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臨近研討會了,蔣池遲遲沒給陳乾答複。


    這段時間他雖一直在家休養,但是也沒閑著,一起來就在學習,休息的時間很少。


    許奚把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了,都放在了次臥。網上買的花苗也到了,有好幾個品種,都是看著網圖好看就買了。


    其實他不懂這些,隻是覺得院子裏太空了,加之馬上就要到冬天,不喜歡院子裏光禿禿的,總給人一種蕭條破敗的感覺。


    蔣池在書房忙自己的事情的時候,他就在院子裏瞎倒騰那些花花草草,也沒什麽固定技巧,都是憑著感覺來。


    “這是什麽花?”當他正拿著手機研究時,蔣池在身後問他。


    他其實被嚇了一跳,畢竟蔣池很少主動跟他說話,更不用說來院子裏找他了。


    “嗯……”他趕忙在手機上翻了翻,“好像叫藍色陰雨。”


    “嗯?”蔣池示意他再多講一點。


    “就是一種藤本月季。”許奚想了想,“就是那種可以長出一大片花牆的那種,嗯,可以牽出長藤的那種。”


    “哦。”


    “到時候,”許奚突然來了勁兒,抱著雄心壯誌似的,“我們就把這邊,”他一邊比一邊說,“到這邊,都讓它們爬滿藤,怎麽樣?”


    蔣池微微動了下嘴角,接著理性探討:“長得到那麽多?”


    許奚瞬間泄氣,“也是……”但他還是作下保證,“不過,我會好好研究的。”


    蔣池打量了院子裏擺著的一些花盆,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之前在這住了好幾年,院子裏隻長過雜草。梁藝淑隔段時間就來幫他清理一下。


    “許奚。”他把眼神收迴來叫了聲。


    “嗯?”許奚望著他。


    “我打算,”蔣池頓了頓,“我打算去北京。”


    許奚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馬上放下手裏的鏟子,三兩步來到蔣池身邊蹲下,眼睛滴溜溜地,“真的嗎?什麽時候走?”


    “過兩天。”


    那一刻的心情著實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個決定意義非凡,說得誇張點,就好似一條分界線,是蔣池從那五年痛苦的泥潭裏走出來的分界線。


    “我陪你去好不好?”許奚的聲音在顫,有點忍不住想要哭的感覺。


    “好。”蔣池看著他。


    “那我幫你收拾東西。”許奚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我們要待多久啊?你有什麽必須要帶的嗎?”他停下想了想,“不行,我得現在就去看,不然臨時收拾會漏很多。”說完,他也不管蔣池,起身就朝著臥室去。


    蔣池沒攔他,隻是隨著他的背影轉動輪椅,目光一路跟著他到了臥室。


    等看不見許奚了,他才又轉迴來,繼續打量著許奚說的那盆叫藍色陰雨的花。


    許奚說這是一種藤本植物。他對花花草草的也不懂,猜著是如爬山虎一類的可以攀著房簷而上的東西。


    他在腦子裏設想了一下如果那麵牆都爬滿藍色陰雨的樣子。


    啟程那天是個大早。他們就一行三個人。蔣池得坐飛機上特定的輪椅,位置也是固定的。許奚申請了坐他旁邊陪護。陳乾自己坐在商務艙。


    他五年沒有出過遠門了,上一次出門還是和許奚去北海的時候。


    順著迴憶,他驀地想到剛到北海那晚,他們瘋狂地做/愛,在床上,沙發上,洗手間,穿衣鏡前……赤裸的身上沾滿了對方的體/液。


    他們親吻,擁抱,把自己埋進對方的身體裏,說了數不清次數的我愛你……最後許奚昏睡過去前,模模糊糊地還在說,我好愛你。


    “你在想什麽?”許奚問空乘要來了毛毯,給他蓋在了腿上。


    “沒事。”蔣池把思緒收迴來看著許奚,如此注視了好一陣。


    “怎,怎麽了?”許奚被看得心虛。


    “沒什麽,”蔣池移開臉。


    “要看書嗎?還是要睡一會兒?”


    “你把書放在背包裏了嗎?”


    “對,我怕你飛機上想看,就沒放在箱子裏。”


    蔣池目光微沉,頓了頓才說:“那看一會兒吧,現在也不困。”


    他看書的時候,許奚就沒什麽事兒了。平板上有下好的電影,是一部文藝片,看得他昏昏欲睡。


    飛機上的簡餐不怎麽好吃,有點鹹,兩人都沒吃幾口。飲料蔣池要了杯水,許奚覺得嘴裏沒味道,想要杯果汁。


    “實在抱歉,果汁已經發完了。”空乘看了一下,有點歉疚地說。


    最後一杯應該是被過道對麵的那個旅客要走了。


    “啊。沒事……那我……”他不喜歡可樂和茶,現在也不想喝水,“那我……”


    “你要是不介意,這杯給你吧。”正糾結著,鄰座的那人突然說。


    空乘突然鬆了口氣似的,馬上問:“那您看需要這杯嗎?”


    “啊,不用不用。”許奚連忙道。他也不是非果汁不喝。


    “沒關係。”但鄰座的人還在堅持,“我喝什麽都行。”說著就把杯子遞上來。


    許奚沒有馬上接,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好。


    “拿著吧。”那人把杯子遞近一點,然後對空乘,“麻煩給我一杯茶。”


    許奚不好再推辭,接下了果汁,然後道了好幾聲謝。


    “沒事,不客氣。”那人擺擺手,“不是多大事兒。”


    許奚又謝了兩次,才拿著杯子抿了一小口。


    酒店定在開研討會的地方附近。兩個房間沒在一層樓。在電梯裏分開的時候,陳乾叫許奚有什麽事情就叫他。


    “好的,謝謝老師。”許奚道謝。


    陳乾先下了電梯,之後電梯裏就他們兩個人了。


    “你累不累?”許奚關心地問蔣池。


    “還好。”


    許奚還想問什麽,但電梯開了。他們的房間在八層,雖然不是首尾房,但離電梯也有點遠。


    “待會你先休息一下,睡一會兒吧。”


    許奚說完,蔣池還沒來記得迴,旁邊突然出來一人,有點驚喜地對他們說:


    “這麽巧!”是飛機上把果汁讓給許奚的那個人。


    “啊,”許奚也有點意外,“您好,好巧。”


    蔣池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唿。


    “確實好有緣分,沒想到能住一個酒店。你們住哪間房啊?”


    “額,”許奚又看了看房卡,“823。”


    那人往旁邊的門上望了一眼,確認那就是823。“就在這,我對麵。”


    許奚一看,確實就是他們的房間。


    “那我們先進去了。”許奚無意多聊,“再見。”


    房間比較大,是個標間,很是幹淨,窗外的視野也很不錯。


    到得比較早,差不多十一點的樣子。許奚本來想叫蔣池休息一下,但蔣池說自己也沒那麽累,於是他就沒勉強了。


    蔣池在桌子旁看資料,是前兩天陳乾給他的,跟這次的研討會有關。很多東西他都得補,時間其實是不夠用的。


    許奚沒打擾他,看了看房間裏的東西,想著下去買點一次性的杯子。他給蔣池打了聲招唿就下樓了。


    這大概就是無巧不成書。在超市的時候他又碰到了住他們對麵的那個人。


    “真的是太巧了。”那人再次感歎道。


    許奚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確實。”


    “對了,”那人才驀地想起他們連自我介紹都沒有,“我叫顧寅,子醜寅卯的寅。”


    “我叫許奚,嗯……奚落的奚。”


    聽到許奚這樣介紹自己,顧寅沒忍住笑了一聲。


    “怎麽了?”許奚有點疑惑。


    “哪有人這樣介紹自己的名字的。”顧寅笑著,“你可以說溪水的溪不要三點水呀。”


    許奚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以前也這樣介紹的,但是後麵覺得麻煩,於是就簡化了。


    但跟現在和以前都不同的是,小時候他會說自己的奚是奚仲的奚。媽媽告訴他,奚仲是夏朝一個很厲害的人物。他介紹的時候,小臉微微揚起,覺得可自豪了


    不過沒人知道奚仲。漸漸地,他也就不這樣說了。


    因此在大學的時候,當蔣池第一次見他,問他的名字是不是奚仲的奚時,他眼裏閃過的不可思議的光芒都快嚇到了蔣池。


    “都行吧。”許奚含糊道,“反正就是那個奚。”


    顧寅沒再糾結這個,轉而問:“你們來北京做什麽啊?那個……嗯,”他盡量委婉,“那個跟你一起來的,是你的……朋友?”


    “是我哥哥。”許奚答道。


    這個迴答是他跟蔣池商量好的。


    “哦,”顧寅迴憶著,“感覺你哥不是很愛說話。”


    許奚手裏拿東西的動作沒停,“不是。他今天起來有點早,然後又要去開會,可能心裏一直記著這個事兒,就沒太有精力顧其他的了。”


    “嗯?開什麽會?”


    “一個醫學上的研討會,我也不是很懂。”


    顧寅突然收住腳,帶著不確定但又不可置信地問:“不會是關於血液病的那個研討會吧。”


    “誒?”許奚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太巧了!”顧寅忍不住發出第三次感歎,然後才解釋,“我也是來參加這個的。”


    這下輪到許奚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了。確實過於巧合了。


    後麵迴酒店的一路上,兩人關係突飛猛進,一下就好了很多。顧寅主動跟許奚加了微信,然後說反正都是住對門,有什麽事可以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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