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佑明正文卷第六百五十五章他們還是很怕陛下的但廷議一直都沒有結果,原因,是朝臣們雖然不想內閣首輔和樞密使皆是武臣,但更不想內閣首輔的權力再度變小,被樞密使分走一部分軍務的決議權不說,還要被分走監察與審刑的權力以及提議製定相應律法政策的權力。


    這無疑會意味著,將來即便有文臣再次成為了首輔,也不會再跟以前的首輔一樣,可以在受到皇帝信任時,跟個副皇帝沒區別。


    相比進一步分權,隻利皇權而不利將來成為百官之首的那個人的這件事來說,兩執政皆是武臣也就算不了什麽。


    畢竟,雖然兩執政雖然都是武臣,但權力的範圍是不一樣,根本不可能真的亂起政來,這樣說,隻是故意嚇唬嚇唬皇帝而已。


    “相比於分權,讓他們自己人互相製衡,他們還是寧願接受武臣為相的。”


    “果然,他們是寧相信你們武臣,也不相信朕啊!”


    朱翊鈞在聞知一直廷議不出結果後就對黃勳吐槽起來。


    黃勳則笑著迴道:“以老奴愚見,他們倒不是寧信武臣也不信陛下,而是相比於畏武臣其實他們更畏懼皇爺!”


    “皇爺英明睿智,心裏裝著九州萬方的百姓,使惡不能彰,邪不能藏,善不能掩。”


    “所以,真要分權,以後就即便有隻從天下士心的朝臣做了首輔,就更加不能攜百官而製陛下,皇爺一旦真要再先惠民惠兵而不惠士,他們就真的無可奈何了。”


    “說白了,陛下太愛民,太有聖君之象,故使天下官僚但凡有私心的,就不會想皇爺太獨治。”


    黃勳這麽說後,朱翊鈞就故作不懂地問道:


    “照你這麽說,他們倒是不希望朕太聖明?”


    “此是老奴愚見,皇爺姑且聽之。”


    黃勳迴道。


    朱翊鈞則道:“你說的還是有道理的,隻是這人啊,有時候難得的是裝糊塗。”


    黃勳拱手稱是,且尷尬地笑了笑。


    朱翊鈞接下來去了侍禦司,也問起了戚繼光:“廷議分設三執政的事,為何還沒出結果?”


    “迴陛下,朝臣們分歧很大。”


    戚繼光迴道。


    朱翊鈞聽後問道:“為何分歧大。”


    “皆因倭人德川氏自立幕府,認倭人偽皇為主,亂了綱常!”


    戚繼光迴道。


    朱翊鈞問:“這跟倭人有什麽關係。”


    黃勳和王錫爵等這時也朝戚繼光看了過來,也都一臉狐疑。


    戚繼光迴道:“迴陛下,往往內事鬱滯,皆在於外事不通,德川氏亂綱常之事還未解決,朝臣們多有主張先集權理順外患而再梳理內事的,故才導致分歧很大。”


    “卿說的極是。”


    “那此事暫且擱置不議,繼續處理德川氏一事。”


    朱翊鈞點首道。


    戚繼光拱手稱是。


    於是,稀裏糊塗的,大明還是繼續維持現狀,由戚繼光和李成梁分掌內閣與樞密院。


    “陛下高明啊!”


    而也因此。


    六科廊。


    在紛傳廷議增設執政的事暫停,依舊維持現狀,讓戚繼光和李成梁分掌內閣和樞密院後,戶科左給事中張貞觀就於這天也對許子偉等言官讚歎起來。


    而且。


    張貞觀在讚歎一聲後就闡述說:


    “陛下竟然想出了這樣好的製策,增設執政!很明顯,陛下是早對執政皆武臣的事有所應對,且早已想出避免權臣禍國的良策。”


    “是啊!如此,反倒顯得鄙人之前上的那道請陛下防備執政皆武臣而出現武夫亂政之本,頗有輕視陛下之感,也頗顯得自以為是,這一下子,恐已使陛下笑話,而對鄙人印象不佳也。”


    許子偉這時附和了一句,且神情很是沮喪。


    嘭!


    工科都給事中侯慶遠突然卻拍桌而起,而睜眼說道:“可恨,朝中多奸猾而暗藏私心之輩,使此事廷議一直不能成功,而隻能暫停!”


    張貞觀苦笑了一下,說:“士林不齊心,是從來就有的事,但無論如何,我認為,以後還是不要再輕易現眼於禦前,當今陛下乃堯舜一樣的聖君,對於諫阻這樣的聖君,一定要慎之又慎!別令陛下笑話。”


    “沒錯,至少我這次是會讓陛下笑話了,隻能在吏部年例時,主動申請外調,做出一番成績,而不讓陛下覺得,我真是沽名釣譽而胸無點墨之輩。”


    許子偉這時跟著附和道。


    侯慶遠點頭“嗯”了一聲,且道:“要接受聖意,領悟聖意,理解聖意,無論如何,他寧遠侯成為樞相,也不算庸才挑大梁。”


    因一幹科道言官接受了現實,也就沒再交章複攻李成梁被點為樞密使的事。


    甚至還有很想要進步的科道言官開始主動走起李成梁的門路,向李家拋去了橄欖枝,主動以持公進言的名義,為李成梁家人討要封賞或者奏薦李家的人擔任要職,乃至有自甘為李成梁走狗乃至為其家奴走狗的。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在官場是常見的事。


    無論文官武官,在需要彼此爭鬥的時候,是互不相容的死敵,但需要彼此討好的時候,也能好的蜜裏調油。


    許多文官很多時候也會放下個人修養,主動向得勢武官獻媚。


    官僚的節操好壞,很多時候本就與文武沒有直接關係,隻與個人選擇有關。


    雖說,武臣因為帶過兵有一幫拚過命的舊部,但手段比不上文官。


    而文官雖然大多是一路在科舉與官場上過關斬將考過來和算計過來的權謀與忍辱負重之高手,但大多不怎麽敢拚命。


    所以兩者變壞的危害也說不上誰大誰小,反正按照曆史,有因武臣無法無天而滅亡的朝代,也有因文臣無法無天而滅亡的朝代。


    話轉迴來。


    反正,朱翊鈞根據自己在後世所學,算是明白一點,這個社會能不能繁榮向上,和諧美滿,關鍵還是看社會財富是不是一直增加,別說官僚素質,就是皇帝素質,都不是社會是否良好有序的決定因素。


    在一個王朝初期,就算皇帝被俘虜了或者小孩當皇帝,就算有權閹逆臣,都影響不了底下的人積累財富和繁衍人口。


    所以,他知道自己作為皇帝,最重要的責任其實是增加社會財富,其次才是分配好財富,平衡好各方勢力。


    而無論戚繼光和李成梁現在多受人追捧諂附,隻要這兩人還在為遵循他的意誌把蛋糕做大,他都會容其壯大。


    除非蛋糕做不下去,隻能搞好內部分配,他才會選擇對一個太過分的動手,但同時也會再扶持起一個。


    這種如何在王朝不再通過外擴獲得財富,而隻能進行內部改革的事,在中國的曆史上常演,也不缺乏經典的案例做參考,朱翊鈞要學習也不難,自然也不會擔心到時候帝王工具箱裏的工具不夠。


    當然。


    朱翊鈞不知道他這一生以後還會不會用上各種內鬥手段。


    因為擺在他麵前的局麵是,隻要他的大明帝國一直在科技發展的道路上走下去,天下就還有很多可以開拓的地方,就近的印度平原還有更南邊的澳洲、萬裏之外的美洲,都還有很多資源等著去開發。


    朱翊鈞覺得,很可能在把大明統治階級隻想在國內吃自己百姓的慣性扭轉過來後,在他這一世,大明真的再也用不著搞大規模的內部清洗。


    不過,這可能是朱翊鈞一廂情願。


    無論如何,李成梁現在成了樞密使。


    他本人心情是很高興的,在向朱翊鈞謝恩接過聖旨後,就一臉奮意地在樞密院大幹特幹起來,仿佛煥發了第二青春。


    嚴格來說,李成梁現在已經是屬於文官體係。


    因為他不再直接帶兵,而隻能做鎮中樞,調兵遣將。


    隨著這麽多年過去,很多中下層官校已經對他這個老帥不怎麽熟悉,而他其實已和曆史上的大明兵部尚書差別不大,最多也隻是一些參將總兵以上的高級將領還認他這個老帥。


    戚繼光也是一樣。


    兩人都算是出將入相了。


    而現在,戚繼光主要負責軍改,李成梁作為樞密使則要直接執行處置德川家康擅立幕府的事。


    李成梁很認真地做著此事,還把一幅日本地圖貼在了自己臥室。


    此時的德川家康還不知道大明中樞已經要處置他。


    在豐臣秀吉被明軍俘虜且淩遲處死後,德川家康就在日本本州擊敗了其他大名,而成為日本本州成為了新的霸主,且自立為新的幕府將軍。


    但德川家康為了壟斷貿易收入,而壯大自己的實力,對自己的控製區進行了貿易限製,隻由自己幕府壟斷貿易。


    而現在,因大明市場主要需求除金銀等礦外,已變成奴隸,所以倭國對大明出口的已是奴隸為主。


    這跟倭國連年征戰,大量百姓生活艱苦有關,尤其因為戰爭導致大量男丁減少也就剩下了不少的倭女,所以這讓倭國貴族很願意把許多倭女直接賣為奴,而不是配於普通農夫為妻。


    德川家康也擔心自立幕府會讓大明不滿,所以他特地在萬曆二十年的年底對投附自己的大名增田長盛吩咐說:


    “伱親自押船去明國,帶上重金,以貢使的名義求貢,且想辦法買通他們的君臣,讓他們同意讓我們做幕府,放棄立足利家族為幕府。”


    增田長盛答應了下來,且在一個月後出發,往大明寧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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