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苑,鍾離澈看著那一碟最後還剩下的梅花糕,望向楚媚。


    這半塊,顯得太刻意了。她早知道有毒。


    “你早知道。”鍾離澈眉峰皺起。


    楚媚大方承認,“我是個大夫。”


    “那你為什麽還要吃,是不是白蘇兒逼你的!”鍾離澈問道。


    楚媚淡淡說道,“王上,你以為白蘇兒能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她既然想要我中毒,那我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為什麽?你明知道……”鍾離澈握緊拳頭,眼底生出一絲惱意。


    楚媚就這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漸漸地,鍾離澈就明白了楚媚的意思。


    白蘇兒下魚鱗毒,是想讓鍾離澈嫌惡麵目全非的楚媚,而楚媚,也同樣想被他厭惡。


    她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為了讓我厭惡你,你就不惜自己中毒嗎,瑤姬。”鍾離澈怔怔望著楚媚。


    楚媚平靜說道,“如果王上能夠從此厭惡,中毒何妨。”


    “楚媚!”他火冒三丈。


    “在。”她淡然自若。  鍾離澈走到楚媚麵前,雙手緊緊攥著她的肩膀,眼底滿是怒火,“就算你中毒,就算你的身體變成這樣,就算你渾身惡臭,我也不會因此就厭惡你。你給我聽清楚了,


    我絕不會厭惡你!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以後,不準這麽傷害你自己!”


    楚媚一直以來的冷嘲熱諷,一直以來的挖苦激將,一直以來的冷言冷語,他沒有生氣。但是此時,卻因為她故意中毒而氣的臉色鐵青。


    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總是笑的溫潤如玉,還沒有人讓他這麽失態。


    “我太臭了,王上還是離我遠一點吧。”楚媚平靜地看著他。


    她自己都能聞到身上那股作嘔的味道。


    但是鍾離澈卻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語氣冷冽,“我不!”


    他把她摟的緊緊地,明明她的身上散發著令人惡心的臭味,明明她的肌膚已經變得醜陋粗糙。


    楚媚冰冷的臉色終於微微動容,可是她卻什麽都沒說,隻是微微閉上眼睛。


    我隻是想離開你啊,鍾離澈。


    對不起,我隻是想離開你。


    “陶笛,去把白蘇兒抓來!”鍾離澈冷道。


    陶笛領命下去,不過片刻就把白蘇兒抓來了。她剛剛進來,就聞到楚媚身上那股作嘔的臭味。


    簡直是令人不敢靠近,談之色變。


    但是梁皇鍾離澈卻將她摟在懷中,仿佛聞不到這樣的味道一般。


    “白蘇兒,對瑤姬夫人下毒,心腸歹毒,鞭笞五十。”鍾離澈冷冷盯著白蘇兒。


    這個白蘇兒,一直就是個闖禍王。以前還在白蓮教的時候就是這樣,看在白韻的份上,他對白家人非常容忍,但是不代表他能允許,白蘇兒欺負自己喜歡的女人。


    現在楚媚是他的。


    “我……我……我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打我!”白蘇兒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以為楚媚已經把梅花糕都吃完了。


    她親眼看見楚媚一塊又一塊的吃,當時最後她走的時候,楚媚也拿起了最後一塊送入嘴中。


    照理說,就算是發現楚媚中毒,也不能證明就是因為她送的梅花糕。


    但其實,楚媚隻不過是故意吃給白蘇兒看,那最後一塊梅花糕,她留了一半當做證據。


    她想被鍾離澈厭惡是一迴事,白蘇兒想害她,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梅花糕,禦醫已經檢查了,裏麵有魚鱗毒,就是你對瑤姬下毒,你還不承認?”鍾離澈拿起那半塊梅花糕,扔在白蘇兒麵前。


    白蘇兒大驚失色,“這……這不可能,你不是吃了嗎?”  “吃了是不是就以為天衣無縫,沒有證據了?白蘇兒!若不是看在你是白韻妹妹的份上,我現在就殺了你!”鍾離澈冷冷看著她,“還是你想自己再做一份加料的梅花糕


    ,吃的試試。”


    白蘇兒臉色發白,“不……不要……”  這魚鱗毒,最初前幾天隻是手臂上,接著就會蔓延全身,最後臉上也會有。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比毀容還要可怖千百倍。毀容隻是毀了臉,但是這個毀全身,而且


    還發臭。


    現在的楚媚剛剛中毒還稍微好一點,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會變得越來越不堪入目。


    白蘇兒怎麽願意變成她那樣呢。


    “哼,拖下去!”鍾離澈冷淡說道。若這個人不是白韻的妹妹早已經小命不保,不過現在他還要利用白家,便暫且留白蘇兒一條命。


    “王上,饒命啊!不要打我,鞭笞五十那我就死了,不要,王上救命,我再也不敢對她下手了,不要……”


    白蘇兒哭喊著被拖了出去。


    普通人確實五十鞭子下去那就一命嗚唿了,但是白蘇兒是武林中人,有內力護身,好歹能保住一條命,隻不過幾個月不能下床。


    “立即尋找鮫淚!”鍾離澈道。


    ……


    於是不出三天,大梁的百姓都知道,梁皇最寵愛的蓮花夫人,中了魚鱗毒,需要鮫淚才能救治。


    蓮花夫人是她的諢號。因為當初,梁皇為了博她一笑,在冬日裏弄出滿室的睡蓮,成為當時美談。


    不出十天,消息也傳到了北宸和東羲。梁皇千金求購鮫淚。


    但是誰都沒有鮫淚的消息。


    直到最後,鍾離澈不得不帶著楚媚親自去鮫人島一趟。


    鮫人島位於東羲和大梁交界海域的一處小島,屬於東羲國。如果鍾離澈直接攻占鮫人島,那就是和東羲開戰。


    鍾離澈現在不想打戰,打戰對雙方的國力都是一個很大的消耗。


    比如如今的北宸和東羲,都因為當年那一戰傷了元氣。


    可是陌鈺也不可能直接把鮫人島送給鍾離澈,最終兩人做了交易,以城換島。


    陌鈺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座重要的戰略城池。區區鮫人島,根本就沒什麽價值,隻不過傳說那裏是鮫人生活的地方而已。


    如今的鮫人島,也隻有些普通的漁民。


    但是戰略城池,那價值就跟一國的安危息息相關,非常重要。


    為了順利占下鮫人島,鍾離澈毫無二話答應和陌鈺交換。


    東羲。  “梁皇還真的答應換了,奇怪奇怪。”花娘不解問道,“當初公子就算過這位梁皇的生平往事,是一個寧肯我負天下,不讓天下人負我的性子。不管是之前在白蓮教裏的發展,還是後來和拓跋宏的相交,從來就沒有做過虧本的買賣。白蓮教雖然垮了,但是大梁卻活了。新晉王朝雖然滅了,但是大梁卻繁榮了。怎麽如今卻這麽看重一個鮫


    人島,該不會這鮫人島,有什麽我們還不知道的價值吧?”


    陌鈺一襲白衣飄飄若仙,淡然看著地圖,上麵標注了鮫人島和交換的軍事重城的位置。  “嗯,這確實是他第一次做虧本的買賣。但是,他也確實會答應。”陌鈺淡然說道,“何止那座軍事重城,我們還可以提出更多的條件,若是威脅他不答應,就派我東羲


    重兵把守鮫人島,讓他根本不可能靠近鮫人島,他肯定還會願意付出更多的代價。一座城池而已,還不算他的底線。”


    花娘震驚道,“公子料事如神,那不知公子為何不這麽跟鍾離澈提條件?”  “沒必要把他逼的這麽急。現在三國勢力微妙,如果我們因為這件事和他成了死敵,得不償失。收一座城池,雖然讓他虧了一筆,但還不至於讓他和我們反目成仇。”


    陌鈺淡淡說道,“古語道,最為恨者不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梁皇為了蓮花夫人已經癡狂,如果我阻攔他尋找鮫淚,那就是對他有殺妻之恨。”


    花娘連忙點頭,“公子這麽說,奴就明白了。沒想到梁皇那樣的君主,竟然也難過情關,倒是奴以前高看了他一分。”  “我也沒料到,他竟然也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拓跋諶是這樣,鍾離澈也是這樣,明明都是不世君主,雄才偉略,智謀無雙,城府極深,卻都為女人而失了分


    寸。”陌鈺淡淡說道,“我當自警。”


    當初拓跋諶和楚媚的感情,雖然如今因為誤會反目成仇,但也算是曠世奇戀了。


    他們倆愛的要死要活,攪動天下風雲都比不上他愛她。


    而現在,原先沒聽說這個蓮花夫人是何許人也,直到最近才知道,鍾離澈鍾愛蓮花夫人。


    蓮花夫人小名瑤,鍾離族的瑤姬公主,鍾離澈為了博她一笑,竟然讓涼都的冬日,群蓮綻放,成為當世奇景。


    如今又因為她中毒之事,不惜一切代價尋找鮫淚。


    這兩個人,都沒過美人關。而他陌鈺,絕對不能重蹈他們的覆轍。


    他們這些人愛美人,而他,隻愛江山。


    花娘欲言又止,最後隻是微微福身,“公子,您也該納妃了。”


    她若不是為了情之一字,怎麽會一輩子未嫁,做了國師的未亡人。


    而陌鈺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雖然如今他是君上,她是臣下,但是看見自家公子這麽多年依舊孤零零的一個人,未嚐不會心疼。


    拓跋諶和鍾離澈都沒過情關,可也總算這世上有人愛他,他有愛人。


    唯獨他們的公子,自始至終,絕世而獨立,孑然一身。


    “花娘,你逾越了。”陌鈺冷淡掃了她一眼。


    花娘福身,“是,奴告退。”


    但其實陌鈺也清楚,隻有花娘這樣的老人才敢這麽跟他說話,除此之外,誰敢提起他的終身大事。


    可是他……沒有這個資格。


    未得麒麟子,未在老師墳前祭拜,他就不配,做他自己的事情。


    這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像是能壓垮一個人一樣。想要玩弄人心,那就得把自己那顆心也全然舍棄了,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若是有心,就會有感情,就會不忍,就會手軟。所以,在這之前,他隻是副軀殼而已。  楚媚,你到底在哪裏。麒麟子,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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