中,不知如何相對,再加上傷勢沉重,索性半閉著眼裝昏了過去,但東方辰的話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雖然兩人過往恩怨重重,但在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東方辰最順眼。


    東方辰二話不說,將無雙橫放在馬上,拔箭,上弦,引弓,一氣嗬氣。


    三枚破矢箭快如閃電,一枚接一枚,直射向拓拔紀遷的心髒。


    拓拔紀遷自小生於馬上,反應靈敏,匆忙之下,忙縮頭一躲。


    那箭便直刺向他戴著的雞尾雉帽,雉帽被射穿,帶著淩厲的風聲,直透後麵兩位士兵的心髒,啪一聲,牢牢地釘在一個旗杆上。


    狠辣的箭術讓所有匈奴士兵相顧失色,不禁後退了半步。


    “殺!”東方辰冷冷地下令。


    雙方很快動起手來。


    三千鐵甲軍來如風,快如電,軍容整齊,悍不畏死,再加上死士的配合,威辦大增,手中的兵器如索命的魔鬼,揮舞中取人性命。


    東方辰靜立不動,帶著睥睨天下的神情,冷冷地抱著無雙站在最中間。


    而那些紫陵州的百姓們,也殺紅了眼,一起加入了戰鬥。


    紫陵州頓時成為了一片血的海洋,兩個時辰後,戰鬥結束,十萬匈奴大軍,屍橫遍野,無一生還。


    東方辰自此一戰,天下成名,邊疆少數民族無以聞之喪膽,眾人冠之以:暴帝。


    衝冠一怒為紅顏,因此他也得了個情帝的稱號。


    西楚大軍的血,匈奴的血,交匯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讓人作嘔。


    當黑甲軍押著拓拔紀遷上來的時候,東方辰微微挑了一下眉。


    “你挑斷了她的腳筋?”淡淡的一句讓拓拔紀遷無意識地抖了一下。


    但身為大單於,這樣被擒實在是奇恥大辱,當下強裝鎮定哼了一下,不理東方辰。


    東方辰輕笑了一聲:“我這人很公平的,你斷她的腳筋,我就斷你的手筋腳筋,你命人侮辱她,我就讓畜生侮辱你,你讓她求生不得,我就讓你求死不能!”


    拓拔紀遷臉色煞白,拚命地掙紮著:“士可殺不可辱,東方辰,你殺了我,你殺了我!”


    東方辰說完這句話,再也不看拓拔紀遷一眼,抱著無雙,踏著濃重的血跡,緩緩地跳上馬背。


    後麵的士兵,自然有人替他處理拓拔紀遷。


    慘叫聲一聲聲的傳來,無雙微微動容,睜開眼看了東方辰一眼,虛弱地說:“謝謝!”


    而紫陵州的百姓則跪在血泊裏,含淚大聲說:“謝謝程將軍!”


    聲音整齊,令人動容。


    無雙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意,緩緩地閉上眼,值了。


    秋風怒卷,戰甲衣寒,曆史的風雲因為紫陵州一戰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匈奴在這場大戰中損失慘重,再也無力北上擾民,而拓拔紀遷死後,由東院大妃立他的長子為單於,開始了垂簾聽政的曆史。


    紫陵州的百姓托無雙的戰功,自此三十年沒有戰亂,百姓自發立了廟宇,由手巧的工匠雕了她的金身,讓她享受百姓的供奉。


    無雙閉著眼躺在東方辰的懷裏,他知道她沒有睡著,隻是太累了。


    東方辰看著她無力的垂著雙腿,因為痛楚隱忍而濕透的汗水,蒼白的臉——


    一種心髒被揪住的感覺湧上心頭,為什麽你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為什麽你可以為那些普通的百姓而付出生命,也不願意對我正視?


    無雙,在你看似強大的背後,你的脆弱有誰知道?


    如果程安然不懂得珍惜你,那麽我來。


    不管你願不願意,這一次,我一定要帶你走!


    東方辰帶著無雙尋遍了醫館,所有的大夫都對斷筋莫可奈何,看著無雙黯然的神情,東方辰軒眉緊皺,對一個會武功的人來說,雙腿不能行走就意味著能力大大折扣,何況是無雙這般驕傲的人?


    “你放心,我一定會醫好你的腿!”東方辰重重地說。


    無雙淡然地睜開眼:“你我早已了斷,你又何必為了我大費周折?”


    東方辰直視著無雙,看著她因為削瘦而顯得更加蒼白的臉,慢慢地說:“從今天起,你的人生,由我負責!”


    無雙猛地震動,秀致的眉皺起:“東方辰,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但是,我和程安然兩情相悅,所以,抱歉,我的人生和你沒有關係!”


    東方辰似是無奈又似是為她歎息地說:“你太高估你在程安然心中的位置了,在男人的世界裏,江山永遠重於美人。他,已經親自答應把你送給我了!”


    送給他?


    無雙大怒,她又不是東西,他們憑什麽把她送來送去?


    無雙漆黑的眸子驀地緊縮,冷冷地說:“東方辰,你又何必自取其辱,程安然是什麽的人,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東方辰忽然沉下麵來,寒聲道:“你以為你很了解他嗎?”


    他說完,一把把無雙從輪椅上抱起,不理她的驚唿,策馬直奔楚國皇都。


    無雙忍不住暗中咒罵他的變態,隻得閉上眼,任他抱著自己策馬狂奔。


    二十萬楚軍留守西楚,正是為了防止程安然變節。


    當他們看到東方辰到來的時候,一齊跪下,聲音震天地齊唿:“參見皇上!”


    無雙驀地睜開眼,瞧見那一抹白正走向自己。


    她心中一陣狂喜,隻覺得心跳也快了許多。


    浴血奮戰之時,無力支持之時,都是因為想著要與他相見,所以撐了下來!


    程安然的麵容越來越近,終於,在離東方辰十步的時候定定地站在階級上,不再前進。


    “放我下來!”無雙皺眉道。


    東方辰輕瞟了一眼,立刻有手下拿來輪椅,他輕輕地將無雙放在輪椅上,也不下馬,高傲地看著程安然。


    “你該記得你的承諾!”


    程安然看著無雙,緩緩地上前,伸手,輕撫她的臉,滿眼的溫柔疼惜:“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無雙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所受的苦都因為這一句話而煙消雲散了。


    “你我之間何必說對不起,”無雙笑了笑,從懷裏掏出染血的鴛鴦錦。


    那香袋隻做了一半,鴛鴦也繡得歪歪扭扭的,十分可笑。


    無雙拿出來,終是臉紅了一下。


    “這個,你不嫌棄吧?”她嬌羞無限地說。


    程安然隻覺得心中一痛,刹那間有放棄一切和她永遠在一起的衝動。


    他緊緊地握著鴛鴦錦,淚水緩緩地流下。


    無雙從來沒見過這神仙一般的人哭過,一時間慌了神,胡亂地替他擦著淚水,緊張地說:“怎麽了,怎麽了?”


    看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腿,不自然地說:“雙腿,以後不能行走了,你會嫌棄我嗎?”


    程安然忍不住要大聲嘶吼了,纖秀的指緊緊地摳住輪椅的邊緣,連連搖頭:“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嫌棄你!”


    因為,我沒有資格!


    無雙替他擦著淚水,微微一笑:“那便好!”


    天空突然飄起了細細的雨,二十萬大軍軍容整齊,如石人一般靜立不動。


    東方辰靜靜地看著兩人深情款款地相依,任雨絲打濕了衣襟眉眼,臉上一片冰冷。


    程安然閉眼,長長的睫毛沾著雨水,輕輕一顫,便滴了下來。


    為什麽要逼他做選擇,為什麽愛一個人就這麽難?


    這一生,他失去的夠多了,連她,也要失去嗎?


    “然兒,”王皇後由宮女打著傘,緩緩地下來。


    程安然一驚,匆匆擦去淚水,“母後。”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家國天下,江山重任,俱在你一人身上,你要記住母後說得話。”王皇後憐憫地看了程無雙一眼,對程安然緩緩地說道。


    程無雙疑惑地看著王皇後:“皇後?”


    王皇後招招手,有人帶著劉老娘還有劉傾武走了出來。


    “傾雪!”


    “姐姐!”


    兩個有著血緣關係卻素不相識的親人快步走了過來,看著無雙不由得失聲痛哭。


    “我答應照顧他們的,現在完璧歸趙。”王皇後輕聲道。


    然後,她拍了拍安然的肩:“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長痛不如短痛,朝臣們,都在等著你呢!”


    母後的話響在耳邊:


    你以為你放棄了皇位,他們就能放過你嗎,不行的,你放棄皇位的同時,也放棄了你的母親和王氏家族還有自己的身家性命。


    當你窮途末路的時候,你更加保護不了你想保護的人。上天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皇位到手,你方能登高一唿,得誌於天下,到那時候,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程安然臉上的神色漸漸由傷痛變成沉寂,這沉寂讓無雙有些害怕,總覺得空氣中有某種東西在變質。


    程安然緩緩地屈膝,向程無雙跪下,輕聲道:“無雙,這一生,我終是負了你,對不起!”


    男兒膝下有黃金,程安然,西楚的新貴,即將登基的帝王,竟然朝一個女子下跪了!


    一時間,天地色變,萬軍寂然。


    風雨中,他單薄的身影看起來似乎搖搖欲墜,但仍然堅強地挺立在那裏,沒有倒下。


    無雙,我本可以自私是選擇擁有你而不要這皇位,但是以東方辰以你的執著,唐少淵對你的癡戀,他們怎麽可能放過我們?


    與其結局是狼狽而死,倒不如登上這帝位與他們正麵開戰!


    對不起,我負了你的深情和厚愛!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勇敢的男人!


    無雙的臉白的像紙一樣,臉上的神情淒苦而又迷離,她是多麽可笑的一個人啊!


    當她在為他浴血奮戰時,他已經順利地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當她九死一生迴來時,他,卻選擇拋棄她!


    歪歪扭扭的鴛鴦錦,還可笑地捏在他的手中。


    那上麵的血,經過雨水的洗禮,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


    學繡鴛鴦時的嬌羞,欲說還休的輕愁,月光下的纏綿——


    這一切,就像做了一個夢,夢醒後,才發現始終是她孤獨地一人行走在天地間。


    心似乎痛麻木了,一點也不感覺痛了。


    隻感覺好涼好涼,就算用幾盆火也沒辦法捂熱。


    他說:


    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傻丫頭,又沒人和你搶,吃這麽快幹什麽?


    父皇,兒臣一向並無所求,請父皇準兒臣娶瓊花郡主!


    無雙,父皇道隻要我擊退匈奴和柔然,就讓你我成親。


    無雙,得你,是我一生的幸事!


    在這裏等我,終有一日,我不會再被人欺侮,我要站在萬人向往的位置,讓你成為我的皇後!


    ……………………


    他說過的話,言猶在耳,但卻已經物是人非,原來心痛便是這般感覺!


    無雙彈指,天蠶絲激射而出,鉤住程安然手中的錦帕。


    微一用力,錦帕發出哧一聲,由於另一半還抓在程安然手中,頓時裂為兩半。


    程安然麵色蒼白,驚慌地抓著一半錦帕,不肯放手。


    雨水嘩嘩的下著,臉上冰涼一片,流淚了嗎?


    無雙的腳滿是積水的泥中,雪色的衣袍濺上汙泥,她亦毫不在乎,隻是任大雨淋濕自己傷透心的身子!


    青絲為君係,絲絲有情意,聞君有兩意,斬情斷青絲。


    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無雙緩緩的舉起劍,‘刷’,劍起發落。


    那一頭黑亮清軟的發絲輕輕的飄落在雨中,旋轉著,跳著憂傷舞蹈,輕盈的展現著最後的美麗。最終,隨著雨勢的增大,漸漸被埋於汙泥之中。


    似是埋葬了過去的愛戀。


    風冷,雨急,無雙渾然不覺,隻覺得天高地闊,無她容身之處。


    二十萬大軍皆隱去,獨留她一人孤獨的坐在大雨中,久久不動。


    東方辰下馬,撐一柄青竹油紙傘,靜靜的替無雙遮雨。


    滴著水的黑發貼在蒼白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對比一種令人心碎的淒美;失去血色的唇緊抿著,墨如玉的眸子裏是冰的溫度,一串晶瑩的水珠從剪水雙睫上滴落,劃出一串閃亮的弧線。


    絕殺的死士在閃電和奔雷的帶領下,一齊跪在她麵前,齊聲懇求:“主子,保重身體!”


    無雙仰天,多麽可笑,她自負是特工,向來沒有人能困住她,能讓她傷心,前世今生,唯有那個人能傷她如此重!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絕決地迴轉輪椅,不肯多言一句,不看那個跪著的雪衣男子,緩緩地走向他的相反方向。


    雨仍在下,那一抹白影單薄得令人憐惜,幽幽的夜色中輕輕響起淡淡的憂傷的樂曲:


    我已剪短我的發


    剪斷了牽掛


    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


    長長短短,短短長長


    一寸一寸在掙紮


    我已剪短我的發


    剪斷了懲罰


    剪一地傷透我的尷尬


    反反覆覆清清楚楚


    一刀兩斷你的情話


    你的謊話


    …………


    東方辰要追,程安然緩緩地起身,遞給他一個玉佩:“東海白衣人,可以醫好她的腳。人,我已經交給你,好好的照顧她,不要再讓她傷心,否則——”


    東方辰拿過玉佩,冷哼一聲,去追無雙。


    無雙隻覺得心處痛得曆害,幾乎讓她不能唿吸。


    生平第一次,她嚐到了心痛的滋味,原來竟是這樣難受!


    怪不得,從前的時候上頭要把他們訓練成殺人機器,無情無愛,因為一旦有情,你便有了弱點,再也不會心狠手辣,行事便會有許多羈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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