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子桑族的王,竟然是個女人。


    “被你發現了,我就是子桑榆。”鬱裳這時候也懶得隱瞞,因為隱瞞也沒什麽用。


    她就是為了報仇而來的。現在被楚媚抓到,楚媚不可能放過她。


    楚媚低下頭,仔細迴憶了一下。當初在湖心小島,隻找到一具燒焦的屍體。


    考慮過可能不是真的子桑榆,但因為子桑榆是男人,鬱裳是女人,也就從沒懷疑。但是現在一切都能對的上了。


    那日湖心小島旁的鬱裳,就是逃跑時候體力不支的子桑榆。那具燒焦的屍體,隻不過是她的死士。


    子桑族因洛陽城一戰而瓦解,子桑榆心知她就是迴去也改變不了現狀,剛好陰差陽錯被拓跋諶和楚媚救了,就幹脆隱姓埋名,留在他們身邊。


    伺機報仇。


    “原來如此。那麽你一直以來種種針對我的部署,和今日的刺殺,我都明白。我殺了你弟弟,你要為你弟弟報仇,天經地義。”楚媚微微頷首。


    這個世上,殺人,被人殺,報仇,找人報仇。很簡單的事情,她和鬱裳本就是敵對。


    鬱裳望著楚媚,挺直脊背,“我承認,我救過我,但是你殺了我弟弟,那是我唯一的親弟弟,是我們子桑族的希望,所以我隻能找你報仇。為我弟弟報仇。”


    她的語氣明擺著就是,你最開始就不該救我,我們本來就是敵人,既然你救了敵人,活該後來被人暗算。  “原來如此。鬱裳,我沒有說你殺我就錯了,你實在不用這麽為自己辯駁,也顯得太心虛了。”楚媚秋水般的眼眸平靜望著她,有種勘破世情的淡然,就像是能夠看清


    她一切隱藏的小心思一般。  “知道我為什麽一直都沒有覺得你是白蓮教的人嗎?若不是你這次潛伏進我的坤寧宮,顯出了超出普通江湖人的身手,我都不會懷疑你其實白蓮教的人。因為你真的不像白蓮教餘孽。”楚媚冷冽一笑,“不管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那位以複國為己任的子桑王,除了恨我之外,也應該恨讓你們子桑滅國的拓跋諶不是嗎?可是你對他沒有


    殺意。所以,我一直到現在都隻叫你鬱裳,就是因為你早已經,不是子桑榆了。”


    說著,楚媚拿出一張白色的宣紙,輕飄飄扔在她的麵前。


    那張潔白的宣紙之上,兩個鐵畫銀鉤的字,躍然紙上。


    鬱裳。


    那日,他在禦書房寫下了她的名字。


    從此她貼身收藏,視為珍寶。隻是前幾日去汀蘭殿,怕被郭雨蘭發現,這才沒有帶著。


    現在卻出現在了楚媚手中。


    也就是這兩個字,暴露了她的心思。是啊,為什麽一直以來,本應該最恨拓跋諶的自己,卻從未對他有過殺心。


    沒有殺他的機會,那隻不過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從跟著他開始,就不知不覺被這個人吸引。他是個冷漠狷狂的人,但,卻又那麽溫暖。


    鬱裳自嘲一笑,“是啊,我早就不是子桑榆了,我也不配做子桑榆。”


    她對楚媚出手,一方麵是為了子桑穆報仇,而另一方麵,則是不忿她能被拓跋諶如此寵愛。


    為什麽同是亡國後裔,彼此之間的境遇,竟然天差地別。


    打著報仇冠冕堂皇的旗號,隻是為了成全自己嫉妒的私心,這樣的事實被楚媚這麽冷冰冰的揭露出來,讓鬱裳為自己不齒。


    臉色慘白,再也沒有之前的冷傲。


    楚媚看著她的表現,眼底不可捉摸的鬆了口氣。以子桑榆的毅力,很難用幻術搜查,所以,楚媚隻好出此下策。


    審問,攻心為上。而現在,楚媚做到了,摧毀了鬱裳最後的驕傲。


    “鬱裳,這一次,坤寧宮的大火,以你的手段,還做不到。”楚媚說道。  鬱裳慘淡一笑,“你不就是想讓我什麽都招了嗎?我也沒必要隱瞞你。看我臉上的疤痕就該知道,能夠拖郭雨蘭下水,我絕對不會猶豫。確實,這一場大火都是她安排


    的。我告訴她,我要找你報仇,但是你身邊的羅霄和青蓮會幹擾我,而且想要刺殺你,連坤寧宮的大門都進不去。必須把你逼出來,也要引開羅霄和青蓮。”


    “隻可惜你被拓跋諶下了幽禁令,任何方法都沒辦法把你逼出來,所以隻能用這場大火。火勢一起,所有人手忙腳亂都顧不上你的時候,正是我動手的好機會。”


    楚媚頷首,“和我預想的一樣。看來郭雨蘭,很想我死。”


    “這後宮之中,你以為誰不想你死嗎?”鬱裳反諷一句。


    楚媚不以為然,繼續問道,“你既然是子桑穆的姐姐,應該知道你弟弟當初幹的一些好事吧。當年秋狩前後,是誰,找子桑穆買了點歡。”


    鬱裳望向楚媚,“這才是你的目的。”  “是。坤寧宮大火,就算你不招,我這裏也有假裝被蘭妃收買的婢女,沒有你的證詞,我也一樣能夠問罪於她。再加上你臉上的傷疤和那三天的折磨,我想你會毫不猶


    豫的出賣她。”楚媚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


    鬱裳歎了口氣,“我的心境已經被你破了,就算我不說,你現在也可以用幻術詢問。”


    這就是攻心的目的。之所以能抵抗幻術,是因為有堅定不催的意誌,或者如殺手那種自帶的殺氣。


    這個意誌和有沒有武功無關,隻是看你的信念夠不夠堅定。


    鬱裳以前的意誌很堅定,但是現在她的心境已破,等於被楚媚摧毀了意誌。這個時候再用幻術,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柯晴枝。”三個字從鬱裳口中說出。


    楚媚一怔,“你竟然真的知道?”


    她其實隻是抱著萬一的想法。因為子桑榆是子桑族的王,日理萬機,誰買過子桑穆的點歡這點小事,她如果說不知道,楚媚也不會覺得奇怪。  “子桑穆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他喜歡的人,他討厭的人,想要傷害他的他,接觸他的人,我都會調查。”鬱裳看似平靜的說道,但是這句話的背後,包涵了對子


    桑穆深深的姐弟之情。


    鬱裳其他方麵讓楚媚不齒,但是就這一點,讓楚媚感同身受。


    她自己,何嚐不是可以為了阿靖付出一切。  “其實你要殺我,更多的是為了子桑穆報仇,這是初衷,因此你可以不顧我救過你。你對我的嫉恨,其實隻占了一小部分。你還是,那個最疼愛子桑穆的姐姐。”楚媚


    望著她,說完這句話,道,“送到九夜那裏去。”


    這一句話,讓鬱裳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正在此時,青蓮和羅霄也都過來了。


    “娘娘,坤寧宮大火差不多熄滅了,但是整座宮殿已經被毀。”羅霄稟報道,“還請娘娘擇處而居。”


    楚媚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把這事也稟報給九夜,他會幫我安排住處。”  坤寧宮大火的事情,當即就在後宮裏傳開了。而且皇後竟然還在大火的時候遇刺了,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歐陽萱差點拍手稱快,恨不得楚媚被刺客殺了,一命嗚


    唿。


    但是沒想到,刺客反而被抓住了,還是什麽白蓮教餘孽。  牽涉到白蓮教,人犯就被轉移到了洛九夜手中。等到第二天一大早的時候,朝廷宣了旨意,立即將蘭妃捉拿下獄。而因為住處被毀,皇後暫時遷居福臨宮側殿,並沒


    引起人太多人注意。


    福臨宮,就是沈紫黛的宮殿。


    ……


    汀蘭殿。


    郭雨蘭怒道,“你們幹什麽,我是蘭妃,我爹是幽州知州,我哥是大將軍,我舅舅是……我是郭家大小姐,誰給你們的膽子抓我!”  “蘭妃娘娘息怒。昨晚刺殺皇後的刺客鬱裳,經查證是白蓮教餘孽,而鬱裳指認蘭妃和她一起合謀,謀害皇後。”韓羽林笑的風度翩翩,要是忽略他周圍那些如狼似虎


    的官差,倒還真是好風景。


    郭雨蘭氣道,“那是汙蔑。是皇後在陷害我,是楚媚在陷害我!”  “蘭妃娘娘,請您就不要瞎折騰了。聽聞鬱裳曾經被您審問了三天,微臣倒是很想知道,蘭妃娘娘審問出了個什麽結果。”韓羽林溫雅的笑著,“難道是已經查出了她是白蓮教的餘孽,卻包庇?那這罪名可就非同一般了。包庇白蓮教,罪同謀逆,按律當剮。微臣曾經見過人執行剮刑,千刀萬剮,嘖嘖,那場景,一定要割下足足一千刀,


    中途要是讓犯人斷氣了,實施刑罰的人都得以死賠罪。所以蘭妃娘娘您放心,那些實施剮刑的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到一千刀,絕對不讓你斷氣。”  “不要,我不要千刀萬剮!救命啊!我沒有!我沒有包庇白蓮教,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放火,我真的隻是放火,我沒有包庇白蓮教,沒有謀反!”郭雨蘭急了,連忙


    說道。  韓羽林微微頷首,“微臣自然相信蘭妃娘娘。您隻是放火,並沒有包庇白蓮教。那就請放火的蘭妃娘娘,跟微臣走一趟吧。火燒坤寧宮,意圖謀害皇後,按律當斬。隻


    不過如今皇上不在,就委屈娘娘先去監獄裏住著了。”


    “我……我……”郭雨蘭反應過來,自己被韓羽林詐了。竟然招出了放火的事情。當然,就算她不招,人證物證俱全,幾個板子下去,她還是會招的。


    郭雨蘭還要掙紮,韓羽林冷聲道,“來人,送蘭妃娘娘一程。”


    郭雨蘭被拖了下去,依舊風度翩翩的韓羽林微笑著走出汀蘭殿。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然若怒,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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