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錢一本因為是被朱翊鈞下旨要監管的人。


    所以,一直有當地的官兵在奉旨暗中監管他。


    也因此,這些個準備鑽狗洞逃走的土人,便被早就埋伏好的官兵,給全部活捉在現場。


    至於在這些土人鑽狗洞進去時,官兵為什麽不抓?


    自然是因為監管錢一本的官兵暗哨在發現這些土人進去時,由於懷疑錢一本故意叫這些土人進去,才沒有聲張,而隻在這些土人扛著大包出來時,才因為發現了不對勁而及時出手。


    總之。


    沒多久,運氣不好的鳳州和另外幾個土人,就被押到了錢一本麵前,且都被戴上了鐐銬。


    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的錢一本,也在跟自己仆人說話之時,就看見了這些被押進來的土人。


    “啟新先生,官兵抓獲了幾個盜竊您財貨的土人,他們是否是您奴仆,如果是,就由您自己處置。”


    “啟新先生,您怎麽?”


    這時。


    跟著這些官兵一起來的錢一本學生葛用功,在這時先說了一句,然後就因為看見錢一本未著一物而愕然地站在了原地。


    錢一本也忽覺下麵涼颼颼的,便忙吩咐自己仆人道


    “快拿衣服來!”


    一時,錢一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是!”


    很是尷尬的漫長半刻鍾過去後,錢一本才重新穿上了儒袍,戴上了儒冠,恢複了昔日儒雅的氣度。


    然後,他才開門走了出來,對這些監管他的官軍拱手道“有勞,這裏麵就這個叫鳳州的是鄙人新買的仆人。”


    錢一本說著就指向了鳳州。


    “他既是你的奴仆,就由你自己處置。”


    這些官軍便將鳳州交給了錢一本,讓錢一本自己處置。


    而鳳州在重新落到錢一本手裏後,錢一本就直接問著他“你為何要這麽做?”


    “老爺饒命啊!”


    “奴才是見老爺這麽心善,主動贖迴奴才不說,還不給奴才上鐐銬,就覺得老爺明顯是個好欺負的傻子,便起了歹心,想著把老爺的東西偷了賣了,老爺應該也不會怪罪的。”


    大明經營呂宋已經有很多年,不少土人都學會了漢話,而這鳳州也掌握了漢話,且在這時對錢一本跪了下來,當場說了原由。


    錢一本聽後,當場變色,而看向這鳳州,接著就吩咐道


    “打死,把他即刻打死!”


    “是!”


    於是,錢一本的家人和門生就即刻將這鳳州摁在了地上,用板子打了起來。


    啪!


    啪!


    這鳳州因為已經被官軍綁上了鐐銬,倒也動彈不得,隻是不停求饒。


    “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隻要是個人,就該本心知善感恩,而若不善,便不是人,是畜生!”


    “你這孽畜就該打死!”


    錢一本大義凜然地說了起來,還引經據典地來表達自己打死鳳州的正義性。


    沒多久,鳳州就被杖斃在場。


    而錢一本則哼了一聲,且表示以後不得買土人為奴,理由是土人不通教化,類若禽獸。


    但在呂宋待久了以後,因為錢一本和他的隨行者對仆人需求增加,也就不得不妥協,還是選擇了買仆人為奴,隻是也不得不開始接受在這裏的其他漢人地主的共識,那就是土人奴仆如同六畜,皆要戴鐐銬或穿鼻套繩,才能馴服,而不能同漢人一樣對待。


    “新禮是對的,土人就不該視作人。”


    這一天,錢一本在與自己學生們的講學時,就再次提到了對呂宋土人的看法,而不由得說了這麽一句。


    而他這句話也在接下來飄洋跨海的傳迴了國內,讓國內許多儒生對此都感到震驚,皆沒想到錢一本去一下呂宋,竟也將土人開除了人籍。


    國內許多錢一本的擁護者,因此也不得不開始懷疑土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是人。


    且說,因考試製度改革而反響激烈的儒生,其實不隻錢一本一人。


    天下讀書人皆對此反應激烈。


    有不少更是因此直接選擇自殺的,說是為儒道殉節。


    朱翊鈞對此也無可奈何,隻能其尊重個人選擇。


    當然,大多數儒生士子還是選擇了接受現實,且開始認真準備高考,而不是再準備鄉試。


    而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確定好自己要學什麽科。


    文理分科,對於興趣愛好很明顯的人而言,是件好事。


    但對於興趣愛好不明顯而言的人而言,則讓他們很是糾結。


    “太初,你打算選什麽科?”


    如在選擇分科這天,士子何棟如就問起了士子顧起元,顧起元則迴道“我喜史學,自然還是要考文科的。”


    何棟如點了點頭,然後就一臉迷茫地問向了徐光啟“玄扈,你呢?”


    “我選理!”


    “既然改革了,我也就不必逼著自己以文章詩詞為主了,你們知道的,我更感興趣的是算學和百工之技。”


    徐光啟笑著說了起來。


    何棟如聽後不由得笑道“聽說這次改革後,就意味著每省將有兩個解元,你們現在分開選,倒是有希望各得一個解元。”


    顧起元隻是微微一笑。


    徐光啟也隻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而等到了八月。


    萬曆二十五年的高考也真的如期舉行。


    因考試製度已改之故,這次來參加鄉試的人除了隻讀諸子文章的傳統士子,還有各大新式學堂畢業的士子。


    由於考試內容已經更改,所以考試的評價方式也有所改變。


    無論文理,皆按分排名。


    “《師說》是韓愈的文章,要我默寫?”


    “為什麽要考我這個,我哪裏知道《嶽陽樓記》裏範文正公是何思想?”


    “豈有此理,為何要考寫對聯?”


    而有許多隻願鑽研程朱理學的儒生,或者偏離了王學思想正途的士子,因為已經故步自封到不願意再看除四書五經外別的書,以至於第一堂國文考就考的很糟糕。


    盡管,朝廷已經提前公布考試大綱和模擬卷,但還是有人因為臨陣抱佛腳來不及,而犯了難。


    許多隻知道寫時文的士子為此在考試直接選擇了跳湖。


    尤其是一些老生員,自覺已經沒多少個三年可以等,根本就不可能從頭開始學習,又因為想到從此舉人夢斷,而也就走了極端。


    朱翊鈞知道這一情況後,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便吩咐道


    “下旨,以後高考改為每年一屆,年年都可以參考,所以一兩次考不上不必太灰心。”


    “是!”


    朱翊鈞這道詔旨下達後,倒是讓很多傳統士子心裏好受了許多。


    自殺的情況也就大減。


    畢竟隻要每年都考,對於許多年齡大的士子而言,還是更大的機會能夠中舉的。


    不過,也有人在看見這聖旨後不禁再次嚎啕大哭“皇恩固然浩蕩,但為何不早頒布此恩旨,如此,我那老兄長也就不用投湖了啊,嗚嗚!”


    雖然朱翊鈞下旨以後高考改為每年一屆,但由於選擇理科的人較少,再加上大明現在工業化,錄取舉人的名額中,反而在理科中錄取更多,也就使得越來越多父母開始選擇讓自己孩子讀理科,不少年輕士子也開始主動轉型。


    一時間,大明的理科人才更是緊缺。


    本來各大工程就需要這些人才,現在大量孩童和士子要學習自然科學,也就使得這類人才更加稀少。


    “哎!”


    顧憲成之弟顧允成也在看見自己族人開始拜本鄉戶房算手為師後,而不禁喟然一歎,且為此特地走到了顧憲成的墓前,道


    “兄長,您若在天有靈,想必也看見了如今這一幕吧?”


    顧允成說著就又道“天下真的變了!”


    “可謂真的是上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啊!”


    “鄉試成了高考,還不以文章論優劣,隻論分數,還分文理,那些貫愛關注偏門雜學的士子一下子就成了香餑餑,反而是我們這些正宗儒門士族出身的子弟,一時被棄之如敝履啊!”


    “早被官府接管的東林書院,雖說是您創建的,但現在也開設醫學與理學以及工學了,天可憐見,這不是您當初建此書院的初衷啊!”


    顧允成說著就哽咽了起來,然後撫摸著顧憲成的墓碑,就道


    “雖說,現在我們也不必再繳納丁銀,連江南田地重賦都免了,但您知道嗎,我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弟隻希望早日也下去見你,隻是你且托夢告訴我,你那裏還是像以前一樣嗎,即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而且讀書隻讀聖賢書?”


    “鐵路招官培生!”


    “鐵路招官培生!”


    “一旦受訓合格,兩年後就任新設驛部鐵道驛丞官。”


    大明現在很缺技術官僚。


    尤其是新鐵路建設,需要很多技術官僚,而能夠科學管理每一段鐵路,以維護其功能。


    為此,朱翊鈞專門增設了驛部,將原來屬於兵部管轄的交通郵遞之事獨立了出來,由驛部專門處理。


    而如今要招募的許多技術官僚大部分都是驛部需要的官僚。


    在顧允成在自己祖墳對顧憲成墓碑說著話時,外麵離這裏不遠的東林書院外,就有驛部的人來招人,還喊出聲來。


    一時,倒有不少東林書院的士子出來報名。


    顧允成也聽見了這聲音,且也看了過來,一時更加感慨,道“兄長你看見了吧,昔日大談天下事的東林書院,現在快成鐵道學院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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