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楚媚去了昌國公府。這一日過的閑適,吃完午膳,拓跋諶進宮覲見,似是因秋狩之後的處理。楚媚就和蘇綾扇兩人坐在院子裏嘮嗑到黃昏,歲月安穩。


    “王妃來了,快請進!”昌國公府的門房都熟悉楚媚了,連忙迎進來。


    楚媚點頭,道,“夫人可在?約了今晚給夫人施針。”


    因為今天早上威武候裴耀庭返迴邊疆,所以施針就約在了晚上。


    “在的,夫人和二爺都在屋子裏等著王妃呢。”


    走了進去見裴紹南正跟著林初柔說著些什麽,兩人臉色都不太好,想來是以為裴耀庭剛走,離情緣故。


    “阿媚來了。”裴紹南衝著楚媚道。  楚媚將一張寫好的藥方遞給裴紹南,“這是最後一次為夫人紮針,今日過後,夫人的頭疾便再也不會複發。不過還需要調養一段時間,這是方子。還有這些藥材,也不


    是什麽稀罕物,我見王府裏有,也一並收攏了過來。”


    雲雀將好幾包捆好的藥材遞給裴紹南,“這是我們王妃為夫人準備的藥,煩請小侯爺拿下去煎了。王妃說施針以後,還要喝七天的藥呢。”


    “喜寶,快,拿下去給大嫂煎了。”裴紹南收下藥遞給喜寶。對於旁人他還要感謝幾句,但是麵對楚媚,他們之間不必這麽客氣。


    楚媚走到林初柔背後坐下,道,“夫人,可還準備好了?我開始施針。”


    “等等。”林初柔喊住楚媚,欲言又止。


    楚媚黛眉輕挑,“夫人有何問題?”


    “這一次,我的頭疾就會徹底好了嗎?”林初柔道。


    楚媚笑道,“那是自然。夫人不必擔心,若是連這點把握都沒有,我也就不敢來了。”  “大嫂放心,阿媚可是幻醫仙子,江湖第一杏林高手。折磨了大嫂好幾年的頭疾從此就根治了,大嫂放心吧。”裴紹南調笑一句,“是不是因為這是最後一次施針反而有


    點緊張。大嫂不必擔心,一定會好的。”


    “嗯,我開始施針了。”楚媚道。


    林初柔最終也隻是低下頭,“麻煩王妃。”


    因為是最後一次施針,比之前的時間都長一些,持續了半個時辰,楚媚自己也滿頭大汗,而林初柔後腦最後的淤血也被排了出來。


    雲雀幫著把淤血、銀針等物收拾了,楚媚也將那枚菩提心取了出來。


    拎著菩提心,楚媚眼眸中多出一絲疑惑,“這是怎麽迴事?”


    這顆碧綠色的菩提心,總讓楚媚覺得跟之前放進去的時候不一樣。難道隻是錯覺?


    林初柔眼中閃過一絲緊張,“王妃,這個有什麽不對嗎?是不是我的淤血,對菩提心產生了影響?”


    “不會,菩提心是醫藥聖物,百邪不侵,區區淤血而已。大概隻是我的錯覺吧,總是感覺有點不太對。”


    終究是跟了楚媚這麽多年的東西,非常熟悉。但是真要說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難道菩提心離了幾天,自己不習慣嗎?


    算了,別想這些了。距離取出菩提心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還是早點將菩提心放進去,以免湮滅之蝶再爆發。


    楚媚想了想,將菩提心放入白酒清洗,銀針紮在肩胛處,將菩提心重新種了進去。


    “夫人,今後七天按著藥方吃藥便好。那我就先告辭了。”楚媚起身,說道。


    林初柔道,“謝謝楚王妃,王妃恩德,初柔沒齒難忘。”


    “夫人客氣了。”楚媚道。


    裴紹南照例送楚媚出去,站在昌國公府門口,望著裴紹南宿醉以後睡眼惺忪的樣子,不由笑道:


    “看你這樣子,昨天喝的比我還多。怎麽樣?頭疼嗎?要不要我給你開個方子。”


    裴紹南擺擺手,“算了,我可最不喜歡吃藥。隻是昨晚沒睡好,今早大哥啟程又起床太早,等今晚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你呢,看你現在這樣,應該是沒事了吧。”


    “嗯。還是小侯爺說的對,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楚媚淺笑。其實不需要跟拓跋諶為敵,很好。


    她也不願意對他永遠都是提防忌憚,這樣相處時間久了很累。  楚媚望著他,道,“林初柔的頭疾治好了,小侯爺現在,應當也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吧?從今往後,你都不再欠她。可以過自己的日子,喜歡自己喜歡的姑娘,不想成親


    也不必勉強,等什麽時候你遇上自己喜歡的人,無需逼迫,你自然就想成親了。”


    “嗯。”裴紹南也對著楚媚笑,但是笑容裏略有幾分苦澀。


    他欠林初柔的,這一次徹底還清了。幾年前,他約林初柔去山林郊遊,結果林初柔失足從山坡上滾下去,後腦勺磕在石頭上,從此染上了頭疾。


    這件事,裴紹南一直都認為是自己的責任。如果他沒有約林初柔,如果他沒有好好照顧她,她也不會失足。


    而且之後林初柔為了保護他,根本沒有提兩人出遊的事,將頭疾的事情全部自己抗下,隻說自己不小心。


    當時年少,倒也是有幾分美好。


    而今以後,他不再虧欠她。其實早就不虧欠。


    楚媚沒有說錯,他早就已經不喜歡林初柔了。隻是放不下。


    他發現他還擁有愛上別人的能力。隻是這一次,他隻能永遠將喜歡兩字埋在胸口,再不開口。


    “馬車就在外麵,不必送了,小侯爺你進去吧。”


    裴紹南目送楚媚上馬車。但是楚媚剛剛一隻腳踏上馬車板,突然黛眉一蹙,右手捂住左邊肩胛,整個人直接從馬車上摔了下來。


    “阿媚!”裴紹南快步向前接住楚媚,道,“你怎麽了?”


    楚媚喃喃自語,“怎麽迴事,為什麽現在……為什麽現在湮滅之蝶爆發了?菩提心不是已經迴來了嗎?”


    一聲悶哼,楚媚一把抓破衣裙,肩胛處裸露出來,白皙的肌膚上,一隻血色蝴蝶的血紋露了出來。


    “湮滅之蝶!”裴紹南也愣住了,“怎麽迴事?阿媚的菩提心,怎麽對湮滅之蝶沒用了?”  這一次湮滅之蝶的痛楚非常兇猛,就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痛感是上一次的五倍有餘。隻是剛剛開始,楚媚就已經撐不住了,滿臉慘白,臉色扭曲,疼的不停抓了


    血紋蝴蝶處,肩胛上瞬間多出幾道血痕。


    “阿媚!別動!別傷害你自己!”裴紹南兩隻手牢牢攥住楚媚的雙手,免得她傷了自己,衝著旁邊的兩人道,“喜寶,快去請禦醫!快去!”


    喜寶慌慌張張跑出去,“是,小的這就去!”


    裴紹南橫抱著楚媚進了自己的院子,雲雀連忙跟著進去,道,“芍藥,你快迴王府通知王爺,就說王妃出事了。”


    “是,我這就去。”芍藥慌忙向著北宸王府跑去。


    這一次的湮滅之蝶,兇猛的超出了楚媚的預估。湮滅之蝶就算兇狠,但也沒有這麽猛過。而且……為什麽感覺湮滅之蝶,像是在排斥菩提心?


    到底是什麽地方出錯了。


    “二弟,這是怎麽了?”林初柔迎上來問道。


    裴紹南道,“大嫂你先別過來,阿媚控製不住自己,傷人傷己。我進去陪她就好。”


    林初柔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


    “好疼,不行,太疼了……”楚媚咬著牙,疼的在裴紹南懷中扭來扭去,如果不是雙手被他控製,隻怕早已經把自己抓傷了。


    而且一旦湮滅之蝶爆發,就是連點穴都沒用。


    “怎麽迴事,王妃怎麽會變成這樣?”雲雀急的抹了抹眼淚。


    裴紹南眼中也滿是擔心,“這一次比上次在搖光苑嚴重太多。雲雀,你趕緊弄點迷藥,灌進她嘴裏,看能不能有用。”


    其實裴紹南心裏也沒多少底氣,連止疼藥都沒用,迷藥能有用嗎?


    “好,我這就去。迷藥,迷藥!”雲雀連忙下去找迷藥。


    喜寶帶著一個白胡子老頭進來了,“二爺,禦醫來了!”


    “禦醫,你快給阿媚看看,快點!”裴紹南急道。


    那白胡子禦醫一路飛奔而來,氣都還沒喘勻,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把上脈,臉色瞬間就變了,“這位姑娘……應當是中毒了。”


    “當然是中毒了,而且是湮滅之蝶的毒。快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解,她疼的受不了了。”裴紹南催促道,“趕緊開點藥,先給她止疼,快點!”  一聽湮滅之蝶那禦醫臉色都變了,“小侯爺,非是老夫不給姑娘開藥,而是湮滅之蝶本就是無解的毒藥。它的毒,就在於折磨人的痛楚。若是能止疼,那湮滅之蝶就稱不上第一毒了。任何辦法都不可能止疼,不管是點睡穴,還是灌迷藥,安神茶,都對她沒用。湮滅之蝶,就隻能自己熬。哦對了,唯一能夠克製湮滅之蝶的就是菩提心。


    萬物相生相克,也就隻有菩提心,是湮滅之蝶的克星了。”


    “阿媚身體裏也有菩提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根本不起作用。”裴紹南說道,“難道菩提心這玩意兒,給別人用過之後,再用就沒效了?”


    禦醫連忙否認,“不可能。菩提心是可以保存千萬年的聖寶,藥效長存,至今還沒聽說過失效的事。”


    正在此時,房門被人一掌推開,麵無表情的拓跋諶出現在門口,眼神落在楚媚身上,瞬間冷了下去。  肩胛之處,血紋蝴蝶,栩栩如生。這是……湮滅之蝶,天下第一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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