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相逢(4065字)


    宛如一枝箭狠狠地射中東方辰的心,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近黑衣女子。


    已經失望了千萬次,不要這一次,又是失望。


    修長的指輕輕地拂開黑發,乍然現露的容顏猶如銀瓶乍破,一時間晃花了東方辰的眼。


    一股狂喜之情如脫疆之馬在心中狂吼著,讓他手指微微顫抖。


    天啊,是她,居然真的是她!


    上天在姻緣橋上把她送迴來了!


    但無雙麵上一片黑氣,整個人陷入重度昏迷中,讓東方辰驚心不已。


    快速地搭脈,東方辰俊臉陰沉下來,沉腰抱起柔若無骨的女子,沉聲道:“小玄子,命人備八轅馬車,速迴皇城。”


    小玄子看皇帝顏色不同與往日,心思靈透,哪裏不知,撒開腿飛跑而去。


    程鵬飛奮力地向他追去:“小哥哥,等等我呀……”


    “什麽?”淳於太後素手重重地一拍桌子,滿麵的陰沉。


    “迴太後娘娘,那個女人是被皇上抱著迴來的,而且皇上滿臉焦急,召集了所有的太醫在東宮為她治病,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太後身邊的老宮女謙若恭敬地一一匯報著自己得來的消息。


    淳於太後猛地站起身子,嘴裏喃喃地低呤:“妖孽,妖孽——不行,哀家不能坐視這女人毀了辰兒的江山。”


    她緩緩地坐下,對謙若耳語了一陣,擺擺手道:“去吧,讓紫雪盯緊點,有什麽情況,速速向哀家迴報。”


    謙若低頭應諾,彎腰退下。


    一陣狂風卷過,吹開慈寧宮的窗子,華啦啦地響。


    透過窗淳於太後看著鉛灰色的天空,雲層沉重而緩慢地向南移動,她仰望著神秘而變化無常的蒼穹默默不語。天,要變了!


    東宮裏彌漫著濃重的草藥氣息,數十個太醫輪流為無雙把脈,便都滿頭是汗地退下。


    雖然隆冬數九,仍是衣衫盡濕。


    皇帝親自下命,若醫不好無雙,便拿他們全家陪葬,偏偏集了太醫院所有的大夫都沒有診出無雙的病症。


    眼看沙漏快速地流下,皇帝越來越焦躁,他們能不出虛汗嗎?


    “混帳,所有的太醫都診不出她患什麽病嗎?”東方辰冷冽地喝道。


    “臣等惶恐!”太醫們跪了一地,以首觸地,無不膽戰心驚。


    東方辰劍眉一擰就要發作,這時一個年輕的醫官小心地說:“皇上,娘娘——呃,這位姑娘是否是邪魔附體,依微臣看要請人作法驅魔——”


    “給我滾!”東方辰不等他說完,重重地將一個茶杯砸在他頭上,滾燙的茶水將醫官的臉上立刻燙出了一個紅泡,年輕的醫官倉皇地退下。


    “皇上,不如請大相國寺的無塵大師帶著眾佛家弟子為姑娘祈福,請求神佛保佑——”另一個年邁的醫官冒死說道。


    無塵大師素來精通醫理,又身兼為人所不知的少林絕學易筋經,他怎麽就沒想到?


    東方辰一拍手,影衛立刻無聲無息地出現。{涮書網免費全文下載}


    “立刻去相國寺請無塵大師!”


    楚國皇帝程升龍好女、色,尤喜房中道,王皇後溫柔和善,並不阻撓,(她也不敢阻止)因此程升龍的後宮嬪妃如雲,子嗣眾多。


    但不說末成年的,隻說年滿十六歲的皇子就有六個:長子程玄,次子程安然,三子程信,四子程擎,五子程風,六子程弦。


    個個武藝高絕,豐神俊朗,均乃人中之龍。


    長子程玄為偏安王,宮殿在皇城之外,掌握京中兵馬大權;程玄本是程升龍的長子,按楚國規矩,立儲立長而非立謫。


    但程升龍心計極深,偏要立了溫良和善的王皇後之子程安然為太子,讓蘭夫人所生之子,即他的長子程玄為偏安王。


    次子程安然封為太子,位尊榮光;三子程信為輔國大將軍,長年駐紮在秦、漢邊境,四子程擎為定遠大將軍,駐紮在秦、唐邊境,五子程風為定國大將軍,駐紮在匈奴、後漢邊境的緩衝帶,六子程弦為驃騎大將軍,鎮守在天渠關城。


    渠關縣地位位置特殊至極,與中國的“天下第一關”山海關不相上下。


    渠關縣的城池周長約為一百四十公裏,是一座中等型城市,整個城池與貴溪山脈相連,以城為關,城高二十五米,厚十米,全城有四座主要城門,並有多種防禦建築,以箭樓為主體,羅東城,渠峽關為輔。形成天然的葫蘆嘴型地貌,進則可攻,退則可守。可以稱之為楚國的北大門,隻要渠關城不失,那楚國的皇帝則可高枕無憂。


    這六個兒子各掌兵權,互相牽製,因此楚國倒沒鬧到什麽逼宮之類的事情,全是因為程升龍太老謀深算了。


    若論國穩勢重,當屬楚國。


    但再嚴密的監控,再服從的皇子也不過是表像,是人都有欲望,越是站得高的人,想得到的東西就越多。人心是無法監控的,程升龍管天管地也管不住幾個兒子們私下裏爭鬥。


    此時大皇子程玄府中。程玄的近臣宋剴正與他密談。


    “殿下,臣觀太子絕非池中之物,皇上又正值壯年,說句大不敬的話,他要當上皇上,恐怕得過二三十後了,那個時候,太子恐怕都子孫滿堂了。


    到那個時候,本將軍很想知道太子是不是真像他表現出的那麽淡泊,能忍到那個時候!如果忍不住……嗬……”宋剴笑得一臉詭異。


    “你這滑頭的狐狸,太子看似與世無爭,實則心機頗深,不可以常人度量。不過嘛,現下倒有一個絕妙的理由給他一擊。”程玄得意洋洋地說道。


    宋剴忙提起精神,低聲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程玄撫著光潔的玉如意,唇邊溢出一抹輕笑:“宋將軍可曾記得元妃死的事情?”


    宋剴眉毛一擰:“你是指大將軍王巨君的女兒,王素純!她不是病死的嗎?”


    程玄冷笑一聲道:“那元妃死之前病了一個多月,每夜驚叫不絕,據說最後的時候她瘦得隻剩一層皮包在骨頭上,整個人蜷成一團,頭發脫落,皮膚爛成一片,渾身惡臭。


    那些服侍元妃的一些宮女太監也有了類似的症狀。太醫說這病會傳染,雲霞宮既不讓人進去也不讓裏麵的人出來,而元妃死後更是整個雲霞宮陪葬,那雲霞宮到現在都還是禁地!”


    不顧宋剴的錯愕,程玄抿上一口酒,繼續說:“開始我也沒想太多,但下葬那日卻偶然聽到一個大太監對下人再三強調,一定要把玉席給燒掉。那怪病會傳染,燒掉雲霞宮裏的東西也不稀奇,隻是這大太監強調得太過頻繁了,倒讓我起了疑心。就讓人偷偷拆了玉席子的一角拿了迴來。”


    “可是這病不是傳染病嗎,殿下怎可……”宋剴驚道。


    “哼,什麽傳染病,那元妃根本是中毒而死!”程玄語出驚人,“開始本將軍還真有點怕。後來把玉塊拿給太醫檢查,才知道根本不是傳染病,而是玉席在砒霜中浸泡過,元妃日日睡在上麵自然要死!”


    宋剴一怔,收迴了目光,又問:“後宮爭奪多有此毒計,這跟太子又有什麽關係……”


    程玄不答,隻說:“我就順著查下去。但卻發現那席子是父皇給元妃的一批賞賜中的一件,所以元妃才特意鋪在每日必睡的床塌上。”


    “皇上?”


    “那時父皇已經將近十年沒有臨幸過元妃了,賞賜玉席是因為那年平定之戰王巨君告捷,父皇一高興就封了元妃賞賜,但之後也沒有去過雲霞宮。”


    “席子本身和太子沒關係,玉席本來就在大內庫藏之中,會賞賜元妃這件寶貝也隻是剛好而已。太子確實是半點嫌疑也沒有,而且以太子一貫的表現來看倒不會對雖然囂張但與他無關的元妃下殺手。不過……”


    程玄眸光一轉,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他本也是俊美之相,如此看來邪氣非常,令宋剴打了個突。


    “聽說當年元妃和皇後不和。皇後有一次有喜快臨盆之際莫名踩到一塊光滑的石頭,從台階上摔下,導致孩子胎死腹中,宮中都傳聞是元妃做的,不過沒有證據,最後不了了之。但焉知皇後不會懷恨在心?而太子又是她親生兒子……”


    程玄冷笑幾聲,說:“還記得太子十歲時遇刺的事嗎?那刺客當時說,因為皇後殺了他妹妹,所以才來報仇。被捕之後就瘋了,就知道‘妹妹’‘妹妹’地叫。


    我讓人去調查元妃的時候,查到元妃進宮之前住在雲峰山附近,那雲峰山上有一寺一庵,其中悠雲庵就是皇後當年學佛之地。皇後有一個師妹,叫竹憐,是庵主撿迴的孤兒。


    元妃待嫁閨中之時名聲並不太好,都傳她與山上羅覺寺和尚私通,不過元妃的家族在當地是大家族,父親又是定國大將軍,所以這些傳聞都給瞞下了,入宮正身的時候似乎也沒出什麽問題。


    但竹憐剛好就死在元妃進宮之前,不免讓人心生懷疑。調查的時候也發現,在離家的前一天元妃有上山一趟,極可能是去她的姘頭私會被竹憐看到,所以她才殺了竹憐。但竹憐死時皇後恰好趕到,元妃便放消息說竹憐是皇後所殺,那個刺客才一直殺到皇宮,要刺殺太子。


    而元妃極怕皇後將此事說出,也是因為爭寵,所以三番兩次要陷害皇後。皇後良善唯諾,這激怒了太子,於是,借著父皇賜席的緣故,下了毒,元妃也就死得不明不白,無人敢問了。


    這隻是我的猜測,倘若是真,扳倒太子的機會就大大增加了。而且元妃的父親為鎮國大將軍,父皇早視他為眼中釘,他也是三弟的人,正好可以借機扳倒他,既順了父皇的心,也除了我的一個眼中釘,還打擊了太子。


    太子失勢,其餘皇子鎮守邊關,無皇令不得入京。這太子之位,非本殿下莫屬,簡是一箭四雕,精彩絕倫呀。但當我想再往下調查時,所有的線索和痕跡都沒了,連那悠雲庵裏對當年之事略知一二的人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宋剴思索了一會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須周密布置,謹慎行事,否則失勢的可就是殿下了,我們苦心經營這數十年……”


    程玄捏住手中的玉杯,緩緩地捏碎,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戾色。


    他已經二十七了,等的似乎太久了!


    他一刻也忍耐不住了。


    “宋將軍放心,本殿下做事自有分寸,你俯耳過來……”


    一番交頭接耳之後,宋剴露出壯士斷腕的決心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殿下,就這麽定了!”


    程玄拍拍他的肩,眸露必勝之色。


    東宮。


    一身黑色披風的隱者跪在安然麵前:“報,屬下得到消息,大皇子似乎有所異動,在查元妃的死因。”


    “元妃?”安然負手立於花蔭下,淡淡地說:“不是都處理幹淨了嗎?”


    隱者道:“似乎是最後了斷的時候讓大皇子跟上了線索,不過他並沒有查到確實的證據,隻是猜測。”


    安然,冷月如霜,風吹花木,疏影搖斜。


    安然摘下一朵潔白花。定定地注視著這朵花,臉上沉水般無波無浪。


    他的眼睛一向很銳利,也很寧定。


    孤寂如雪山寒玉,深情若秋水波粼。


    然而當他心生殺意時,眼神就像剛剛淬了火的青鋒!寒光逼人!


    花瓣輾碎,香染纖指。


    安然撫著耳邊垂下的一縷發,輕歎:“大哥這是為什麽呢?他的心智在所有兄弟中最低,連三弟四弟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他竟然……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不得不防。


    迷霧,你命人好好善後,通知曲山的莫長洛,還有魏將軍,讓他準備好兵馬,以防萬一。”


    代號為迷霧的隱者單膝跪地,重重地點了個頭,無聲無息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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